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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瞬息而逝,猶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過,因為十年一次“蜀山試劍”的逼近,木青峰上所有的弟子都閉門苦修,除了李梵修一如既往的像以前一樣的生活。
在無人理會的情況下,李梵修一直獨自修行,雖然沒有師父師兄的指導,但是他修行進步速度卻快到讓他自己都不敢想。那一夜入魔之後,他再也沒有陷入到入魔的情況,但是好像那夜的入魔讓他身體又有了不一樣的變化,修行的速度更加的快了起來。
神速,只能用此來形容。
即使蜀山那些頭上頂著天才盛名的傢伙,也沒有這種速度。
修行掌握自然之力,修行延續生命。這本就是逆天而行的行為。所以修行的過程,沒有那麼簡單。修行的境界,分為練體、助基、金丹、元嬰,之後便是大乘。至於那飛昇之境,自古聽聞有之,但是似乎誰也不曾親眼得見。
練體境界,多由練皮開始。隨後練骨,練筋,練髓。
在十年的爬山伐木的過程之中,有著心脈之中的舍利子加持,李梵修不知不覺便完成了練體,加上他修行佛道兩家功法,雖然修行的進展緩慢,但是卻讓他在這十年之間,有了更好的沉澱,鍛造了一個由內而外的練髓,練筋,練骨,練皮,身骨有著遠超他人的堅韌強壯。
再加上劍炅之中的兩次死裡逃生,在舍利子的引導之下,他吸收了劍炅積累了不知多少年的地髓靈液,重塑兩邊身體。所以在這練體境界,相信這片天地之下,沒有人的身體堅韌程度能超過李梵修。即使是妖族獸族的身體,在練體境界也很難有超越李梵修的存在。
築基,是修行道路上第一道生死關隘,大宗大派的弟子,在築基之時往往有師父看護,更有吐納法、築基丹等密法丹藥相助。然而那入魔的一夜,卻讓這個傻小子稀裡糊塗又成功的築基成功。十年的積累,一身蘊含著巨大的能量,一朝突破,修行怎能不一日千里。
然而修行之路上有了更多的變化,李梵修心中的疑慮也越存越多。
但李梵修終究是忍住沒有去問玄青,一來是師父的關注從來不在他這裡,而宋青書、蘇盈盈等人一直專心閉門修習,無暇顧及他的事情,二來是他心中有著太多太多的秘密,他怕被玄青給探問出來,所以他只能把這些疑慮藏在心間。
索性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修行,既然身體沒有出現危險的情況,李梵修也就一直修行了下去。
蜀山門中弟子,皆都以修習“蜀山訣”為基礎心法,“蜀山訣”經過蜀山歷代先賢的幾千年成為仙家首屈一指的修行法門,雖然只有三層,前兩層,不顯山不露水,修煉完成也只不過是能讓蜀山弟子最低完成築基,最高也不過金丹期的修為而已,但是進入第三層萬物生之後,“蜀山訣”便可以在體內衍生萬物,模仿萬物的能力,展現出巨大的潛力。
但是進入第三層的修行之後會明顯地出現一個分水嶺。修行之人的資質高低更加是一目瞭然。這天資過人之人往往進入第三層之後,修行之路上便是勢如破竹,一舉突破進入到更高的“金丹”境界,而資質稍差的弟子往往是舉步維艱甚至是修行停滯不前,終其一生卡在第三層的弟子也是有的。這一切原因都在於“蜀山訣”前兩層的修行心法記錄詳細,而第三層心法則是晦澀難懂,一切都在於修行之人的獨自領會和抉擇,所以更看重的悟性和運道。
李梵修入門至今也已不少時日,從踏進蜀山的第一天起,議事殿內李冰雲的搶手和他被左右推諉,他便知道自己的資質也只不過是一句“身骨尚可”,算不上天資聰穎之輩。所以他唯有加倍的努力,缺少關注的他,一味的下著苦功。
李梵修呆坐在院中的桃樹下,忙完自己的功課之後,起身伸伸懶腰。
無人理睬的李梵修,如往常一樣,無事之時便躲在自己的小院子之中。
