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半空之中，黑色的短刀與散發著淡淡青光的長劍不斷的碰撞在一起，兩人的身影，忽然出現，又轉眼消散，夜樺跟影子兩人勢均力敵，一時之間，竟然是難分高下。
而身後的蕭如玉和驚雷火兩人，就沒那麼幸運，縱然兩人是天資過人之輩，手中夜是上等的法寶利器，但是在面臨四個金丹期妖人的圍攻，兩人漸漸落入下風。
“大小姐，你去幫驚雷火和蕭如玉，我自己能行。”李梵修捂著腹部佝僂著站穩身體，推開李冰雲。
看了一眼李梵修，李冰雲沒有說話。
“我可以的，開啟通道，我們出去找救援！”
李冰雲默默的拔出冰璃加入到戰局之中，有了李冰雲和她手中的上古仙劍冰璃的幫助，原本落入下風的局勢立馬就扳了回來，三人合力向來時的洞口攻去。
呆的越久，對於他們目前的局面就越危險。
“嘿，傻小子。”李梵修踉蹌的站著，聽到聲音，這才回神發現那道纖細的身影，慢慢的向他這裡走來。
“是你！”聽到這一聲傻小子，李梵修這才明白，為何他見那道身型如此熟悉。這斗篷之下的身影，正是那日他追上去的秀氣少年，炫公子。李梵修吃驚道：“原來你是個妖人！”
“你！”炫公子氣極，怒道：“竟然說我是妖人，那我便把你抓來，給你換上狼心狗肺，讓你也做一個妖人！“
炫公子含怒攻來，就在李梵修躲過一道掌風，準備拔出腹部的長劍還擊之時，卻聽耳邊玲瓏聲響起：“待著，讓我來。”
一直分神留意李梵修的李冰雲，揮劍擊退四個僕人，她身型爆退，揮劍而來，人未到，劍氣已到，再次擋下了炫公子的攻擊。
李冰雲持劍來到他身前，將他保護在身後。而炫公子則是停在不遠之處，望著兩人，當他看到李梵修看向眼中這女子的眼神，心中莫名的更加生氣，怒道：“喲，原來這傻小子是你的小情人啊，既然你要護著他，我偏要他的命。”說罷，便復又要衝了上來，卻怔怔的停住，一臉吃驚的望向平臺外面。
上空之中影子和夜樺的對決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兩人對轟了一記，整個深淵都回蕩著轟隆隆的迴響之音。
就在兩人準備再次出手之時，卻橫生變故。陰風驟起，地底下濃煙再次升騰而起，深淵上空，竟然突然開始電閃雷鳴。雷電沒有一閃而逝，愈演愈烈，一道雷電積累到極限之後擊在深淵之中，深淵出口之處更是形成一道巨網，一道觸至必死的巨大電網。在這深淵深處，地下不知幾千丈之深的地方，異象突變，讓在場所有打鬥之人都停住了手。
忽然之間，上空再此浮現出陣法銘文，古樸的銘文一閃而逝，隨後憑空生出一石碑，那石碑，見風就長，瞬息之間化作百丈之寬的巨石，如泰山壓頂般向下壓來。夜樺跟影子自然也無法在繼續打鬥，趕緊飛身躲避。
只見這巨石擦過李梵修等人立身的岩石平臺，墜落深淵，頓時深淵之中，巨大大轟鳴之聲響起，石壁顫抖。一陣嘶鳴之聲響起，
這聲嘶鳴將整個深淵撼動，聲音之中透露著不甘與暴虐。
哪一塊巨大的石碑落下之後，震動還未平息，但見上空巨大電網之間，再次出現一塊石碑。石碑似是從上古的時空之間被這銘文召喚而來一般，不斷出現，然後化作百丈以上的巨石，一塊，一塊的紛紛落下。
“燭九陰要出世了！”炫公子心中暗暗想到：“沒想到這百里深淵之下，竟然真的封印著上古神獸燭九陰。眼前這群人還是得儘早打發掉，取得燭九陰的精血，我修羅殿就可以培育出新的修羅妖兵了。”
上空之中電閃雷鳴更急，平臺之上的眾人早已無法繼續打鬥，整個深淵都隨著巨石的震落在顫抖。
