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明朗很早就睡了。
可怎麼也睡不著,輾轉反側,腦海裡浮現出一幕幕畫面…
小時候,與父母在一起曾是多麼的開心安逸。父親的寬厚,母親的慈愛,彷彿就在眼前…
清晨跟著父親習武射箭,閒暇時聽父親講述打仗的故事,夏日的夜晚,母親坐在枕邊揺著蒲扇,哄我入睡,還記得母親做的拉條子,那是人間最美味的吃食……
如今,這些溫馨的幸福已成了過往,瞬間,明朗心如刀割。復仇的火焰在內心升騰,可惡的阿木奇及其手下的叛軍,為了私利,塗炭生靈,兇殘邪惡地摧毀了這一切!也摧毀了惠遠城所有軍民的安寧生活!阿木奇簡直是個惡魔。必須讓他血債血還!
早膳過後,明朗從馬廄裡牽出坐騎,那是一匹紅色伊犁馬,毛匹光澤透亮,高高昂起的脖頸,眼睛炯炯有神,正是軍中盛傳的神駒--戰神,追隨父親多年,屢立奇功的戰馬。
安置好戰神,
明朗到大堂覲見將軍。
蘇將軍早已在主案坐下了。將軍看起來心情不錯,兩目炯炯有神,紅光滿面,身著一件獅子圖樣的方補官服,深紅底子,威嚴整肅,端坐堂中長案。
下首右邊是阿寺參將,左邊是李明成千總。
明朗健步走上前,行過軍禮,大聲道:“屬下見過蘇將軍,阿寺將軍,李千總!悉聽差遣!”
“免禮!”蘇將軍開口道。
“本想讓阿寺將軍與你一起走一趟,無奈軍事紛繁,不得抽身。現今只能勞明將軍你一人獨去,此事事關重大,關係軍民安危,望你小心行事,將物件交與阿爾圖和文普二位將軍!”
蘇將軍說完,從案牘上拿出一個牛皮紙包,外面包了防水紙,加蓋封蠟,火漆印。遞向明朗。
明朗低首,雙手接過紙包。
蘇將軍雙眼如炬,語氣堅定:“切記!務必見到二位將軍,親手交給他們,不可有誤!
“是,屬下明白!”
明朗辭別幾位將軍,轉身出了大堂,臺階下早有十幾名軍校在此等候。
“走,出發!”明朗一聲號令,
眾人翻身上馬,出了阜康城,一路快馬加鞭,直向瑪納斯城飛馳而去。
書中暗表:這十幾個隨身軍將中,有一女扮男裝者,誰?
正是蘇將軍女兒蘇月。
昨日她吵著要與明朗外出遊玩,被父親阻攔,甚是不快。
大堂外偷聽得知,父親要安排明朗去瑪納斯公幹,心中暗喜:不如“這般這般”巧妙安排,透過楊千總,弄了軍士戎服,瞞過父母及周邊人,人不知鬼不覺,自然就和明朗哥一起悄然無聲地出城了!
日下三竿的時候,明朗一行人到了瑪納斯河畔,這裡距主城池已不足十里地了。
瑪納斯,是座年代久遠的老城。
集聚各民族人,並久居此地。這裡擁有的中國玉石種類繁多,新疆盛產玉石,尤其羊脂白玉為一絕!堪稱上品!產地在喀什葛爾。另外一絕是碧玉!而產地正是瑪納斯。
瑪納斯的碧玉,翠綠如蔭,剔透溫潤,冬暖如裘,夏涼如絲!而此物只出自瑪納斯河內。
天山冰雪融化的季節,流水源源不斷,長年累月,形成山下的瑪納斯河。而流水將天山上億萬年前形成的碧玉原石沖刷進瑪納斯河床河谷中…
所以,瑪納斯河中的碧玉,吸引了無數的人來攫取尋覓,不惜金錢血汗時間,甚至很多尋寶人,賭上了性命。
漲水季節,人們用船及船工採挖;枯水季節,是萬人空巷,人們如潮水般,向瑪納斯河涌來,下到河中手扒腳踩,河水早辨不清顏色,只剩了烏黑一片的人頭。
碧玉雖好,千里難尋!碧玉是寶!遠超金銀!
