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雖多但卻擋不住葉擇去往雲煙樓的步伐,貴為連州府屈指可數的奢侈之地,氣溫才下去一些雲煙樓中便燒起了微熱的暖爐,目的自是為了讓來這裡的情郎能欣賞到身著紗衣的美人兒們。

自那日命案後已過去數日,丟了魂兒的花魁總算被葉擇安撫好了,可雲嵐近日總是帶著別樣的眼神注視葉擇,就連伺候兩人的丫鬟都能看出雲嵐心中有事,向來精明的小少爺卻從未察覺。

今日本該是和雲嵐琴簫合奏,可奏出幾個音符後葉擇便推開了膝前的長琴,悶悶不樂地靠在了窗邊。

忽覺得被人從後面攔腰抱住,雲嵐獨有的香味撲鼻而來,耳邊傳來一陣熱浪,“葉郎今日有心事?”

若是往日,葉擇定然會抓住腰間的玉手撫摸一番,可他卻長嘆了一口氣,目光飛出窗外看著街上匆忙的行人,“那日你見到我二爹,應該是一眼就認出他了吧?”感覺到雲嵐嬌軀一顫,葉擇苦澀地笑道:“也是,他可是前周人人皆知的人屠,你貴為王府千金又怎會不認得?你若有心打聽定能知曉我便是二爹最疼愛的人,你奈何不了一個馳騁沙場的大將軍但若是殺了他最疼愛的親人也算是為你大周亡魂報仇了吧?”

雲嵐自然明瞭葉擇已然猜到了她近日的憂愁,慌忙鬆開葉擇將身子向後挪動了幾尺,不著痕跡地將藏於棋盤下的匕首向裡面推了推。亡國之仇不共戴天,雲嵐那日見到彥天邪以及他帶來的血衣軍時確實想撿起那把塗了毒的匕首拼上性命刺上一刺。可任誰都知道她一個弱女子決然奈何不了彥天邪這樣的高手,她也確實想過將這份仇恨發洩在葉擇的身上。

與葉擇接觸數月,她知道眼前微怒的葉郎有一顆世人都未必有的善心,再加上葉擇對她的百般照料,她著實下不去手。

抬頭一看葉擇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藏著匕首的棋盤,想來方才的動作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葉擇的眼中閃過雲嵐從未見過的悲憫,像極了那些被父母送來雲煙樓的姑娘,應是對生活失去的信念,“你果真想過殺我?”

葉擇聲音沙啞了許多,聽得雲嵐止不住地心疼,眼前的葉郎忽然撲過來揪住了雲嵐的衣衫,這才發現葉郎的眼中已有淚珠在打轉,“你可知道我為何即便猜到了你的想法還會如此坦然進你的閨房?因為我覺得我與嵐兒已然有了超越世俗的情愛,那過時的亡國之仇絕對不會動搖嵐兒對我的忠誠。”

說罷,葉擇鬆開了手,丟下癱坐在地上的雲嵐大步離開了房間。忽響起雲嵐清脆的哭聲,她抹著眼淚幽怨道:“奴家若真想殺你,怎會這般憂愁呢?”這一點葉擇自然會想到,可他無法接受的是雲嵐竟然真的藏了匕首,不管結果如何,她確實動過殺心。

這一日,小少爺第一次未過正午便離開了雲煙樓,樓內聰慧的姑娘們自然猜到兩人鬧了矛盾,雲煙送走了面色苦悶的葉擇後禁不住說道:“即便是山珍海味,總會有膩了的一天啊!”

葉府客廳內此刻坐滿了人,于晴晴正扶著搖搖欲墜的聶文竹,蘇論江與彥天邪則時刻注意著葉明宇的神態。今日蘇論江帶來了訊息,玄妙門門主明心道長在官道上被魔宗長老繡花娘娘襲殺,據說明心道長死前在內衫上留下血字,可奈何當日大雨瓢潑,血字在被發現時已經只剩下個“紫”字。

這樣看來明心道長確實找到了破解紫殺命格的方法,向來遵守諾言的他在死前竟只想著將這方法傳承下來。

這些年來葉擇的成長眾所周知,除卻從未讓他染指的文武之道,葉擇的作畫和聲樂水平已然站在了連州府的最頂端,更不要提他那絕對已經超過國手水平的圍棋之道了。聶文竹和于晴晴還私下閒聊過,說憑著葉擇如此卓越的天資,等到破了紫殺命格再去習文學武也有望攀上高峰。

可如今,這個縈繞在眾人心頭將近十六年的夢終究還是破碎了,荒誕至極地破碎了!

蘇論江道:“據說明心道長因為這些年道破的天機太多,受到了天道的責罰瞎了雙眼,近幾年身體也衰弱許多,這才讓魔宗的人有了可乘之機。”

聶文竹已經落下了眼淚,她著實不明白自己的孩兒為何要肩負如此不堪的命運。等了十六年,盼了十六年,到頭來竟然是這個結果。幾人同時一愣,聶文竹趕忙抹去眼角的淚珠,葉擇苦著臉走進了客廳。

見得幾位爹爹孃娘都在,葉擇的臉上忽然浮現出笑意,“二爹,三爹三娘,你們都在啊?”

瞧著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的葉擇,于晴晴情不自禁想到葉擇將來可能面對的命運,忍著淚意朝蘇論江靠了靠。

“沐辰和夢茹在後院切磋,你快去找他們吧!我們今日還有要事商量。”從未冷落過葉擇的彥天邪出奇的讓葉擇離開,原本心情鬱悶的葉擇仔細看了看廳內的長輩們,待看到阿孃臉上的淚痕時心中已猜到定是出了什麼大事。雖然關切母親哭泣的原因,但葉擇還是知趣地點頭離去了。

一直沉默不言的葉明宇在葉擇離開後終於開口了,“當年寧王謀反也是從一位玄妙門高人的命案開始的,那位是明心道長的師兄,在皇城的供奉殿中司供奉一職。”語出驚人,在場的人可都聽說當年那起談之色變的謀反案,曾為大夏第一神捕的葉明宇既然起了這樣的擔憂,那麼危機自然是再次臨近大夏了。

“這麼說,又有人想掀起腥風血雨了。”向來好戰的彥天邪在嗅到戰爭的氣息時竟露出了任誰也不能接受的悲憫之色。

“怕是如同上次一樣,不僅僅是王權的爭奪,還有一場更加血腥的正邪大戰了。”葉明宇雙眼綻放精光,關於葉擇命格的事情已暫時被他擱置,雖已退隱,可俠義心腸的他終究不忍再見到那年一般的生靈塗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