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手抵在眉心的晶銃灼熱如烙鐵,充能的嗡鳴聲尖銳到刺穿耳膜。羅天能清晰感覺到銃管內毀滅效能量旋轉壓縮時引發的空氣震顫,死亡的氣息凝成實質的冰錐,狠狠扎進他的顱骨。
就在這思維都近乎凍結的剎那——
“羅師兄——!!玉髓在陵心!源安藤盛可化晶厄——!!!”
秀兒淒厲到變調的尖嘯撕裂竹林死寂,如同投入絕對零度冰湖的熾熱隕石!
鐵手那穩如機械臂的持銃右手,極其明顯地頓挫了千分之一瞬!充能的尖銳蜂鳴出現了一個致命的斷層!面罩後那雙萬年寒冰般的鷹目深處,一絲屬於“程式外變數”的驚疑倏然盪開!
就是現在!
羅天染血的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積蓄在殘破身軀內的最後力量——混合著長生細胞的咆哮、母親虞鐵男灌輸的《皇極驚世書》入門心法、以及對生的極致渴望——轟然爆發!他沒有試圖格擋或閃避那足以轟碎山岩的晶銃,而是將殘存的所有精神力與細胞能量,以一種近乎自毀的狂暴方式,強行壓縮於右手指尖!
嗤!
一道微弱卻凝練到極致的金芒,如同劃破永夜的流星,從他染血的食指迸射而出!金芒核心,一點微不可查的紫意流轉,赫然帶著紫木牌獨有的、源自凰羅陵地脈的蒼茫氣息!這縷金芒並非射向鐵手要害,而是精準無比地射向他金屬面罩右眼孔洞的邊緣感測器!
叮!
一聲輕微到幾乎被爆炸餘波淹沒的脆響!金芒擊中面罩的瞬間,鐵手覆蓋整個面部的金屬面罩內部,陡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尖銳到非人的電子警報聲瘋狂炸響!
“警告!檢測到高優先順序目標標記!地脈核心能量特徵吻合度79.3%!協議‘神羅之眼’強制覆蓋!重新評估任務優先順序!警告——!”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毫無徵兆地從鐵手面罩內傳出!他那原本鎖定羅天、穩如磐石的身軀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捆縛!巨大的晶銃口劇烈地顫抖起來,充能的赤芒明滅狂閃,在“擊殺目標”與“捕獲高優先順序能量源”兩個截然相反的指令間瘋狂衝突!
“走!!!”錢伯的咆哮如同受傷猛虎的最後一擊!他根本不去思考那詭異的電子音意味著什麼,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生機,不顧左肩蝕骨釘爆發出的、幾乎撕裂靈魂的劇痛,混元罡氣燃燒到極致!舊刀捲起一道慘烈的土黃色刀罡,並非攻敵,而是狠狠斬在羅天與鐵手之間的地面!
轟隆!
碎石混合著煙塵沖天而起,瞬間遮蔽了視線!錢伯枯瘦卻爆發著巨力的左手,如同鐵鉗般抓住羅天幾乎癱軟的身體,腳下一蹬,如同炮彈般射向那道近在咫尺的秘道裂隙!柳長耳反應絲毫不慢,金針如天女散花般射向六名護衛腳下,同時身形如鬼魅,緊隨著錢伯沒入幽暗的秘道!
“目標逃逸!優先指令衝突!啟動次級協議!追蹤地脈能量源!追——!”鐵手面罩內的電子音帶著一絲扭曲的憤怒,他巨大的身軀猛地一震,強行掙脫了那瞬間的指令衝突束縛,晶銃口赤芒再次凝聚,就要朝著秘道入口轟擊!
咻!咻!咻!
三道幽藍的細影如同毒蛇般從尚未散盡的煙塵中射出,精準無比地釘向鐵手晶銃的能量傳輸節點和關節活塞!是柳長耳射出的“封元斷脈針”!鐵手動作不可避免地一滯,晶銃充能再次被打斷!
