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流光的記憶

沈流光沒有回答，顫抖著抬起胳膊，下一秒，她居然直接掏開了自己的胸膛。

她變回人身的過程已經夠滲人了，可烏鴉還是被她破胸的舉動嚇了一跳。

她從胸腔裡掏出了一顆珠子，沾滿鮮血。

“送你了。”

她舉到烏鴉面前，又因為無力垂下了手。

“這是什麼？”

“可是妖的內丹，吃下去，殺了我。”沈流光說的有氣無力。

“可是——”烏鴉有些不知所措，難得這就是夜嘯想要的道行？

“吃下去，”她又重複了一遍，然後突然提高語調吼道：“殺了我！”

看她這麼激動，烏鴉只好從她手裡接過了那顆珠子，在她觸碰到她的手和內丹的那一刻，鑽心的痛苦和記憶都一併湧進了她的身體。

蛇妖的，沈流光的，她都看見了。

她看見她是如何艱難的長大成人，一家人卻在魏兵敗北迴程中被屠殺，她躲在水井裡逃過一劫，卻在逃亡路上被姦汙懷孕，為了打下腹中的孩子，她無所不用其極，最終導致再也無法生育。

她聽人說劉宋的漢人多，想逃過去，卻因身無分文次又形單影隻舉步維艱，最後只得砸死了一個殘疾的流民才得以活下來。

從那之後，她便開始了殺人之路，但是隻殺獨行的，對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

以破廟做掩護，如果人多，她就躲起來等他們走，如果是獨行的男人，她就裝作不走夜路不小心走到這裡。

亂世一個弱女子，能活下來唯一破綻，就是即便那些男人和自己一樣，想殺了對方當糧食，也會先發洩一下自己的慾望。

而她只需要假意順服，曲意逢迎，他們在玷汙沈流光後，總會一時半刻的心軟和放鬆。而這個時刻，就是她殺了對方的最好時機。

因為被殺的男人大都是被佛頭砸死的，所以都魂魄不全，只能以殘魂的形態跟在她身後。

但是因為跟的魂魄越來越多，她身上的陰氣越來越重，陰差陽錯的，卻使得她魅惑和殘害起男人愈加得心應手。

直到她碰見那兩個道士，並偷聽到他們會到南方去，所以也想跟著他們到南方。

她以為他們是修道之人，自己會安全……在被玷汙後，她也以為只要自己心甘情願委身於人，便能平安到劉宋……

“我不去，我憑什麼替他們去死！”

“你放心，我們必救你出來。”這句話，是那個小道士說的。

這一瞬間的記憶，烏鴉居然感覺到了沈流光當時的心動。

她也知道反抗無益了，終究還是任由他們把自己打暈關進了轎子裡。

因為他保證去救自己，她就相信了他的話。他是自己唯一沒有勾引到的男人。

她嬌媚的面容和身上的鬼魅之氣，幾乎沒有一個男人從她手裡逃脫，她知道，他看見了自己與他的師兄交合，她還衝他笑了一下。

她也知道他在裝睡，所以她“不經意”地貼到了他的背上，他卻躲開了，還給她蓋上了自己的衣服。

她以為他是有信仰的人，會言而有信。

妖洞不過是一個石窟，陰冷異常，她坐在蛇妖的石床上，不知道時候時候會死。

但是，蛇妖卻遲遲未來，

她並不是一個甘心等死或者是會被嚇到不能骨軟筋麻不能動的弱女子，所以遲遲未見響動，她便悄悄起身，想看看有沒有能藏身的地方。

石窟內空空如也，又光滑異常，沒有一絲光亮，靜謐的可怕，她摸索著，試圖找到一點點縫隙什麼，能讓自己躲藏。

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她光著腳繞著石窟摸索了兩圈之後，她在一處縫隙感受到了一縷風，直覺告訴她，在這樣密閉的石窟裡，這絕對不是一個天然的石縫，她沿著石縫摸索起來，終於腳下的位置，摸到一絲不平整的凸起。用力按下去，一扇石門緩緩開啟，石門後後面，果然別有洞天。

那裡是一箇中空的地穴，口小肚大，石壁上爬滿綠藻青苔，中間是一灣沉寂的綠水，月光透洞口撒在水面，照得洞裡詭異中又透出了些許美麗。

她抬頭看了看洞口，心裡盤算起來，妖蛇娶親這天是十五，怪不得這麼亮。但是洞口這麼高，怎麼爬上去也是個問題。

結果還沒行動，就聽見上方傳來簌簌的聲音，應該是蛇妖來了，避無可避，沈流光心一橫，直接藏進了水池裡，默默祈禱它快些進到石窟。

烏鴉一同感到溺水帶來的窒息感。

她在水下不能睜開眼睛，只能依稀聽見一些聲音，簌簌聲由遠及近，在聽見有東西進入水下後，她終於還是忍著恐懼，勉強睜開了眼睛，結果眼前就是移動的，缸一樣粗的蛇身，她更是恐懼萬分。

更恐怖的是，蛇身還在一直往下游走，似乎無窮無盡，沈流光看不清這條蛇到底有多長，只知道今天自己在劫難逃。

終於，巨蛇不再往池底遊走，她也已經完全憋不住了，終究是一死，沈流光只能冒險把頭探了出來。

她以為自己會被巨蛇發現，卻不想看見了詭異的一幕：

巨蛇只有一顆腦袋和一小節身體露在水面上，他在月光下，吐納著一顆發著微光的珠子。

她以前就聽家裡的老人說過，成精的動物都能把自己的精、氣、神、凝聚成一顆內丹，這就是它所有的道行。看來這條蛇就是在吐納自己的內丹，在月光下修行。

而透過蛇的記憶，烏鴉也知道了這條蛇妖，每月十五都會在月光下吐納內丹進行修煉。

而在秋去冬來的第一個十五，為了擺脫蛇類的冬眠本性，需要在吐納過後，吸收一個少女的精魄來滋養自己。此刻它正在專心吐納，並沒有發現悄悄露出了半顆頭的沈流光。

而沈流光察覺它沒發現自己，也大概知道了那顆珠子對它有多重要，她心裡暗下決定，想著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她竟然縱身一躍一把奪過了那顆內丹，沒有絲毫猶豫便吞到了肚子裡，等妖蛇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嚥了下去。

巨蛇瞬間暴怒，用尾巴一下洞穿了沈流光。

自己的身體也像被撕開一樣的疼，烏鴉一下跪到了地上。

然後記憶裡，沈流光被妖蛇囫圇地吞到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