因為經過千百萬年來,瑪納斯河中的碧玉已經被搜摸得乾乾淨淨了!上好的碧玉,不知道哪位有福緣之人才能得到!
明朗跨在馬上,抬眼望向河床下面,真如千軍萬馬般,都是尋玉探寶的平民百姓!他們為玉而活,以玉為生。
隨行的軍士,也個個嘖嘖稱奇!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眾人都立在原處觀看。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發生什麼事了嗎?
“過去看看,”明朗說著,揮馬往戈壁灘前方奔去。軍士們也緊隨其後。
策馬揚鞭,只一袋煙的功夫,明朗便已來到瑪斯河邊。
聲音越來越近了,隱約聽到老人的哭聲,悲切中夾雜著懊悔和自責。
尋寶的人們,此刻,全部聚集在河灘上,圍著一個衣衫不整的老者,嘰嘰喳喳議論著什麼,馬匹到了近前,人堆見是官軍來了,“譁”地一聲分開一條道。
只見河灘的地上,一個老者正流淚痛哭,向周圍的人哭訴著……
“真是可憐啊,他家女兒被土匪頭子強巴搶走了,說不定怎麼樣了,肯定凶多吉少…”
人們七嘴八舌的說著,看來今天是個倒黴的日子。
明朗快步上前,扶起老者:
“老人家,不要怕,到底怎麼回事,你且細細道來。”
老人一邊說,一邊抹眼淚,他姓劉,是個殷實富戶,世代家住瑪納斯城中,開了個玉器店鋪。每週都會去瑪納斯河邊,收購百姓們在河裡採集的玉原石,再雕刻加工成擺件,掛件,手鐲之類出售。因為玉品質好,樣式新奇,待人誠信,價格又公道,生意多年以來,一直很好。
今日如往常一樣,牽著馬又來收購玉石,只是女兒想來看熱鬧,順便給他做個幫手,父女倆一起來的。
運氣不錯,收到不少好貨。有山料,坑料。
誰知剛打算離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隊非軍非匪的人,二話不說,不由分說,上來就把他們的貨都給搶了,把老者打傷了,領頭的是個匪首,看女兒有些姿色,不顧老者苦苦哀求,直接擄上馬背,絕塵而去!
前後不過喝杯茶的功夫,這些人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唉,都怪我,不該讓玉兒跟著來,真是飛來橫禍啊!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這些人
是佔據惠遠城的那些人。
其中領頭搶貨搶人的叫強巴。
強巴是個有武功的藏人。他師父是多傑大師,武功高深莫測。
多傑大師被阿木奇請到惠遠城,做了惠遠城的護城軍師。
因為他不僅武蓋世,而且他座下還有“四大金剛”,也就是四大徒弟,個個如猛虎一般,身手了得。
強巴就是二徒弟!也是多傑最器重的弟子。
多傑大師的獨門絕技是崑崙掌和天珠神功!這個二徒弟深得真傳,憑著一身好功夫,背地裡橫行霸道,無所顧忌。
明朗一聽是強巴,頓時氣血上湧,得知是惠遠城叛軍賊子一夥,更是怒火中燒,
便問:“他們人在哪?走了多久!?”
眾人中膽大的:“剛走不久,往東南方,估計是想回惠遠城去,走了也不過三五里地!”
只見明朗二話不說,往馬肚一夾腿,朝東南方向竄出幾丈遠,一溜煙便無影無蹤!