“混賬!”金屬面罩下終於傳出一聲屬於人類的、帶著金屬摩擦感的怒哼。等他將那三枚深入裝甲縫隙的金針震飛,秘道入口處,最後一片破碎的衣角也已被濃密的藤蔓重新吞噬。只有那被刀罡斬出的深坑和空氣中殘留的、微弱的凰羅陵地脈氣息,證明著剛才驚心動魄的逃亡。
“追!封鎖所有出口!他們逃不出大陣範圍!”鐵手冰冷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六名護衛如同得到指令的獵犬,瞬間散開,晶銃的紅光掃視著藤蔓覆蓋的石壁。
幽暗秘道,死裡逃生。
潮溼陰冷的空氣混合著濃重的泥土和苔蘚氣息,灌入羅天的口鼻。他被錢伯半拖半抱著在僅容一人透過的狹窄縫隙中踉蹌前行,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右臂尤其嚴重,硬撼晶銃的恐怖反震力,不僅震傷了內腑,此刻整條手臂更是傳來一種詭異的、深入骨髓的僵冷和刺痛。
他勉強低頭看去,藉著前方柳長耳指尖凝聚的微弱真氣光芒,心頭猛地一沉。
右臂裸露的面板上,之前被晶銃能量衝擊出的蛛網狀裂痕,此刻正發生著恐怖的變化!那些細密的裂紋深處,不再是滲血的鮮紅,而是透出一種冰冷、堅硬的…晶體光澤!細碎的、如同冰晶又似碎鑽般的淡金色顆粒,正從裂紋深處“生長”出來!它們相互擠壓、蔓延,發出極其細微卻令人牙酸的“咔…咔…”聲!整條手臂的面板正在失去彈性,變得冰冷、僵硬,如同覆蓋了一層正在不斷增厚的淡金色琉璃甲殼!每一次細胞能量的本能流轉經過右臂時,都像撞上了一堵冰冷堅硬的牆,帶來滯澀和針扎般的痛苦。
晶化!而且速度遠超他的預估!
“咳咳…錢伯…放我下來…”羅天聲音嘶啞,試圖掙扎。
“閉嘴!省點力氣!”錢伯低吼,聲音因劇痛而顫抖。他左肩處的衣物已被灰綠色的膿血浸透,蝕骨釘殘留的陰毒死氣被剛才強行爆發的混元罡氣徹底引燃,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蟲在啃噬他的肩胛骨,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鑽心的痛。他臉色慘白如紙,豆大的冷汗不斷從額角滾落。
“停一下!”前方的柳長耳猛地頓住腳步,枯瘦的手指迅速搭上羅天的腕脈,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臟腑震盪,經脈多處撕裂…最麻煩的是這股侵蝕性的晶化能量!”他又飛快地檢視羅天右臂,指尖觸碰那冰冷堅硬的晶化面板,眉頭緊鎖。“這…這像是某種能量過載後的異變反噬…正在吞噬你的生機!”
他立刻又轉向錢伯,手指在其左肩傷處一觸即收,指尖竟沾染上一絲灰綠色的、帶著腥臭的粘稠液體。“蝕骨釘的陰毒入骨了!必須立刻處理,否則一旦攻心…”
話音未落,一隻由符紙摺疊而成、散發著微弱靈光的青色紙鶴,如同穿越虛空般,突兀地出現在柳長耳面前,翅膀瘋狂地拍打著,發出急促的嗡鳴!
柳長耳臉色劇變,一把抓住紙鶴。紙鶴瞬間燃燒,化作一行懸浮的、帶著血色的靈光小字:
“秀兒危!強行解讀古卷遭反噬!本源潰散!速歸藥廬!——留守弟子血書”
“什麼?!”柳長耳如遭雷擊,身形一晃。
羅天的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秀兒!那個在絕望中給他溫暖,在黑暗中為他點燈的女孩!解讀古卷反噬?本源潰散?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壓過了身體的劇痛和晶化的麻木!
“回…回去!”羅天猛地挺直身體,染血的雙眼爆發出駭人的光芒,嘶聲道,“回藥廬!立刻!”