那柄從劍炅之中帶出來的長劍,橫放在他的雙腿上,通體暗沉沉的黑色之中泛著灰色。表面粗糙不平,兩側的劍鋒也破損不堪,只有兩尺多長,說它是長劍,卻沒有三尺青鋒,長度不足,說它是短劍,卻又有兩尺多長,重量頗重,甚至比一般的重劍都要沉上幾分,劍的重心也是不穩定,忽前忽後,時而偏左,時而偏右,似有流動的液體在這劍內流動,引起長劍中心的變化。輕輕敲擊上去,卻是沉悶的悶響聲,非金非石,整柄長劍都是那麼的不倫不類,怎麼看都像是一把沒有熔鍊鍛造完成的劍胚子。
這把不知道是魔劍還是仙劍的長劍,從劍炅帶出來之後,像今天這般打量,李梵修都不知道有多少次。唯一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便是是在劍柄處,隱隱有一道道細小的脈絡,從劍柄一直聯通到劍尖。脈絡就像是毛細血管的網路一般,遍佈劍體,隱藏其中,不細細觀察,難以察覺。
至今為止,李梵修也沒有給這柄長劍起一個名字。因為不知叫這柄長劍一個怎麼樣名字合適。
李梵修伸出右手再次握緊劍柄,今日他再次握住劍柄,面色嚴肅,深吸一口氣,他閉上眼睛,法力推吐,湧進長劍,忽地長劍一抖。一陣陣噁心的感覺湧上心頭,李梵修開始顫慄。那夜入魔之後,這柄劍似乎被喚醒,開始展現它的不凡,展示它的力量,更開始暴露它的慾望。所以每次他用這柄劍,都會有一股噁心的感覺湧上他心頭,那奇怪陰暗的氣息,令人恐懼卻又興奮的畫面再次佔據他靈臺。
長劍在試圖掌控他。
腳下踩踏的是岩石,卻不斷滴崩塌,陷落,逼迫著他一步一步的後退,四周漆黑一團,卻不平靜,如墨一般的滾動,黑暗之中殺機暗流湧動。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一個人面對著未知,一個人面對著恐懼,一個人面對著死亡。
緊了緊手中的長劍,受傷的肩膀,鮮血順著手指流淌到劍柄之上,又順著那絲絲的脈絡流向整柄劍,瞬間被那長劍吸收進長劍之中。那難以抑制的狂熱和嗜殺開始作祟,躁動不安,李梵修整個人開始顫抖,是興奮的顫抖。未知、恐懼和死亡讓他忍不住冒出殺戮的衝動。黑暗之中,黑氣像是鮮血一般流動,似乎是終於按耐不住,忍不住吞噬掉眼前的這螻蟻一般渺小的存在。
他揮著長劍,隻身衝向黑暗。
黑暗消失,再次出現,卻是在山澗之中,幾個看不清面容的人,合力圍攻向自己。唯有手中長劍是依靠,奮力拼殺!
各種絕望的畫面閃現。最終畫面破碎,出現玄法老和尚,赤裸著上身,精瘦卻並不乾癟的肌肉,單手持著法印,身邊,圍著形形色色的人,虎視眈眈,玄法老和尚,張開雙目,漏出猩紅的雙眸,袈裟抖動,掌風抖動,頃刻之間,數人斃命。不同於自己見過的玄法老和尚一臉慈祥的模樣,畫面之中的玄法老和尚充滿著暴虐的氣息,真正的金剛怒目。
畫面又一轉,他彷彿又來到了那斷劍城外的樹林之中,半殘的月亮,隱匿黑夜之中,玄法老和尚跟那黑衣人鬥法,那骷髏鬼面將軍,揮刀向李梵修砍刀,死亡帶來的恐懼再次襲來……..
坐在桃樹下的李梵修努力剋制自己不放開手,握緊長劍,那夜不知為何被他喚醒的長劍,總是會在他催動長劍的時候,靈臺之中出現各種令人恐怖的畫面,各種負面的情緒試圖影響他從而控制他。
好在,他體內有佛門至寶舍利子,還有玄法老和尚留給他的那套佛門無名法訣,每當他堅持不住的時候,心脈之中的舍利子就會湧出那股金色的能量帶動心臟有力跳動,給他帶來片刻的喘息時間運轉那套佛門法訣,滌清靈臺,壓下他的所有負面情緒。
“呼哧~,呼哧~”李梵修脫離出來,用力的喘氣,鬆開了手中的劍,每日他都無數次的嘗試掌控這柄長劍,努力是有用的,他掌控長劍的時間越來越長。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距離他完全掌控這柄長劍已經快了。
天色已晚,李梵修整理好心情回到屋中,千夜老早就跑到床上休息了,癱窩蜷縮成一團,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真羨慕你,不需要修煉,每天只需要睡覺就可以一直不斷的強大。”李梵修看著懶洋洋的千夜,嘴角掛著笑,道:“真不知道你明明可以變的那麼大,還要天天以一隻小貓大小的樣子來識人,你真的是一隻貓嗎?千夜?”