“轟隆”，巨聲再次響徹整個深淵，此時，深淵兩側巖壁，不論是被雷電擊碎，還是被巨石震落，無數的碎石從巖壁上碎裂，向下砸來，讓下方的一眾人開始疲於奔命的躲避。
“轟隆！”一顆百丈的巨大石碑，終於在下落之時剮蹭到他們立身的平臺邊緣，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眾人所立身的平臺開始龜裂，裂紋咔吱咔吱的作響，逐漸擴大，片刻之後山洞之外伸出來的這半塊巨石似乎是再也支撐不住自身重量，搖搖欲墜。
“快逃！”
李冰雲攔著李梵修的腰，向身後山洞之中躍去，山洞之中，蕭如玉和驚雷火依舊在與攔路的四個妖精老僕纏鬥，李冰玉御出冰璃仙劍先行幫忙。
人在空中，冰璃便帶著冰冷的劍氣前去，直奔為首的樹伯心口。
“小姐！”上方躲避的影子突然一聲大喊。
李梵修回頭，發現那炫公子，躍起之時，竟被一塊碎石擊中，原本的上升之勢，頓時一挫，開始向深淵之中落去。“叫她小姐，原來你不是男的，怪不得有這那麼一雙美麗的眼睛。可惜，再也不能相見了。”李梵修不禁心中有幾分開心，幾分惋惜，幾分失落，一時之間五味陳雜，不忍在看，無語轉首。
不料他剛剛轉回頭去，忽然間竟聽到夜樺發出一聲警示：“師妹，小心！”
李梵修大驚回首，只見在他身後那炫公子踩踏一塊巨石又跳了起來，其身後突然冒出了一條白色的尾巴。白尾宛若一條白練，迅疾無比將他和李冰雲纏繞了起來，李冰雲一手攬著李梵修，一手御劍退敵，沒料想到身後突變，毫無防備之下便連同雙手被一起被縛住，頓時動彈不得。
情急之下，李冰玉想要召喚冰璃仙劍斬斷這縛身白尾，但那炫公子卻伸出另一條尾巴來抵擋。
炫公子輕視了李冰雲手中這柄仙劍的威力，揮退仙劍的同時也被斬斷一條尾巴。但是中劍之後的炫公子卻依舊沒有鬆開的意思，反而似乎早有魚死網破的念頭一般，奮力下拉，帶著被縛住的兩人一起向下墜去。
“嘻嘻嘻，”只聽身後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炫公子笑道：“傻小子，既然你不忍心見我墜崖而死，那我們便一塊去死好嘍！”
李梵修側首看向李冰雲，在這生死之間，這位冰仙子的神情終於恢復正常，臉上出現了正常人的表情。
“大小姐，你終於不冷著臉了。”李梵修有些開心的說道。
“狗子，我們終究還是死在一起了，李家的滅門之仇，我報不了。”李冰雲不在冰冷，驚慌過後便是滿是失望之色，是對自己的失望。
上方的影子和夜樺，都御劍而來，一人想救自己的小姐，一人相救自己的師弟師妹。但是上方落石太多，兩人只有不斷躲避，始終無法快速靠近。此時心急如焚也無計可施。
“不會的，李家的仇，還是需要你來報的。”看著滿臉失望的李冰雲，李梵修又笑了起來，他並不驚慌，對於死亡，他沒有太多的恐懼，反而安慰起自己的大小姐：“我們不會死的。”
“沒機會了，不過跟你死在一起，也不錯。”李冰雲側首，看著依然笑得出來的李梵修：“對不起，我不該不與你相認，我只是怕把你卷緊李家的仇恨之中，不要怨我。”
“不會的，大小姐，我不怨你，我懂你的心。”李梵修笑的更加開心，他的餘光看見了疾馳而來的夜樺，他笑道：“還記得嘛大小姐，我說過的，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我記得。”李冰雲看著眼前笑的燦爛的少年，心情也開心了起來。
“答應我，大小姐，好好活著！”
看著李梵修眼中的堅決，李冰雲突然一陣心慌，急忙問道：“狗子，你要做什麼？”