“你這樣子…”柳長耳看著羅天幾乎晶化到肘部的右臂和慘白的臉色,又看看錢伯灰敗的面容,心急如焚。
“走!”錢伯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用未受傷的右臂再次架起羅天,轉身就朝來路衝去!左肩的劇痛和蝕骨陰毒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腳下的步伐卻異常堅定。柳長耳一跺腳,金針扣在指間,緊隨其後。幽暗的秘道中,只剩下沉重急促的喘息和踉蹌卻決絕的腳步聲。
藥廬深處,密室煉獄。
濃得化不開的陰冷死氣混雜著刺鼻的血腥味,將狹小的密室變成了森羅鬼域。油燈昏黃的光暈在這粘稠的黑暗中艱難地搖曳,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秀兒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劇烈地抽搐著。七竅之中,暗紅色的血線不斷滲出,在她蒼白如紙的小臉上畫出猙獰的痕跡。她懷中那塊拓印著紫木牌紋理的暖玉片,此刻正散發著妖異的、忽明忽暗的深紫色光芒,滾燙的溫度甚至在她胸前的衣衫上灼燒出焦痕!那張古老的羊皮卷懸浮在她頭頂三尺之處,如同活物般緩緩旋轉!羊皮捲上,那些原本只是扭曲的文字,此刻竟化作無數道粘稠如瀝青的漆黑氣流,如同擁有生命的魔蛇,瘋狂地鑽向秀兒的天靈蓋!每一道黑氣的鑽入,都讓秀兒發出一聲非人的痛苦嗚咽,身體抽搐得更加劇烈。
更詭異的是,旁邊昏迷的歐陽廿四!他胸口那道猙獰的傷口處,原本被羅天長生細胞能量壓制住的灰黑色死氣,此刻如同受到羊皮卷魔氣的牽引,變得異常狂暴!死氣翻滾凝聚,竟隱隱形成一張模糊的、充滿怨毒之氣的鬼臉輪廓,與羊皮卷散發的魔氣遙相呼應!而傷口深處,那點守護心脈的淡金色長生細胞能量,此刻光芒黯淡到了極點,如同風中殘燭,被兩股邪惡的力量瘋狂擠壓、侵蝕,隨時可能熄滅!
“嗬…嗬…”歐陽廿四灰敗的臉上,肌肉痛苦地抽搐著,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瘋狂轉動。
留守的兩名醫部女弟子臉色慘白如鬼,她們徒勞地將各種清心鎮魂、補充元氣的丹藥粉末灑向秀兒和歐陽廿四,或是試圖用金針刺穴阻斷那魔氣的侵襲。然而,她們的針尖剛一靠近那翻滾的黑氣,便瞬間被腐蝕得漆黑彎曲!藥粉更是如同泥牛入海,不起半點作用。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們徹底淹沒。
砰!
密室的門被一股巨力撞開!
錢伯架著羅天,和柳長耳如同狂風般捲入!
“秀兒!”羅天一眼看到地上抽搐的少女和那恐怖的羊皮卷魔氣,目眥欲裂!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暴怒和恐懼瞬間沖垮了身體的極限!他猛地掙脫錢伯的攙扶,踉蹌著撲到秀兒身邊!
就在他靠近的剎那——
嗡!
懸浮的羊皮卷彷彿感應到了更大的威脅,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強悍十倍的陰冷魔念,混合著無數充滿怨毒、瘋狂的嘶吼,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轟向羅天的識海!同時,數道粘稠的黑色魔氣如同毒龍出洞,放棄秀兒,轉而噬向羅天!
“小心!”柳長耳駭然驚呼,金針激射,卻再次被魔氣腐蝕彈開!
羅天悶哼一聲,識海如同被萬針攢刺,眼前金星亂冒,本就受創的精神力雪上加霜!然而,就在那魔念侵入他混亂識海的瞬間,他體內奔流的長生細胞彷彿受到了最惡毒的挑釁,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
轟!
璀璨奪目的琉璃金光,不受控制地從羅天殘破的軀體中透體爆發!這一次,金光不再僅僅是防禦!一種源自細胞本源深處、對一切侵蝕與汙染的本能排斥和淨化意志,隨著金光的爆發轟然宣洩!金光所過之處,那噬咬而來的魔氣如同冰雪遇沸油,發出“嗤嗤”的消融聲,瞬間潰散了大半!
羊皮卷劇烈震顫,彷彿發出無聲的憤怒尖嘯!
羅天強忍著識海劇痛和右臂晶化帶來的滯澀麻木,左手閃電般探出,一把抓住秀兒滾燙的手腕!精神力如同決堤的洪水,不顧一切地湧入秀兒瀕臨崩潰的體內!
探查的結果,讓羅天的心沉入了萬丈冰窟!
秀兒的生命本源,如同一個被扎穿了無數孔洞的水袋,正在被那羊皮卷的魔氣和侵入的遠古惡念瘋狂吞噬、汙染!她的經脈中流淌的已不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魔氣!五臟六腑被侵蝕得千瘡百孔,生機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常規的藥物、針法,面對這種源自遠古、直指本源的惡念汙染,根本無能為力!