“喵~”千夜像是很費力的樣子抬起一隻眼皮,眯著眼睛,敷衍的喵了一聲來回答李梵修它是一隻貓,如假包換。
“你真是懶到家了。”
千夜剛想反駁一下,但是卻突然起身,黑色的小耳朵一動一動。
“怎麼?”李梵修知道,千夜這種表現,代表著有人來了,千夜的靈感總是遠遠的超過他,他開口道:“是誰來了?”
“咳,咳!”外面傳來咳嗽聲。
“師父?是師父?”李梵修趕緊推門出去,見到了負手站在院中的玄青。
“師父,你怎麼來了?”李梵修緊走幾步走上去。
“怎麼,我來不得你這個小院子嗎?”玄青背對著李梵修,料有興趣的打量著面前的大桃樹。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師父,您,您好像很少來。”李梵修不知所措,師父很少來他的小院子,也許久沒有跟他交談。上次來他這座小院子,還是他要進劍炅之前。
“是啊,從你入我門下以來,算起來我還是第二次來這裡,不錯,很安靜,你這裡,適合修心。”玄青滿意的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僻靜的小院子很是滿意。
“嗯。”李梵修應道。
隨即,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氣氛陷入了尷尬的境地。這對師徒,像是之間沒什麼話可以說。比陌生人還陌生一般。
“你,你最近修煉的怎麼樣了?”良久,玄青開口問道:“可有進步?”
“還,還好。”李梵修如實回答,道:“大師兄閉關前,教我的東西,我都已經學會了。”
“嗯,”玄青點點頭,他吩咐過宋青書這個大徒弟,教一些基礎的給李梵修,他相信這些最簡單的東西,李梵修這麼久的時間總歸會掌握的。
“聽說,你還去砍鐵木?”
“是的。”李梵修點點頭。
“怎麼?練體還沒有完成?”
“完成了,只是,只是習慣了。”李梵修道:“而且每日膳房都需要柴火,我去多砍點,五師兄做飯的時候,就不需要再去山上砍柴了。”
“嗯,砍吧。”玄青點點頭。
“嗯。”
“我們木峰一脈,向來人丁單薄,這不怪你,是我的錯。”
“師父……”李梵修不知玄青此話何意思。
玄青伸手打斷李梵修的話,接著道:“蜀山每隔三年招收一次弟子,每隔十年便會舉辦一次蜀山試劍,名額都是有限,只有最頂尖的弟子可前往。即使是親傳弟子參加,那也是有一定要求的。這次蜀山試劍的,別的峰或許需要爭奪名額,但是我們木青峰名額很充足,按道理,你入門十年,修行尚淺,有你大師兄他們頂著,可以不需要你參加的,但是,既然我們名額如此充足,所以,所以我決定讓你也參加。”
“我?”李梵修聽到這個訊息有些吃驚,他從沒想到過,師父這麼晚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他讓他去參加:“我真的可以嗎?”
“你有什麼不可以,各峰的峰主座下親傳弟子本就可以直接參加,你年齡也不超齡,所以你自然是有資格的,有什麼不可以的?”玄青轉過身來,注視著眼前這個已經要比自己還要高大的男孩子,眼神中透露著一絲對這個孩子憐愛。
“可是,我是我實力不夠,之前小師妹說,說過。”李梵修羞愧的低下了頭。
“哪有怎樣,我的弟子,總不會連比的勇氣都沒有!”玄青有些生氣。
“不是的師父,我有勇氣,只是,我只是怕給師父您丟人,給木青峰丟人。”李梵修低著頭,有些羞愧。
“我的面子,是靠我手中的劍,不是靠弟子,木青峰的面子,也不是靠你,是靠列輩英烈的劍,懂嗎?”玄青目色一凌。
“嗯。”李梵修重重的點頭。
“尊嚴是靠手中的劍,弱肉強食,這是修行者的規則,明白了?”
“明白了。”李梵修再次鄭重的點頭:“弟子謹記師父教誨!”
“記住了?”
“記住了。”
“噌”玄青掏出一把長劍,插在兩人之間的青石板上,長劍通體赤紅色,入石三分,正在抖動,發出陣陣哨音。
“這柄劍,叫做焦土,是我三十歲之前,用過的一柄佩劍,你先拿著用,試劍之後,再去一次劍炅,找到屬於你的那柄劍,再將焦土還給我。”玄青沉沉的說道。
“師父,我有劍!”李梵修低頭看了一眼劍勢凌人的焦土,又抬頭對著自己的師父說道:“我有劍!”
