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嫣的一番剖白,讓整個仙令臺陷入死一般沉寂。

想當初眾人如何為她伸張正義、為她出面擔保,都是信任她不可能與謀害同門之事有關。

當天在正天門,她也信誓旦旦發了誓,眾人自然下意識認為她所言皆是真話,無條件無保留地去信任她。

誰知道今天……

倒不是說她承認了提及過此事,便是一心要害人。

只是信任這種東西,時常經不住考驗。眾人此前為她破壞紀律、出口傷人,可到頭來……

眾人的心情一時微妙。

只有易無為的反應格外激烈:“這不可能!”

“大師姐,你有苦衷吧?你如此快意瀟灑,不可能會做那樣的事,也不可能做了不承認!快,你快趁著眾人都在,好好將此事掰扯清楚,莫要為了宗門名譽忍氣吞聲!”

此言一發,子虛真人蹙眉:“易無為弟子,以你的意思,現在是萬山宗為了宗門榮譽,才逼迫柳弟子承認無須有罪名?”

這責任,終究是從林弟子身上,轉移到萬山宗身上了?

易無為:“弟子並非此意,宗主望莫誤會!”

松音:“勉強無用,真相總會大白。柳弟子,倘若你是為了阻止搜魂儀式而委曲求全,勸你此刻說清楚,免了後續的持續拉扯。”

易無為:“就是。師姐,莫要擅自承認你沒做的,實事求是即可!”

柳如嫣驟然大怒:“夠了,閉嘴!”

如今局面已經夠混亂了,她轉頭對子虛真人道:“弟子並未為了宗門或阻止儀式,而是確有此事。”

“弟子敢做便敢認,也的確只提過那麼一次,再無後文,我可接受後續的一切調查,請宗主明察!”

子虛真人長嘆一口氣,沒想到,事情還是發展到了此地步!

如此大事,他再不好擅自定奪,便看向執法堂眾人:這可怎麼辦?

現在多了一個主動承認的,可承認的是提過一嘴。

口頭上的事,查,除了搜魂無處查,不查,那林弟子與其他還在質疑不服的弟子們……

先前跟著林鴆的其中一位執法人看向林鴆:“林小弟子,你是否接受這個結果?”

林鴆目光從柳如嫣身上移回仙令臺,看看臉上犯難的眾人,想想,又看向陌槐塵:“這位柳君,不知你認為我們大師姐的話,是否可信?”

陌槐塵神色難辨地回視她一眼:“是你堅持需要個交代,不如你自行判斷吧。”

林鴆:“弟子不敢妄言,生怕說多了,又要被眾人責怪。柳君既深受門人敬重與信任,此事,便交由柳君定奪。”

陌槐塵眉頭緊蹙,不知道她又想幹什麼。

這小弟子的眼神總讓人不安,時時刻刻都像在盤算著些什麼,可是言行絲毫看不出她的盤算,甚至還要順著別人的意思走。

一個如此年輕、閱歷尚淺的小後輩,究竟怎麼會有那樣的眼神……

並且這副模樣,與她曾經所瞭解的,也截然不同。

究竟怎麼回事……?

倒也不像換了一個魂的樣子。

陌槐塵沒有太多耐心拉扯此事,見狀看向柳如嫣:“柳弟子,盡你所能,釋出最大的誠意,求她一個信任吧。”

“求”字用得極扎人!柳如嫣都快咬碎了後槽牙,卻也只能按捺著情緒,又以這一身修為為押,對天道發誓,稱自己所做的,只有向張顯峰提到了那個功法而已。

林鴆靜靜地聽,靜靜地看她。

這次她發誓沒有多少猶豫,目光也從不曾閃避。

那掩藏在情緒背後的窘迫無措與悔恨不已,也只有被人反將一軍的挫敗,毫無丁點的心虛。

這時再回想正天門時,柳如嫣不敢幹脆發誓的,也只有這一部分而已。

料想以她在門內的地位與作風,就算曾經別有居心,也不會做到公然要求師弟替她殺人的地步。

——利用人心、順勢而為,應當是她更慣用的伎倆,而不是那些衝動不帶腦筋的過家家算計。

所以不能再逼她了。

否則指不定會適得其反。

林鴆滿意地選擇暫時中止現階段壓迫。

“既然大師姐又發誓,那,師妹便最後相信師姐一次吧。”

她道。

陌槐塵馬上道:“即是如此,此事便到此為止,日後無論何人,均不得再提及此事、以此事借題發揮,以免傷害宗內和氣。”

林鴆:“到此為止了?那張師兄企圖將我毒害這一部分——”

陌槐塵:“此事尚有調查的餘地,眾人安心等待結果便是。你不是非要今日內得到結果吧?”

林鴆:“若能選擇,誰不願意立馬水落石出呢?”

“不過,我的確並非蠻不講理、胡攪蠻纏之輩。只要門內眾人不再空口無憑汙衊我、為了維護別人欺辱我,張師兄此事,我可以給到宗主與執法人一段調查時間。”

陌槐塵便看向身後的一眾門人:“她方才所提及的,你們能夠做到麼?”

眾人對除叛徒以外的逸仙七子別有一層景仰與敬重,甚至比對子虛真人這位副宗主,還更有分量。

加之方才發生了柳師姐的事情,大部分人因此都不好再違抗,低著頭乖乖地承諾能做到。

陌槐塵滿意地點點頭:“如此一來,可以散場了吧?林鴆曾師侄,你全滿意了沒有?”

她問林鴆。

林鴆笑容重新回到臉上,笑眯眯道:“嗯……其實最後還有一事。”

陌槐塵:“……”

林鴆:“張師兄所用之毒未經徹查,與本人就是正兒八經的受害者一事得不到落實,張師兄的屍身,不得入棺,不得下葬,不得轉移,永久保留被搜魂權力。”

“另外,大師姐罰不罰,我不在乎,一切只憑宗主與執法人定奪。”

“但是,我到底是因師姐一句不妥當的玩笑話,受盡了磨難,我需要得到我應有的補償,想必不會有人反對吧?”

子虛真人馬上問:“你想要我們補償你什麼?”

林鴆微微一笑,早等這一刻多時。

“啪”的一聲,一手包裹住另一手,朝子虛真人鞠了一躬:“我要大師姐的參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