淡淡的,陳皮香。

沈棲再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水果店的漂亮姐姐手裡舉著一袋什麼東西遞過來,目標是站在對面的他哥哥。

下午四點多,天還沒暗,只是陽光不再耀眼,白雲朵朵,周遭一邊湛藍色。

沈棲沒敢上前,躲在一旁看。

氣氛多好啊。

沈焰看了眼那袋子:“陳皮?”

江漓點頭。

沈焰心念微動。

他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接過那袋陳皮:“謝謝你,費心了。”

無功不受祿。

這是剛才在腦子裡晃過的話。

可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似的,鬼使神差的就收了她的東西。

江漓望著他,眼神所停留之處,是他先前被樹枝擦傷的脖頸。

貼著創可貼。

礙眼。

應該完美無瑕的。

“江小姐。”

江……小姐。

從小到大,家人喊她“妖怪”,傭人喊她“大小姐”,蘇雲笙喊她“不說話”,陳月香喊她“江漓”……

就是沒人喊過她“江小姐”。

“嗯。”江漓點頭。

難得會應一聲。

“這陳皮我和你買,多少錢?”他想收下,卻不能白白的收下。

沈棲:……

他的哥哥啊,怎麼就這麼直男呢?

對了。

沈棲想到一種可能。

和你買,就得給錢,給錢就得轉賬,轉賬就得要微信。

哦,原來他哥哥是隱藏的撩妹高手!

可,現實狠狠的打了他一個耳光。

沈焰從兜裡摸出一張一百元,遞過去:“夠嗎?”

沈棲:……

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漓接過錢:“不用這麼多。”

沈棲又有了希望。

對,不用這麼多,加微信,把找零轉過去!

可,現實又狠狠的打了他一個耳光。

他看見江漓手伸進口袋,不一會兒摸出一沓紙幣:“九十七塊。”

沈棲:……

這兩人是生活在原始社會吧,身上怎麼還帶著紙幣?

等一下,都帶著紙幣?

都!

沈棲露出“我磕的CP世界第一甜”的表情。

天生一對!

沈焰看了眼擺在地上的五箱水果,每一箱面上都貼著名字和地址。

他把陳皮揣進兜裡,上前:“我幫你一起送去吧。”

說著說著,嗓子啞了,幹癢難耐,沈焰側過臉,捂住口鼻輕咳著。

江漓很輕鬆的提起水果,搖頭。

他被樹枝劃傷了,要養。

他嗓子不舒服,要養。

看來還真的不用幫忙。

沈焰“哦”了一聲:“那江小姐路上小心,這陳皮多謝了。”

江漓沒再停留,提著水果離開。

走了幾步,她停住。

回頭,沈焰還站在門口。

江漓抬起提著兩箱水果的手,在自己脖頸處比劃了下:“你也小心。”

說完,她就走了。

沈棲忍不住跑出來:“漂亮姐姐!”

人沒跑出門口,衛衣的帽子就被拽住了。

沈棲不得已停住腳步。

他扭頭,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對著沈焰:“哥哥!”

人家姑娘都表示得那麼明顯了,怎麼他哥哥還跟個木頭似的?

沈焰稍稍用勁,拽著沈棲衛衣的帽子,將人一個提溜拉到自己身後。

“我說過,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學習,其他的事情都跟你沒關係!”

“哥哥!”沈棲臉上掛著“我磕的CP居然BE了”的失望表情。

“回屋去!”

“哥哥~”

“回去!”

好吧。

他不想惹哥哥生氣,只能耷拉著腦袋轉身回屋。

走了兩步,沈棲回頭,見沈焰跨出了門檻,問:“哥哥,你要去哪兒啊?”

沈焰背對著他:“買醬油。”

“哦。”

沈棲回到裡屋,經過飯桌的時候,一個印有“海天”兩個字的細長瓶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不就是醬油嗎?

還有滿滿的一瓶,那他哥哥去買什麼醬油?

二十分鐘後,沈焰回來了。

春花婆婆家有兩層樓,老人家腿腳不便住一樓,二樓有兩間房,沈焰租的那間在東邊,現在沈棲來了,西邊的那間租金,沈焰也給補齊了。

洗完澡的沈棲從樓上下來,順嘴問了一句:“哥哥,醬油呢?”

沈焰後背一僵,含糊道:“賣完了。”

“哦。”

這福祉村的超市門面也太小了,醬油這種東西居然都能賣完。

……

送完水果的江漓沿著小巷子回到周家果鋪。

五點的時候陳月香要帶著苗苗回孃家,她得幫忙打烊。

快到門口時,一個男人從店裡出來。

他腳步很虛,像是喝醉了似的,手裡拿著個蘋果,走兩步,啃一口,再走三步,又啃一口。

嚼了幾下,男人把蘋果皮往地上吐:“媽的,這麼酸!”

說著,他甩手一丟,蘋果砸在牆上,落到地面後“骨碌骨碌”的滾了幾圈,停住。

江漓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臉上依舊是淡淡的表情。

她沒有七情六慾,不分善惡好壞,別人做什麼,說什麼,都與她無關。

進到店裡,江漓聽到有抽泣聲。

從收銀臺處傳來的。

她走過去,看到了縮在牆角的陳月香。

“陳姐。”

陳月香歪著頭,長髮掩住了半張臉,聽到聲音,她扶著牆起身,又再憋了口氣,止住了抽噎:“回,回來啦……”

撩起頭髮的時候,露出了臉,左邊臉頰上有幾道紅紅的印子。

“有人打你。”傷痕這東西,江漓再熟悉不過了。

她經歷過太多次。

陳月香低下頭,隨手拿起一個蘋果,用冰涼的表面蹭著臉:“是我小叔子周來旺。”

江漓朝著店門口看了眼。

是剛才那個男人吧。

“陳姐,你哭了。”

陳月香樣貌不差,算的上是清秀那一卦。

從丈夫去世到現在,她一直在忍,忍得久了,委屈就多了,身邊有人的時候,哪怕一句沒什麼感情的問候,也能讓她眼淚大顆大顆的掉。

“我小叔子是來問我要錢的,以前我家財旺還在,他多少收斂點,現在看我們孤兒寡母的兩個,就無法無天了……”

江漓聽著,一句話都沒說,態度還是那份事不關己。

“江漓,再給我拿兩個蘋果來,”陳月香抹著眼淚,“涼的東西揉揉,紅腫消得快,我不能讓苗苗發現了。”

她點頭,拿了蘋果遞過去。

頂上的掛鐘指著五點整。

很快就天黑了吧。

天黑了,妖女也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