“你有劍?劍炅帶出的那把劍?”
“對!”李梵修目光堅定,抬頭直視玄青,鄭重的說道:“劍炅帶出來的,劍!”
“那或許只是哪一位前輩沒有完成的一柄劍胚,又或者是一柄被損壞的劍。”
“那也是劍,劍炅帶出來的劍!”李梵修的目光有些執拗。
“我承認,它材質很棒,很堅硬,很沉重,也很是神秘,連我都不知道它是用的什麼材質做的,也查不出來歷。但是,它沒辦法幫你在試劍上比試,甚至你都沒辦法能催動它。”玄青看著一臉執拗的弟子,耐著性子勸解。
“我會掌握它,如果他是劍坯,那我就鍛造好它,如果他是破損,那我就修復它,它是我的劍,我的劍!”
“呵呵,是的,你的劍,我不否認。但是你的劍,沒辦法用它來參加試劍,它暫時還沒有辦法來幫助你,這柄焦土先借給你做佩劍,剩下的時間,好好熟悉焦土,至於你的劍,”玄青頓了一頓,望著一臉倔強的男孩子,道:“之後進不進劍炅,再說吧,希望試劍能改變你的想法。”
“師父!”李梵修出言。
“好了,我還要回去指導你師兄們修煉了,不要再說了。”說罷,玄青負手走出小院,留下李梵修一人望著焦土。
千夜,總是躲避著玄青,等到玄青走了,這才邁動著輕盈的腳步走了出來。來到焦土劍邊上下打量,伸爪撥動,焦土便開始晃動。打量幾眼,千夜像是失去了興趣,跳上了桃樹,找了根滿意的樹杈,爬了下來,四肢懸空晃盪,還是那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李梵修口中開始喃喃自語:“呵呵,我竟然真的可以去參加蜀山試劍,我還以為師父會嫌棄我出去丟人顯眼,不讓我去,我還以為大家都……”
說到這裡,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頭來望著千夜,道:“不過真的上臺比試,只怕我只會輸吧,畢竟我連你都打不過。”
“喵,喵喵喵!”千夜有氣無力的回答。
李梵修看著懶洋洋的千夜。道:“看你這樣子,我真的很難相信你很強,千夜,你就是一隻懶貓,雖然,雖然你能變大變小,但你還是一隻貓。”
千夜懶得理會李梵修,自討沒趣的李梵修擠出一絲尷尬的微笑,低頭再次看起那插在地上的焦土,“噌”李梵修拔起焦土,旋轉轉手腕,將焦土持立在眼前仔細的打量,劍身通體是豔麗的紅色,紅色之中透著一點焦黃色,就像是大日天火焚燒過後的殘破城市顏色,鋒利的劍刃反射出李梵修稚嫩堅韌的臉龐兒。
“你很漂亮。”李梵修喃喃自語。
伸手撫過劍鋒:“你也很鋒利。”
“師父是要我來靠你,靠你來贏?”李梵修搖了搖頭,自嘲一般說道:“不,師父沒有想過我能贏,哪怕是一場,所有人都沒有想過我能贏,哪怕是一場!師父是想讓你來幫助我來不輸的那麼慘。”
他眼神一遍,回憶又想起了那個雨夜,蘇盈盈就在這裡,在雨中,頭上的髮簪,隨著她的一顰一笑而跳動,那是別人送的,那個叫齊雲的傢伙,還有小師妹說過的那些話。
“嗯嗯,好吧,你再練上十年可能比得上那個驚雷火,不過,就算時再練上十年,你也是比不上齊雲師兄,”
“今天多虧了齊雲師兄救了我,還給我送禮物道歉,齊雲師兄真的好好啊!”
李梵修的心又被刺痛了一下子。
“就算是再練上十年,你也是比不上齊雲師兄。”李梵修眯起了眼睛,嘴裡重複著這句話:“十年,你知道十年我可以做多少嘛?,哈哈哈,再練上十年,你也是比不上齊雲師兄。”
“呵呵,是嗎?”
“你是一柄很不錯的劍,不過,你不是我的劍!”李梵修再次翻轉手腕,將焦土劍重重的插了回去:“你不是我的劍!”
心神一動,屋內那柄難看的劍,開始抖動,敲打的桌面發出“咚咚咚咚~”的聲音。
李梵修伸手向後,朗聲道:“劍來!”
“嗖!”撞破窗戶,長劍應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