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林鴆即興發揮完畢,不再多說任何,扭頭便走。

在場的門人便也作鳥獸散狀,迴歸各自的生活軌道當中,但眾人顯然心不在焉,各有心事。

柳如嫣在方才的事件中,插不上一句話,如今默默在林間小道上踱步。

她難以插話,一來,是林鴆鼓動人心的力量太強,三言兩語、輕輕鬆鬆,便將人們的關注重心牽著跑。

二來,在萬山宗復興這件事上……

她在群眾散場以後,默默走在主峰的林間小道,心緒重重。

不到片刻,易無為與詹戚跟了上來。

“師姐?怎麼獨自一人漫步?你看起來心事重重。”

詹戚看了看柳如嫣神色,不無關心問。

柳如嫣不好多說什麼,搖搖頭不曾回覆,仍舊自顧自地往前走。

詹戚總覺得,大師姐最近,情緒越來越低落了。

他猜是被宗主懲罰所致。但他自己也被懲罰了,這件事他幫不上忙,便不好多說。

只能默默陪在她身後。

柳如嫣不說話,易無為和詹戚便在後頭聊。

說來說去,又說到林鴆,易無為想想她今日的一番作為……

“喂,你說,你可曾覺得林小師妹最近,有些性情大變?”

不止不畏畏縮縮了,人也張狂無邊,甚至還有一些……嗯……手段極端?

這個話題,詹戚很有參與資格。

“我早便覺得她不對勁了!”

他委委屈屈道。

之前一次“交手”,他便被她算計得心有餘悸。

且不說她身手利落許多,她對他出手的時機也掐算得十分精準。

逮她半天,她早不遲鈍、晚不遲鈍,偏偏在他氣急之下動用力量的時候,反應遲鈍了,中掌了?

而且那突如其來的“斷氣”,也讓人難以理解。

——她先前真的是活蹦亂跳、氣色正常的健康人!

他那一掌,或許是有些許衝擊力,可是讓一個各方面正常的人原地斷氣?——絕無可能。

他真懷疑她是裝的。

可偏生,他親自檢視,竟查不出任何端倪。

便連師姑也斷定她危在旦夕,還解釋說,是因什麼心有積怨……

詹戚很難相信。

作為一個全程在場的當事人,他真的不信。

可是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現在最不可信的人,是他。

那小師妹像對同門人下了毒似的,一個接一個被她迷惑、替她說話。

便連侯雲京師兄,才自外頭回來多久?竟連宗主贈予他的榮譽獎勵,也給了師妹,並對師妹多有縱容!

邪了門了!

“我不僅覺得她性情大變,我甚至懷疑她不是本人!”

他發洩似的說著氣話。

“她如今手段好生陰險!師兄,我保證我當時真的沒有傷害她,可是她就是當著我與宗主等人的面,說斷氣便斷氣,說清醒便清醒,說難過便難過!”

“她今日在凌雲宗的老道面前,不也這樣麼?那老道是動手了不錯,但她光明正大在整個宗門前,帶著我們一起訛那老道!她竟然還說服了大家!”

詹戚對今日此事的結局,是毫無異議的。

可是接受事情結果,不代表接受林鴆這個手段!

易無為也有類似的想法:

“是了,她以前怎麼不那麼能說會道?如今敢說還敢做,還敢當眾演戲,訛詐凌雲宗那老頭!她怎麼被刺殺之後,變得如此——”

話音方落,前方默默聽著的柳如嫣,不知道想到些什麼,眼睛眨了眨。

易無為又繼續道:“我是認為,她今日此舉,的確替大傢伙出了好大一口氣。”

“可是出氣歸出氣,她不能用那樣的手段出氣吧!倘若未來真的出了什麼事,我們萬山宗的名聲……”

不過說到名聲,他又想起林鴆說的那句:萬山宗如今還有名聲可言?

不止是他,詹戚也想到了,因而兩人瞬間沒了後話,各自沉默。

柳如嫣見他們不說話了,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他們方才討論的話題,對她而言,很有助益。她終於開口:

“所以,你們要赴凌雲宗的宴?”

這一問,又給兩人問糾結了。

詹戚:“不赴怎麼辦?……我看大家赴宴意願很高,我等倘若拒絕,未免過於不合群。”

易無為:“我等先前便讓人覺得,一直在針對師妹。如今師妹廣得人心,我等若再與她對立,大家不會認為我等是出於理智,只會認為我等還是存心針對她。”

詹戚點點頭,很難不同意。

易無為思忖片刻,又慎重補充:“況且說……林師妹平素做人不太靠譜,可方才所說那段話,我認為是有道理的。”

萬山宗是真的被欺壓得太過了,不說屆時赴宴要不要在宴席上再出一口氣,他們承受了這麼多委屈,跑去吃凌雲宗一場盛宴怎麼了?

他們憑什麼要避凌雲宗鋒芒!

他的認同,又讓柳如嫣長眉微蹙,有一瞬間面色不佳。

但很快收斂,沉聲:“可說實話,真去赴宴,正如三師弟當時所說,以凌雲宗的地位,我方恐怕難以找到翻身契機。”

“並且林小師妹說得簡單,話聽起來也振奮人心不錯,可做與說,到底不一樣。我等努力了數百年,尚且無法取得成功,屆時凌雲宗真真向萬山宗刁難施壓,我怕林小師妹根本不能——甚至不敢——為萬山宗招架任何。”

這麼一說,易無為覺得有理:“是呀。倘若她依仗張師弟對她的傷害,認為萬山宗虧欠於她,才敢在宗內橫著走,那一出門,豈不是迅速露餡?”

詹戚:“那可不妙。以小師妹以往的作風,她分明見人嚴厲些許,便要嚇得渾身震顫。到時跑到凌雲宗那種高手如雲的地方,一被震懾,豈不是要帶著我們全宗人,在整個幽州人面前丟臉?!”

易無為:“哎呀,那可怎麼辦?大家都被她鼓動得動搖了,我看大家夥兒都準備赴宴了!”

柳如嫣立馬道:“或許我幾人,該去找宗主談談。”

可詹戚不敢再在子虛真人面前,說半句林鴆不是了。

“唔……師姐,我看我就不去了吧?最近宗主因為林鴆,對我極有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