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亦趕緊上前,用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好在娘子平日裡就調皮,身子底子比其他閨中女子要好上不少。這次風寒來得兇去得也快,烘乾衣物,又睡了一覺後眼下已經好了許多。

“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東西?”餘亦緊張問道。

白江宜卻是似笑非笑地輕皺眉頭看著餘亦:“餘將軍,什麼時候這般娘子風範了?”

“他啊,早就沒了著玄甲時的氣度風範了。”葉行舟搞怪的表情逗笑了白江宜,見人沒事便繼續道:“崖壁陡峭,我也沒把握帶人上去,你們就安安心心在這候著,我去給你們尋些吃食和藥材。”

葉行舟雷厲風行,說完就欲離開,餘亦又喚了聲‘師父’,這才沒讓他慌里慌張地離開。

好歹也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師徒,餘亦心裡想著什麼他心裡門兒清。沒讓餘亦開口說話就先眯著眼睛抬了抬下巴,像是讓他放寬心,隨後道:“知道你要交代啥,我上去幫你打聽打聽皇帝老兒那什麼情況。”

餘亦臉上這才有了些笑,頷首道:“多謝師父了。”

葉行舟聞言一怔,又用搞怪的表情和語氣重複了一遍餘亦這句話,調侃道:“假惺惺的,這見國山的野味好幾年沒捕了,貌似又肥了許多,事情了了之後,好酒好肉,少一樣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說完,根本沒給餘亦留下扯皮的機會,助跑兩步後腳尖在地面一點,就如同借了風的蒲公英,扶搖而上。

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餘亦無奈地嘆了口氣。身後又傳來了自己娘子咂舌的聲音:“餘將軍,你師父好勇哦,他敢叫陛下皇帝老兒哎。”

餘亦回頭看著她,表情很精彩。現在自己想想怎的身邊人要麼像師父葉行舟和娘子白江宜一樣大大咧咧的,要麼就是像雲星河、徐陽秋那般心思狡詐的,說白了就是沒個正常人。

沒去想太多,餘亦繼續關切問道:“你現在可有不舒服?”

白江宜抿著嘴搖了搖頭,突然得又笑了起來:“有一說一啊餘將軍,從那麼高的地方飛下來,還挺刺激的!”

‘飛下來’‘挺刺激的’

這一刻,餘亦心裡的問號怕是已經可以遮天蔽日了,他甚至有理由去懷疑娘子這一摔把本就不太靈光的腦殼摔壞了。

白江宜說完後看餘亦像是痴呆了一般久久沒有反應,笑容逐漸收回,表情也變得可憐兮兮的:“好啦…這麼高摔下來定是害怕的嘛,掉下來的時候我都想著下輩子投胎的事情了…剛這麼說就是怕你太擔心…”

本想著坦白之後夫君的臉色會好看些,結果餘亦更加嚴肅,搞得白江宜心慌慌,腦海裡不斷過著剛剛說得話,想要找補找補,哄一鬨。結果自己還沒想出來呢餘亦就嚴肅道:“莫要開這種玩笑…”

白江宜就坡下驢趕緊憨笑著連連點頭:“我保證!”

認錯態度良好,餘亦也便作罷。

……

在上面的所有人,包括二皇子趙長歌,鄭冰州還有參與救援的墨鱗衛、都城軍卒都傻愣愣盯著崖底。葉行舟藉著崖壁突出的巖塊,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就回到了見國山頂。

葉行舟落地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眾人就趕緊圍了上去。又是師父又是師母的,趙長泣最為心急,都忘記了從小學到大的禮儀,直接問道:“師公!我師父師母怎麼樣了!”

葉行舟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模樣擺了擺手:“啊呀沒事兒,小夫妻日子過得挺瀟灑,你們就……”

說到這葉行舟突然停下,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僵硬地扭頭看向趙長泣,吧唧吧唧了嘴巴,呆呆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啊?”趙長泣也被問地一愣,耿直道:“子臨哥是我師父,您不就是我師公嗎。”

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趙長泣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雙手在面前一抱,朗聲道:“師公在上,請受徒孫一拜。”

或許是趙長泣動作太快,也或許是資訊量太大葉行舟沒反應過來,這一跪還真讓他跪下了。

皇城軍卒哪知曉發生了什麼,二皇子一跪,在場所有人都齊齊跪下。

葉行舟一個嘴巴能塞兩個雞蛋,趕緊把他扶起來。緊張兮兮問道:“那臭小子……收你了?”

趙長泣也算老實,搖了搖頭:“還沒有,但是師公信我,定是快了!”

“嗐…”葉行舟大鬆了口氣,“那等收了再拜嘛,急什麼…”

“可是…”

趙長泣還想說話,葉行舟趕緊轉移話題,對鄭冰州道:“你去尋些吃食和治療外傷還有風寒的藥材。”

鄭冰州話少,點頭又一禮後道了句‘知道了前輩’就辦事兒去了。

葉行舟又散步到牛俊逸面前,問:“可有鳴鏑?”

