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王殿下…許久不見了。”
孫明誠冷冷出聲,語氣不太和善。餘亦停下腳步,徐陽秋本就是暴脾氣的人,看著這麼猖狂的孫明誠心裡的火瞬間升騰起來,好在一旁的沈家一反應快摁住了他的手。
餘亦面色如常,照著商禮院內望了一眼,已經看不見白江宜的身影了。他如釋重負地舒出口氣,眼神轉向孫明誠,道:“小侯爺,可有何事請教?”
都城第一紈絝在商禮院門口攔住了臨王,這不管在哪裡都是好大的熱鬧,不過這些時間,幾人四周就已經圍滿了學子。
孫明誠眸子微動,眼下人多也不必鬧得難看,只能往前一步,湊到餘亦耳邊,輕聲道:“臨王殿下,不知今日過後,你還能否在本公子面前這般傲慢。”
此言一出,餘亦雙眼冷冽微合,卻又隨即哼笑:“這就不勞小侯爺操心了,本王還有要是,告辭了。”
話音剛落,整齊劃一的行軍腳步聲響起,四周圍觀的學子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紅衣銀甲的禁軍隔絕在外了。
禁軍將包括孫明誠和龐若雲在內的五人圍在其中後提著軍刀肅立。人群后,一熟悉身影將聖旨舉至胸前,款步而出。
看清來人,眾人皆是一驚,唯獨餘亦在心中大鬆了一口氣。他作一長揖,微微低頭,恭敬道:“沈太師。”
幾人反應以來,皆是規矩行禮。
沈穆書和煦頷首,輕聲道:“臨王殿下,跪下接旨吧。”
目光落向那捲聖旨,再遠眺,餘亦見到了藏匿在人群中的鄭冰州,他整理了一下衣領,蓋住了穿在裡面的宮內宦官的官服。
至此,餘亦心中的那塊大石頭,徹底落地。
隨隊而來的小太監尖聲高喝:“聖旨到!”
在場所有人下跪叩首,靜候聖旨宣讀。
沈穆書緩緩開啟聖旨,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臨王餘亦,身為慶陽國軍之首,我朝王侯。本應以身作則,可在其位不謀其政,火燒見國山。”
“今,免其墨鱗衛主將、統查府掌事一職,收回賜字,命其即刻出發,前往雲州,實行田賦稅一事。”
“今日起,商禮院交由太子太師沈穆書掌管,統查府併入大理寺,由大理寺卿雲星河統一調動,墨鱗衛交由太尉沈家一掌管。”
“欽此!”
聖旨宣讀完畢,四周跪拜的學子更是面面相覷,臉上皆為震驚不已。
反觀餘亦卻是異常的平靜,高舉雙手,沉聲道:“臣,接旨。”
沈穆書眼神有些古怪,不知在想些什麼。餘亦話畢更是盯著他怔愣了一會兒才猛然回神,將聖旨收回交予他手中:“子臨,回府準備一下吧,明日就該出發了。”
撤了職,便不能再叫臨王殿下了,沈穆書索性換了個親暱的叫法。餘亦微微點頭,道:“好,多謝沈伯父。”
直到此時,四周的學子才開始低聲討論。
北汗與慶陽。
兩國不合已有近四十年,年年在戰場上喪命的將士不計其數。十七年前,餘家滿門死於關北。十七年後,餘家唯一後人也奔赴了關北。
那一仗,八千勝四萬,打響了慶陽的國威!
見國山,這座餘亦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便成了慶陽的國山。
母河安陵江在它身旁流過。
慶陽百姓更是將其視為國之信仰,是慶陽不倒,國力強盛的證明。可見其在慶陽百姓心目中有多重要。
一場大火,燒燬了半座見國山,欽天監的那些大臣以此做文章,在安帝面前添油加醋,說這是慶陽凋零的前兆,說餘亦是亂世之因。民間算命先生亦是說:燒山者,國之恨,有此人,世間難安。
有些訊息靈通的,知道北汗內亂的百姓,猜測是北汗害怕慶陽趁此機會攻打北汗,所有派了暗探做了此事。有些從商遊遍三國的人猜測這是西楚商賈哄抬物價的手段。
民間一時間眾說紛紜,各類猜測如狂風驟雨的海面,浪潮一陣高過一陣。可沒有人想過這一切,都源於這位臨王殿下。
突然間,這些學子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現場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餘亦回頭,想要再看一眼商禮院,卻看到了那雙落寞至極,淚水馬上要呼之欲出的美麗眸子。
餘亦心頭一緊,五味雜陳。
一襲白裙的臨王妃,雙手緊緊捏著裙身,貝齒輕咬下唇,強忍著不讓淚水奪眶而出。
自從聽到餘亦和徐晨冬的談話,白江宜就想到了餘亦出都城的無數可能性,眼前這一種,她也想過。只不過在她看來,這也是最不可能的一種。
剝職,外派。
換句話說,便是今生今世,無召,不得回都。
這封聖旨,就如同巨錘一般,從天而降,直擊白江宜的心頭。以及過後,讓她無法呼吸。
她輕啟紅唇,想要說話,卻發現發不出聲音。
看著雲淡風輕的餘亦,白江宜抬起手想要抓住他,太遠,想要走近些,卻被一雙手抓住手臂。
白江宜一愣,輕蹙眉頭回頭望去。
見到的是沈凌。
他輕輕搖頭,意思是不讓她上前。
白江宜沒有絲毫猶豫,強硬地甩開了他的手,回身邁出門檻。
可餘亦卻收回了目光,轉身決絕離開,未有一絲遲疑。
白江宜渾身一顫,在半空的手輕微顫抖,不知是該繼續抬著,還是該放下。她怔愣著,看著夫君的背影。
無力感和無助感瞬間遍佈全身,她想要找些依靠,身形搖晃著。
沈凌見狀想要上前扶著些,卻被妹妹沈煊搶先一步。沈凌尷尬的放下手,退回一旁,目光卻時不時飄向一旁的白江宜。
臨王府的馬車被禁軍收回,婉容帶著餘亦走到四海定安居的馬車前。
至此,餘亦在上馬車前,終於一頓。
白江宜淺笑,想要流露出自己最好的狀態,結果沒能等到心愛之人的轉身。
餘亦上了馬車,婉容回身和白江宜對視一眼,也跟著上了馬車。
馬車消失在街尾,現場的人卻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他們不斷看向自己的同伴,不斷想要從身邊人找出這不是真相的蛛絲馬跡,可又全都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