“好好活下去！”說罷，李梵修毅然決然拔出自己負腹中長劍，斬斷自己與李冰雲之間連結處的白尾，腹部噴血混雜著冰渣，李梵修眼前一黑，幾欲昏了去，但是他強行咬破舌尖恢復一絲清明，伸出左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李冰雲推向飛馳而來夜樺。
全身劇痛，李梵修整個人直直向下方飛出。半空之中，他腹部已是如湧泉一般噴血。
李梵修的眼神看著夜樺，他已經無力說話，只有透過眼神透露訊息給夜樺。
“不～”這一聲，撕心裂肺，李冰雲看著越來越來越遠的李梵修，皓齒齒深深咬入唇中，鮮血沁出。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著李梵修沉了下去。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兒時的玩伴，自己唯一的親人，就這麼沉了下去，愈行愈遠。
夜樺接住被推上來的李冰雲，御劍而上，落在了山洞之中，快速出手，兩到劍氣斬殺向圍攻驚雷火的兩個老僕。毫無防備的兩個老僕被劍氣重傷。
李冰雲奮力推開夜樺，拿起掉落在洞口邊上的仙劍冰璃便要御劍救李梵修，可是一塊百丈的巨石狠狠落下，砸塌了山洞，氣浪將李冰玉推開，摔落在地。
李冰雲癱坐在地上，怔住，碎髮散落額前，原本一塵不染的天藍色連衣裙，也變得破損，沾染上灰塵，就像是冰山上的雪蓮沾染上了灰塵。
“李師妹，你沒受傷吧！”夜樺走了過來。
“你為什麼不救他！”李冰雲奮然起身，冰璃直指夜樺，嘶聲裂肺：“你為什麼，不，噗～”話未說出完，忽覺得胸腹震盪，卻是噴出一道鮮血出來。
“李師妹，凝神！”夜樺上前，卻再次被李冰雲的長劍逼退。
“滾開，你給我滾開！”
“我下來之時，那巨石已經落在我身後，我只能救活你一人，李師弟，李師弟我來不及了。”夜樺滿臉無奈的解釋道：“李師弟也已經知道，他看向我的眼神，滿是乞求，求我帶走你。”
殷紅鮮血流過她唇邊，朱唇渲染的更加豔麗，原本紅潤的臉龐此刻蒼白一片，雙目垂淚，大苦無聲。
“李冰雲，梵修呢？”驚雷火幫助蕭如玉殺掉剩餘的兩個老僕也走來，看到少了李梵修，不禁心生不安，暴躁問道：“快說，他在哪裡？我不是讓你照顧好他嗎？”
“雷火，”蕭如玉上前攔住驚雷火，聰明的他早就在夜樺和李冰玉兩人言語之間，聽明白事情的經過，一時之間悲從心頭起。
“蕭如玉！放開我，我要砸開這洞口，我要下去救我兄弟。”驚雷火抖身震開蕭如玉，跑去坍塌的洞口處，發瘋一般的砸。
“好，我來幫你。”蕭如玉紅著雙眼，走了過來，幫著驚雷火砸向洞口的落石。李冰雲冷冰冰的看了夜樺一眼，伸手擦去了唇邊血跡，沒有說話，只是轉身，陪著那發瘋的兩人，一起發瘋。
傷心的三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忘卻了身上的神兵利器，只知道用雙手砸，雙手刨，雙手搬，機械般的重複。
李冰雲滿腦子都是李梵修墜落之時的最後一幕，滿身的鮮血，洞穿腹部血如湧泉一般，手中握著那柄漆黑的長劍，他無力的垂著四肢和腦袋。那個傻傻的少年，及時面臨死亡，嘴角依舊掛著笑，輕飄飄地向下飄去，腹部噴散而出的鮮血在空中散成血霧，在他的身後，都是無盡的深淵，那個神秘黑暗的深淵！
“起開，讓我轟開他。”夜樺看不下去這失了智的三人繼續發瘋，無奈的走上前去，揮手將三人推開，全力一劍轟開坍塌的洞口。深淵之中，電閃雷鳴已經消失，碎石依舊如雨般墜落。