牛俊逸回頭看向手下,得到準確答案後道:“有的。”

葉行舟轉了一圈,也環視了一圈,道:“這裡不必這麼多人了,留下一隊輪流守夜便可,其他人回去吧。”

牛俊逸雖然不知道為何,但他知道面前人是自己將軍的師父,說得話都能信,就直接道;“墨鱗衛都留下!”

葉行舟佩服地頷首,繼續道:“一字排開,守住崖邊,若有異常,射出鳴鏑,我會第一時間趕來。”

墨鱗衛將士齊齊抱拳行禮:“是!”

交代完全部事情,葉行舟心滿意足地回身準備回茅草屋睡會,沒想到趙長泣就一直跟著自己,並且滿臉期待。

葉行舟這才想起來差點忘了件事兒,微笑著問道:“二…皇子?”

趙長泣眨著眼睛,憨憨笑道:“徒孫徒孫…”

葉行舟拿他沒辦法,就乾脆不浪費睡覺時間直入主題:“商禮院一案,你爹那,現在什麼情況?”

這一問可真就把趙長泣問住了,平日裡他就不愛摻和朝政,這幾日又都在外面,哪裡知道商禮院下毒案現在到哪一步了。

“額……”

葉行舟單邊眉頭一挑,揶揄問道:“不知道?”

趙長泣輕咳兩聲掩飾尷尬:“我這就去問!”

說罷拔腿就跑,離開時還不忘喊一聲:“師公定要等我啊!”

葉行舟白眼翻出天際,卻又沒有一點辦法。

墨鱗衛辦事兒靠譜,皇城軍卒離去沒過多久,墨鱗衛就已經安排好了分佈,三丈兩人,輪流看守。

葉行舟看看時辰,算了算也還早,就伸著懶腰散漫地往那十多年依舊堅挺的木屋走去。

老木屋陳設極為簡單,一張方桌案,左右各一個小房間,裡面只有這一張床,灶臺在外面。就這麼一個小地方,是師徒兩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

葉行舟剛離開,回來也要幾個時辰,於康看樣子短時間內也醒不過來。這對年輕夫妻終於有了些自己的時間和空間。

雖是崖底,但也綠草如茵,百花齊放,陽光照著深潭又在這崖底翻折,別有一番景象。

兩人面對湖水,白江宜依偎在餘亦懷裡,風寒帶來的頭暈和精神高度緊張帶來的疲憊感還沒有退去,但心裡還是愜意放鬆。

隨手摘了朵花放在手裡把玩,白江宜突然問道:“餘將軍,商禮院一案,是不是也算是結束了?”

餘亦輕輕點頭:“在山頂,柏少卿都在,於康也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理應是到此為止了。”

“可惜,這案子到如今,也還是於康自己說出口的。“

餘亦看著睡眠怔怔出神,白江宜卻毫不在意又調皮的將那朵花兒別在來餘亦的頭髮上。

玄衣黑髮,多了一抹單單的紫色,看起來還有些可愛。白江宜捂嘴偷笑:“真可愛…”

餘亦沒注意到娘子的小動作,不解問道:“什麼?”

白江宜順勢道:“我說,沒關係。”

“若是於康不來這一出,我們只要找到鄭牛均和鄭良弼藏得信,案子一樣能破。相公你已經很棒了。”

餘亦那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俊冷臉龐,一瞬間變得通紅。成婚這麼久,第一次聽她喚自己一聲‘相公’難免有些不適應和心跳加速。

換作以前,餘亦定是跑了,可現在不一樣了,餘亦近墨者黑,笑道:“竟被你安慰的有些高興。”

白江宜往他懷裡縮了縮,俏皮說道:“高興就好,我也高興。”

餘亦順勢抱得更緊了些,聞言也低下頭問道:“你也高興?”

白江宜微微抬頭,目光落在那朵淡紫色的小花兒上,笑意更盛:“嗯吶,我也高興。”

“餘將軍,咱們是不是好久沒有聊天了?”

“嗯,蠻久了。”

“那不如趁此機會聊聊天?”

“全聽娘子的。”

白江宜也不是什麼厚臉皮的主兒,聽到這話也是俏臉微紅,呢喃重複了一遍:“娘子?”

餘亦輕笑:“嗯!娘子。”

白江宜輸人不輸陣,抬手在餘亦腦袋上輕輕拍了拍:“那…相公!”

“娘子。”

“相!公!”

“娘子。”

白江宜認輸了,她承認是自己小看了餘亦的臉皮。這幾聲娘子叫得白江宜渾身癢癢,只得嬌嗔道:“哎呀好了,餘將軍你太肉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