這邊軍士都沒反應過來,只有一個最後面的軍士,跳起來直喊:“哎,你怎麼一一”聲音又嘎然而止,聽起來像是女人的聲音。
單說強巴一夥人。
自從跟了師父多傑從崑崙山下來,到了這惠遠城,阿木奇待他們如同上賓。
每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用的是黃金白銀。
要風得風,喚雨得雨。唯一難忍的是,不像從前在山上,來去自由,待在城裡,整日裡無所事事,悶得很,早就待膩煩了,
師父又管得緊。
這日子真有點憋屈。
再說這四大金剛,各有各的個性和武功特長。
老大扎西,使九環鬼頭刀,嗜酒;老二強巴,使鑌鐵鬼爪,好色;老三宗旺,使一對金剛錘,貪財;老四紮洛,使一對風火輪,喜文墨。
四人都得多傑真傳。兵器馬上功夫純熟,崑崙掌和天珠神功也練得是無人能敵。
明裡大家都稱四大金剛,背裡卻叫四大黑煞。
老大老三老四還好,平日裡非常敬重多傑,言聽計從,俯首貼耳。唯獨老二強巴,性情乖張,喜怒無常,經常不按師父多傑的話去做!
這不今日閒得無聊,就帶上十幾名打手無賴,趁師尊閉關練功,逃到惠遠城外,仗勢欺人,搶掠打殺,無惡不作。
見劉老漢女兒美麗動人,風姿卓約,頓生邪念。欲擄走享用,光天白日,竟是不顧忌師尊是佛家老臉。
強巴和眾打手邊說邊笑,打打鬧鬧,正在翻越艾比山。
這山是天山餘脈,陡峭高聳,怪石嶙峋,草木青苔奇異,且道路崎嶇。
巴強道:“兄弟們,今天大家財運不錯,這麼多玉石換了錢夠你們花一陣子的!我也豔福不淺,好久沒碰到這麼香豔的絕色了!
“哈哈哈!大家走穩了!”
“一定要把裝她的袋子繫好了!
“別讓她跑掉\"
“放心吧大人!口袋系的緊得很”!
“放開我,你們是強盜,惡人!放開我!”馬背上馱著的姑娘大聲喊著。
“叫吧,叫吧,你的聲音真好聽!到了目的地,自然放你出來,會讓你比在馬背上舒服多了!…...哈哈哈!!!”打手們發出了一陣陣猥褻淫蕩的笑聲。
忽然看到後面坡下有馬急馳而來,且對方高喊:
“叛軍賊子休走,給我站住!”
話音剛落,一道紅光,原來是明朗,棗紅高頭大馬已跑到眾人前面。
“噓一一”勒轉馬頭,威風凜凜地站在這群烏合之眾面前,怒目而視。
眾打手一時間震住了!
強巴橫眉冷眼,抖韁上前:
“請問你是誰?竟敢立馬攔我們的路!”
“我是瑪納斯的護軍,你們來路不明,且搶奪商戶物品,擄掠人口!還不下馬伏法!”
“哈哈哈,我道是誰?小子,你膽子也太大了,我們阿木奇首領沒引軍踏平你們瑪納斯就不錯了!本尊今天高興,到此開心,你可別找死,快滾開,別擋我們的道!”
“唰”的一聲,明朗濃眉倒豎,抽出腰間寶劍!
喝道:“要走可以,交出搶奪的玉石,放下擄掠的少女!”
“哼,不知高低好歹!”
巴強也沒有示弱,“嗖嗖”從馬背上抽出兵器,原來是兩隻鑌鐵鬼爪,冷光直閃,寒氣逼人。
兩人也不再搭話。
兩馬一使勁,往前對沖過來,來了一個疾風錯蹬!
只聽“叮噹”一聲響,交手的一剎那,明朗的劍直指強巴咽喉,仙女指路,快近咽喉時,劍路一改,橫削而過,又使了一招韓湘吹笛;強巴兩隻鬼爪也使得出神入化,一隻借勢向右磕開了劍鋒,另一隻鬼爪朝著明朗腿部掃來,招式怪異;明朗一個大鵬展翅,從馬上騰空而起,躲過鬼爪,反身一招赤壁試劍,劍氣直逼強巴面門;強巴心頭一凜,這小子身形驕健,卻身輕如燕,輕功不錯,見劍氣快到眼前,急忙側身,順手彈指,使了一招天珠神功,只是二成功力,但見劍尖忽然飄開;明朗心裡也是一驚!他這招赤壁試劍是一招兩式,直奔對手面門和左臂,一般武功的人,即使躲過面門,也躲不過左臂,而對手只是用指一彈,劍身竟然飄開無力!落座馬上,心想這次遇上勁敵了;而強巴也是為救左臂,急中生智,被逼使出天珠神功。師父有言,不得已時才能用天珠神功。
兩人如此往來,馬上鬥了不下三十回合。
一時都直愣愣盯著對方,聽著坐騎嘶溜嘶溜喘著粗氣。
都想著怎麼將對手拿下!