“本源…被汙染了…”羅天抬起頭,染血的雙眼中只剩下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和孤注一擲的決絕,“常規手段…沒用…只有…換!”
“換?!”柳長耳和錢伯同時失聲。
“用我的…長生細胞…替換她被汙染的本源!”羅天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這是唯一能想到的、理論上可行的辦法!他的長生細胞擁有強大的淨化與生機,或許能中和、驅逐那些魔氣惡念!但風險巨大到無法估量!稍有不慎,不僅救不了秀兒,他自己的本源也會被魔氣汙染,甚至引發無法預料的異變!
“不行!你現在的狀態…”柳長耳看著羅天幾乎半晶化的右臂和慘白的臉,急聲反對。
“沒有…時間了!”羅天低吼,目光死死鎖定著秀兒越來越微弱的氣息,和頭頂那再次凝聚、蠢蠢欲動的羊皮卷魔氣。他不再猶豫,左手並指如劍,指尖琉璃金光凝聚到極致,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慘烈,狠狠點向秀兒的眉心——祖竅,生命本源之所在!
“以吾之血,飼汝之軀!以吾之念,滌汝之魂!細胞同調,本源重塑——開!”
嗡——!
隨著羅天嘶啞的咒言(這更像是源自長生細胞本能的意志吶喊),他指尖的金光瞬間變得熾烈無比!一股磅礴精純、帶著無盡生機的長生細胞能量,混合著他堅韌的精神意志,如同開閘的洪流,強行衝開了秀兒祖竅的屏障,湧入她那被魔氣佔據、瀕臨枯竭的生命本源之海!
“呃啊——!!!”
秀兒原本抽搐的身體猛地繃直,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嘯!她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體表瞬間浮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光芒!一種是汙穢粘稠、不斷扭曲掙扎的黑色魔氣,另一種則是羅天注入的、帶著淨化意志的琉璃金光!兩股力量在她脆弱的軀體內展開了慘烈的拉鋸戰!魔氣瘋狂反撲,試圖汙染吞噬這新生的力量,金光則如同燎原之火,焚燒淨化著一切汙穢!
羅天的情況同樣兇險萬分!他感覺自己就像在同時進行兩場戰爭!一場在秀兒體內,引導著長生細胞能量與魔氣搏殺,保護她脆弱的本源;另一場則在自己體內!為了維持對秀兒體內龐大能量的精準輸送和控制,他自身的長生細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超負荷運轉!更可怕的是,秀兒體內那些被金光淨化的魔氣殘渣,以及她本源潰散時逸散的死亡氣息,竟透過兩人能量連線的通道,絲絲縷縷地反向侵蝕過來!
“咔…咔咔咔…”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從羅天的左臂傳來!為了維持輸出,左臂承擔了巨大的能量通道作用!原本只是正常的面板,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冰冷、透明、結晶化!淡金色的晶粒如同貪婪的黴菌,從指尖開始,沿著手臂瘋狂向上蔓延!手腕…小臂…肘部…所過之處,血肉失去知覺,經脈被晶化的壁壘堵塞!這種晶化不同於右臂的能量衝擊型,更像是生命本源被過度抽取和汙染侵蝕後引發的…生命形態的異變!
劇烈的痛苦和生命力飛速流逝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衝擊著羅天的神經,他眼前陣陣發黑,嘴角不斷溢位鮮血,身體搖搖欲墜。但他點住秀兒眉心的手指,卻如同焊死的鋼釺,紋絲不動!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和手術刀,在秀兒混亂的本源之海中艱難地引導、切割、淨化、重塑…
時間彷彿凝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密室中只剩下秀兒痛苦的嗚咽,羅天沉重的喘息,以及那令人牙酸的晶化蔓延聲。
柳長耳和錢伯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柳長耳指間扣滿了金針,卻不敢貿然出手干擾這兇險萬分的本源連線。錢伯靠牆支撐著身體,左肩的灰綠色膿血已經浸透了半邊身子,蝕骨釘的陰毒正順著經脈向上蔓延,帶來陣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麻痺,他死死咬著牙,渾濁的老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場中,身體因劇痛和緊張而微微顫抖。
突然!
