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

這座先前在帝都,甚至整個慶陽都滿負盛譽的酒樓,自從四海定安居強勢崛起後便變得門可羅雀。

也好在它有這無法超越的醉仙釀,那些喜歡伴著酒吟詩作對的文人雅士,還是會不遠萬里來此豪飲幾杯。

醉仙樓一個廂房前的走道欄杆上靠著幾個拿著酒壺的漢子,個個面露殺氣,讓零星幾個客人望而卻步。而那不起眼的廂房門旁掛著‘獨坐聞雨’的小牌子。

相府多年的管家老孔,輕提著衣襬走上臺階行至門前。正準備敲門,內裡就傳來了劉文中的聲音:“進來吧。”

老孔對著緊閉的門作了一禮,隨後推門而入。

在內不只有劉文中一人,若是餘亦在此,定會拔刀相向。

老孔投目望去,房內有張圓桌,桌旁已經坐下了幾人。老孔心中大震,因為從左到右,第一個是戶部尚書嚴景山,站在他身後的是他的侍衛宋津。而在嚴景山旁邊,正是轟動一時的假銀票大案的主謀,段子濯!震驚不止於此,因為在段子濯的旁邊,有一白鬍子的胖老頭,正一臉暢爽地聞著杯中的酒香,隨後一飲而盡。

洪峰海。

是那假幣案的參與者之一,曹可的師父,他應該在大理寺地牢,被終身監禁的。

段子濯,也應該在大理寺地牢內,等候問斬嗎?

可他們此刻確確實實坐在了一起。

而那當朝宰輔劉文中獨坐在靠窗的茶桌前。

沸水翻騰,熱氣瀰漫。

老孔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收起那些沒用的表情,展袖作一長揖:“老爺,聖旨已經宣讀了,和眼線報的一樣。”

熱茶入碗,頓時茶香四溢。

嚴景山雙眸微動,瞬間恢復如常。

段子濯和洪峰海不為所動,靜靜飲茶喝酒。

劉文中輕抿一口熱茶,道:“兩位,不用多時,你們便可恢復自由。”

這話是對段子濯和洪峰海說的,洪峰海聞言大笑,段子濯也是難得一笑,作揖後兩人未有多話,離開了。

劉文中放下茶碗,對嚴景山招了招手。就這隨即起身去到茶桌坐下。劉文中倒也開門見山,直接問道:“此事你怎麼看?”

嚴景山耿直道:“請相爺明示。”

劉文中沒急著說話,而是給嚴景山也倒了杯茶,才開口道:“見國山,之所以被百姓稱為國運之山,正是因為餘亦和餘家的滿門忠烈,既然見國山由余家而生,那由余家而滅,理所應當。”

“更何況…見國山的封地,早就屬於餘亦了,在自家院子裡放個火,就被剝了官職,驅逐出了帝都,你覺得說得過去嗎?”

聽完劉文中的分析,嚴景山面色變得凝重,他看著眼前面色如常的劉文中心中也不免感嘆這位開國功臣的心思縝密。

劉文中輕笑一聲,繼續道:“你升任戶部尚書也有一段時日了,朝中局勢你理應也有所掌握,不如接下去,換你來分析分析?”

嚴景山將茶碗舉至鼻前,輕搖頭嗅著茶香陷入思考,良久後才道:“見國山大火,既能被說成是凋零,也能被說成是紅火和重生。至於怎麼說,便是掌握在……”

“欽天監手中了。”

嚴景山一頓,試探性說道:“相爺,恕臣諫言,欽天監莫非……”

嚴景山不敢將剩下的話說出口,劉文中卻哼笑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欽天監還不是我能掌控的…她,也要動手了嗎?”

此言一出,嚴景山不露聲色的皺了下眉頭。劉文中深吸一口氣,又長舒而出,目光轉向窗外,看向了臨王府。許久後才流露悲傷,怔怔說道:“見國山大火,怕是永思的手筆,不知他如今是死是活啊……”

“為了殺了於康…永思……”

劉文中沉浮官場這麼多年,早就習慣隱藏悲傷了。就算是跟了自己最久的晏永思生死不明,劉文中也不會輕易露出自己的情緒,他重新變得嚴肅,道:“餘亦出都城,定不會這麼簡單…得找機會做了他!”

聞聽此言,嚴景山趕忙道:“相爺,臣倒是覺得,應該順藤摸瓜,一網打盡。”

劉文中看著他,臉上露出些狐疑。嚴景山不慌不忙解釋道:“既然他此次出城另有目的,為何不暗中跟隨,將主動權抓在自己手中呢?餘亦的實力相爺心裡清楚,想要殺了他是何等困難,只要他不會都城,我們的事兒,就能順利進行,這些就足夠了。”

劉文中目光鎖定在嚴景山的雙眸中,似是想要看穿人心。而嚴景山絲毫不懼,面帶輕鬆笑意。劉文中繼續道:“可有人選?”

嚴景山淡然道:“小侯爺…也該回關北了。”

…………

臨王府外,白江宜匆忙趕回,卻看到四海定安居的馬車依舊停在府門前沒有離去。白江宜下了馬,就看見了在府門內等候的婉容。

來不及詢問原因,白江宜就想入府,卻被婉容攔住。白江宜心裡著急,問道:“婉容姐,你攔我幹什麼?”

婉容面色嚴峻,問道:“臨王殿下出城,你打算如何?”

白江宜被問得一怔,似乎沒有弄清楚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她想了想,道:“自然是跟他一起啊。”

婉容輕嘆口氣,道:“我不知這其中包含了些什麼,但是江宜,你不要忘記你的身份。”

“我什麼身份?”白江宜愣愣問道。

“你現在可不是那個無拘無束的白府大小姐了,你可是郡主。”

身後突然傳來沈煊的聲音,原是符涵帶著沈煊也到了臨王府。這句話還是沒讓白江宜理解,她繼續問道:“郡主怎麼了?”

沈煊和婉容看著她天真的模樣有些不忍說出口,白江宜急了:“你們快說呀!”

兩人還是不說話,符涵見她們遲遲不忍開口,乾脆一咬牙道:“宮中規矩,郡主無皇后懿旨,不得出帝都。”

“什麼?”白江宜眼中滿是不敢相信,她轉頭看著婉容,想要讓她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但是婉容轉過了頭。再看向沈煊,她心痛地強行點頭,認同了符涵的話。

白江宜腳下又是一軟,怔怔望向臨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