明朗救人心切,加之還有重任在肩,暗自揣度:此人武功絕對在我之上,又人多勢眾!自己不過是仗著初生牛犢的膽氣,又是正義的一方,才勉強打個平手。若繼續纏鬥下去,不僅救不了姑娘,恐怕自己也難以脫身!
想到此處,明朗突然一個鷂子翻身,縱身一躍,飛起丈餘來高,身近山崖之時,單腿又來了一個蜻蜓點水。這一翻一點,立刻騰挪到後面馱著姑娘的馬邊,揮劍挑斷了綁袋繩索,夾起姑娘,三步並兩步,急速飛身一躍,已到了馬上。
那強巴正楞楞盯著明朗看,以為他要發招攻來,沒想到對方是飛身退後去救人。
這一連串動作,瞬間完成,把強巴也弄蒙了,眾打手個個更是目瞪口呆。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明朗已經策馬帶著姑娘衝出人群!
“追!”強巴猛然清醒,揚鞭揮馬,瘋狂追了上去,後面的隨從打手也是蜂擁而上。
急馳了約半個時辰,明朗聽見袋裡姑娘的大叫:“快點,停下!快放我出來!你們這些歹人!”這才意識到馬兒跑得太快,太急,袋中的姑娘多少有些受不了,加之風大,沒聽見。
“姑娘!忍著點,別害怕!我是來救你的。”
“只是現在也沒有功夫放你出來!”
說完將袋口割斷的繩頭,又牢牢系在馬鞍上,以防滑落。
再抬頭前面是上坡山路,後面賊眾正追來,他牙關緊咬,使勁一踩蹬,馬繼續往前跑。
因是山路上坡,又是單馬雙人,不一會,已明顯落下風了。一路勞頓,此時,明朗已然筋疲力盡,支撐不住了,正當口,強巴一眾人等眼看追了上來!
“呔!小子,你趕快停下,跑不了的!”
“不然抓到你,定把你扔到油鍋裡去!”
後面賊眾邊追邊喊。
不一會,到了一處轉彎路口,山勢險峻,下面是斷崖深壑,不可見底,馬兒也放慢了腳步。
轉眼強巴率眾追了上來,明朗心想:不好,就高聲對著袋中姑娘說:“我是朝廷軍將,送文書去瑪納斯公幹,今遇你父女蒙難,出手相助......”話還沒說完,只覺左肩頭一麻,渾身痠軟,眼睛發黑,失去了知覺。
只見明朗突然從馬背上摔倒,滾落下懸崖。
原來,強巴氣急敗壞地追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追上。一不想再和這小子繼續打鬥,耽誤回惠遠城的工夫;二是心裡癢癢的,想早些帶這絕色美女回去,入了洞房。
看明朗行至懸崖險處,於是追上來就偷偷施了暗手,趁明朗疾馳狂奔,無暇顧及身後追兵,打出一枚暗器一一天珠。
多傑藏佛的絕世武功之一是天珠神功。天珠神功:一是氣,那是內功精髓,修練多年方有所成;二是天珠,曾被高僧加持過的神珠,乃是崑崙山上所獨有。
強巴正暗自竊喜,哈哈,這小子可在劫難逃了,縱馬向前,準備徒手去抓那馬背上的女子,不料卻撲了個空。
原來明朗中了暗器,失身墜崖,戰神突然受驚,加之馬背重量減輕,反而是跑得更快。
平日裡,這匹馬與明朗朝夕相處,早已與他心意相通,生死相隨,今日主人出事墜落,馬當然知道,知道此處兇險,因此飛身奮蹄,急奔而去!
一路塵土飛揚,只聽到遠處噠噠的馬蹄聲……
強巴賊眾再要追趕,已是遲了一步,無奈之下,只好偃旗息鼓,狼狽敗興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