“噗!”羅天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劇烈一晃,點住秀兒眉心的指尖金光瞬間黯淡!左臂的晶化已經蔓延過了肩膀,鎖骨處也開始浮現淡金色的紋路!反向侵蝕的魔氣死意如同跗骨之蛆,開始滲入他的經脈!
“不好!”柳長耳臉色煞白。
就在這功敗垂成的危急關頭——
“呃…呃啊——!”
一聲低沉沙啞、如同野獸般的嘶吼,猛地從旁邊響起!
一直昏迷抽搐的歐陽廿四,不知何時竟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眼中佈滿了血絲,充斥著痛苦、混亂,但最深處,卻燃燒著一簇微弱卻異常執拗的清明之火!他死死盯著羅天那正在飛速晶化的左臂,又看向懸浮在秀兒頭頂、魔氣翻騰的羊皮卷,以及羊皮捲上那扭曲的、讓他靈魂深處都感到厭惡和恐懼的“歐陽”二字印記(那是歐陽景留下的烙印)!
過往的忠誠與愚昧,被煉為血瘟傀儡的恐懼,以及羅天拼死相救時注入的那點溫暖金光…無數畫面在他混亂的腦海中激烈衝撞!
“吼——!”
一聲充滿了無盡痛苦與決絕的咆哮從歐陽廿四喉嚨深處迸發!他重傷的身體不知從哪裡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猛地抬起唯一還能動的右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拳砸向自己胸口那道猙獰的傷口——那死氣鬼臉凝聚的核心!
噗嗤!
血肉模糊!纏繞在傷口上的灰黑色死氣鬼臉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瞬間被這自殘般的一拳打得劇烈震盪,模糊了不少!而傷口深處,那點幾乎熄滅的淡金色長生細胞能量,如同被注入了強心針,猛地一亮!
就是這微弱的一亮!
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穿透了羅天被魔氣死意籠罩的混亂感知!一股同源而生、帶著守護意志的微弱能量波動,順著無形的連線,傳遞了過來!
羅天瀕臨渙散的精神猛地一振!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後的稻草!他福至心靈,不再試圖完全依靠自身力量去淨化驅逐,而是引導著秀兒體內那磅礴的長生細胞能量,分出一縷,如同最靈巧的游魚,瞬間捕捉並融入了歐陽廿四傷口處傳遞來的那點守護金光!
嗡——!
奇異的共鳴發生了!秀兒體內,原本與魔氣僵持不下的長生細胞能量,彷彿得到了某種加持和指引,淨化之力陡然暴漲!金光大盛,瞬間將糾纏的魔氣撕裂、淨化!同時,一股微弱卻堅韌的守護意志(來自歐陽廿四)也融入了秀兒瀕臨崩潰的本源,如同定海神針般穩住了最後一絲搖曳的生機!
“給我…淨!!!”
羅天抓住這稍縱即逝的契機,發出一聲穿雲裂石般的靈魂吶喊!左臂的晶化瞬間蔓延至脖頸,但他不管不顧,將最後的精神力與細胞能量徹底引爆!
轟!
秀兒體內,琉璃金光如同燎原的聖火,轟然席捲!所有的魔氣、死意、汙穢,在這淨化之焰中發出最後的哀嚎,煙消雲散!懸浮的羊皮捲髮出一聲不甘的尖嘯,魔光盡斂,啪嗒一聲掉落在地,恢復了古舊殘破的模樣。秀兒繃直的身體猛地一軟,七竅停止流血,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緩緩平復,雖然依舊蒼白如紙,但呼吸卻變得悠長而平穩,一股微弱卻純淨的生機開始在她體內重新孕育。
噗通!
羅天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左臂至左肩,連同半邊脖頸,已經完全覆蓋上了一層冰冷堅硬、流轉著淡金色光澤的晶化鎧甲!晶化的邊緣,甚至開始向著心臟部位蔓延!他的意識迅速沉入黑暗。
“羅天!”
“羅師弟!”
柳長耳和錢伯同時搶上。
“嗬…嗬…”歐陽廿四打出那一拳後,也徹底耗盡了力氣,再次陷入昏迷,但胸口傷口的死氣鬼臉已然消散大半,那點守護金光雖然微弱,卻頑強地亮著。
柳長耳一把扶住羅天,手指搭上他頸側,臉色劇變:“生機流逝!晶化在吞噬他的生命本源!必須立刻阻止!”