李冰玉急匆匆的奔到洞口，不過落石之危，趴著那邊緣之處，向深淵之中深深望去。目力之內什麼都沒有，只有無盡的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
在這一個瞬間，曾經的往事，一幕一幕，回想在腦海，斷劍城李家之中，那個整日帶她玩耍的幼兒；蜀山腳下土地廟前，那個擋在自己身前，說要保護自己的稚童；那個蜀山大殿之中，見到她滿眼驚喜的少年；那比試之時，擂臺之上，倔強的要證明給自己看的少年；直到最後，那個奮力推開她的少年。
“我說過，我會一直保護你的，答應我，大小姐，好好活著！”
“我說過，我會一直保護你的，答應我，大小姐，好好活著！”
“我說過，我會一直保護你的，答應我，大小姐，好好活著！”
這句話，開始盤旋迴響在李冰雲的腦海之中。她沒有放聲大哭，只是無力的趴在洞邊，望著下方的深淵出神，伴隨著碎石下落的，還有少女的眼淚。
……………
腹部血流不止，鮮血彌散在空中，化成了血霧遮擋了自己的眼前，他已經沒有力氣控制自己的身體，甚至沒有力氣抬頭在看一眼大小姐。不過他知道，夜樺已經接到了她。他也知道，夜樺已經看懂了他的眼神，沒有冒險再來救他。
“接到了就好，接到了就好，李家的仇還等著你去報呢，好好活下去，大小姐，我不重要，我只不過是無名小卒，死了也算是解脫。”他喃喃自語，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還纏繞著自己的半截白尾開始縮短，拉動著他來到白尾主人的身旁。
炫公子將李梵修拉至身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帶著這個傻小子躲開一塊又一塊的落石。
李梵修用餘光看到那秀氣的少年公子，斗篷的帽簷已經吹落，漏出一頭秀髮，模樣已經有所變化，完全不是那日所見的模樣。但是，李梵修依然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炫公子，因為那雙漂亮的眼睛，不曾變，他認得那雙眼睛。
鮮血繼續流失，他能感覺到生命在流逝，但是他不在乎，對於死亡，他毫不恐懼。他漸漸開始了胡思亂想：“原來她有耳洞，還有胸，她真的是女的，那就好，那就好，我沒有對男人心動。大小姐應該能活下去，師父師孃還有師兄們也不用為我犯愁了，小師妹有齊雲，我的兩個兄弟也沒事，了無牽掛，好像我跟她死在一塊，也不錯的樣子………”
鮮血還在流失，他的雙眼漸漸開始模糊，直到眼前一片黑暗，又是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就連近身邊近在咫尺那個女子，他也再也看不到一點模樣，他還沒看膩。尤其是那雙眼睛，他還沒看膩，也看不膩。
鮮血的流失開始減緩，李梵修已經沒有那麼多的鮮血可以揮霍，他開始漸漸失去意識。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的右手緊緊握住手中的那柄相依為命的長劍。而左手，緊緊的，緊緊的握住那絲溫暖。甚至於他還隱約感覺到，那隻手也在緊緊的，緊緊的，握住他。
就這樣，他們向下落去。落入身下那彷彿是永恆的黑暗深淵之中。
黑暗，吞沒了他們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