話音未落——
“呃…!”一聲壓抑的痛苦悶哼從牆邊傳來。
錢伯靠著牆壁的身體緩緩滑坐在地,他右手死死捂住左胸,臉色由灰白轉為一種死氣的青黑!左肩傷口處,灰綠色的膿血如同噴泉般湧出,散發出刺鼻的腥臭!蝕骨釘的陰毒,終於在他心神鬆懈、強壓傷勢的這一刻,徹底爆發,如同決堤的毒洪,衝破封鎖,直逼心脈!
“錢伯!”柳長耳分身乏術,急得目眥欲裂!一邊是羅天飛速蔓延的晶化,一邊是錢伯蝕骨陰毒攻心!都是頃刻斃命的死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昏迷中的羅天,那已經完全晶化的左臂,似乎感應到了錢伯身上爆發出的、濃郁到極致的死亡陰毒之氣!一種源自長生細胞對“疫病”、“死氣”等負面能量的本能排斥和淨化衝動,在羅天意識沉淪的情況下,被強烈地激發!
嗡!
覆蓋左臂的淡金色晶甲,驟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不再是防禦的金光,而是一種帶著鋒銳排斥意志的、近乎實質的能量波動!這股波動無形無質,卻如同一個瞬間張開的斥力場,以羅天的晶化左臂為核心,猛地向四周擴散!
首當其衝的,便是距離最近、正被蝕骨陰毒折磨的錢伯!
嗤嗤嗤!
那如同跗骨之蛆、正瘋狂湧向錢伯心脈的灰綠色陰毒死氣,在接觸到這股無形斥力場的瞬間,竟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灼燒,發出刺耳的消融聲!侵襲的速度肉眼可見地一滯!雖然無法根除那深入骨髓的蝕骨釘陰毒,但這突如其來的能量外放,如同在錢伯心脈前築起了一道無形的堤壩,硬生生將致命的毒潮暫時阻隔在外!
錢伯只覺得心口那股令人窒息的陰冷劇痛猛地一輕,瀕死的窒息感稍緩,他劇烈地喘息著,驚駭地看向羅天那隻晶化的手臂。
柳長耳也驚呆了:“這…這是…真氣外放?不!不對!沒有真氣波動!是…是那股晶化能量本身的排斥力?!”他看著羅天晶化左臂上流轉的光芒,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劃過腦海:難道這致命的晶化,在某種情況下,能形成獨特的能量防護?
“咳…”就在這時,昏迷的秀兒發出一聲微弱的咳嗽,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神還有些渙散迷茫,但已無魔氣。她下意識地鬆開一直緊握的手心。
一張被汗水、血水浸透、皺巴巴的小紙條,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紙條上,是她昏迷前,憑藉最後一絲清醒,用炭筆歪歪扭扭寫下的、從羊皮卷中解讀出的殘缺資訊:
“…晶厄…源池…地心玉髓…陵墓心臟…化…”
藥廬外,殺聲震天!
淨世琉璃盞大陣形成的血色光罩,此刻正劇烈地波動著,如同狂風暴雨中的氣泡,表面不斷炸開一團團能量殉爆的漣漪!聯軍瘋狂的攻擊如同潮水般衝擊著大陣的每一個角落!
“報——!邢明叛賊引敵軍猛攻東側陣眼!綠柳長老獨木難支!大陣…大陣快撐不住了!”一名渾身浴血的醫部弟子跌跌撞撞衝進藥廬,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
密室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柳長耳看著昏迷不醒、半身晶化的羅天,看著毒氣攻心、勉力支撐的錢伯,看著剛剛撿起那張染血紙條、眼中還殘留著恐懼卻努力爬起來的秀兒,又看向外面那映紅了半邊天的喊殺與爆炸火光。
絕境!真正的絕境!
他枯瘦的手掌死死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目光最終落在那張紙條上,落在那“陵墓心臟”四個字上。
凰羅陵…那裡,或許是最後的生路,也是化解晶厄的唯一希望!
“走!”柳長耳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帶上羅天和廿四!錢伯,撐住!我們去陵墓!”他彎腰背起昏迷的羅天,那晶化的左臂觸手冰冷堅硬。
秀兒咬著牙,將那張染血的紙條緊緊攥在手心,掙扎著站起。錢伯用刀拄著地,青黑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密室外,是席捲一切的烽火。密室內,是向死而行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