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陽極

姜開、大熔長老等人聞言紛紛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承認，風后所言極為有理，雖然眼下的大荒已經是一盤散沙，諸多氏族部落都在各自為政，互相之間彼此算計。

強如神農氏這樣的中原霸主也管不住自己下面的諸多諸侯。

山東地界的玄鳥太昊氏更是已經徹底失去了威嚴，對下面的諸侯毫無約束力和統治力。

但出師有名依舊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帝族畢竟還是帝族，即便已經沒落了，但只要玄鳥族還坐擁王城的內城，他便還是山東地界，太昊伏羲這一脈名義上的統治者。

如果能得到這位統治者的認可，哪怕只是得到一些名義上的賞賜和分封，那也足以讓火雀氏族在接下來的發展中少走許多彎路。

尤其是在針對句芒氏、畎夷族等氏族部落的行動中，會佔據道德上的高地。

因此，進獻內城玄鳥族，嘗試得到分封賞賜很有必要。

“既然如此，我們就早做打算，拖的時間久了，難免讓玄鳥族人覺得我們不夠虔誠。”

姜尤見狀，頷首說道。

入主王城幾天之後立刻進貢和入主王城幾十天后才姍姍來遲的進貢，是兩碼事，意味著進貢之人在對待帝族的心態上有著天壤之別。

對玄鳥族這樣正好處於權力最低谷的帝族而言，就更加看中這一點了。

“話雖如此，我們還是需要細細準備一番。”

“你們有所不知，如今的內城也是一片混亂，否則玄鳥族又豈會坐視外城五正區如此大動干戈而坐視不理。”

風后嘆了口氣，解釋了起來。

“內城之中分為陰陽兩區，如今被我玄鳥族的兩支族裔分別把持，互相仇視。”

“說白了，就是如今的玄鳥族已經分成了兩個陣營，各自為政了，對外都宣稱自己才是帝族，另一支則是圖謀造反的叛逆。”

“也正是因此，我玄鳥族一脈的幾位巫帝也各自站隊，彼此針鋒相對。”

“否則哪裡輪得到白鳥族他們放肆，染指王城？”

風后解釋了一通，姜尤等人這才恍然大悟。

玄鳥族畢竟是山東的帝族，在過去的上千年中一直坐擁著王城和整個山東的資源。

按道理而言，玄鳥族的勢力絕對是整個山東地界最為強大的。

巫帝以及巫王等頂尖修煉者的數量也應該遠遠超出其他勢力一大截，冠絕大荒才對。

之前他們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麼當代太昊剛剛病逝，玄鳥族就轟然倒塌了，現在聽到風后的解釋，他們才明白過來。

玄鳥族依舊是強大的玄鳥族，只不過內部已經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政了。

他們的巫王、巫帝光是互相攻訐，互相針對都已經忙的顧不過來了，自然不會在意外圍勢力是什麼情況了。

這也是大氏族的通病，他們太強大了，強大到遠遠超出其他勢力，而他們也遠離底層太遠了，因此難免目空一切，看不起任何氏族，

對他們而言，或許白鳥族、畎夷族等氏族部落的鬥爭不過是過家家一般不值一提，只要自己能夠戰勝對手奪得王座，要鎮壓這些反賊易如反掌！

“所以說，對於玄鳥族而言，其實王城的外城，這五行五正區打的天崩地裂對他們而言也無所謂，對他們而言，只要還掌控著內城，就依舊掌控著最重要的資源？”

“甚至，有可能五行五正區就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一個誘餌，誘使白鳥族等氏族自相殘殺，彼此削弱實力，這樣一來，對他們的威脅便更小了，他們就可以放心繼續內鬥？”

姜尤若有所思。

“當然有這一部份原因了。”

“帝王心術，不是普通氏族可以理解的，對於玄鳥族的嫡系而言，王位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哪怕是自己的血親的生命也並不重要！”

“內城對玄鳥族而言自然重要至極，不容有失，但外城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罷了，若是能夠藉此削弱野心勃勃，不服管教的附庸氏族，他們絕對樂意至極。”

“畢竟，五行五正區本來就是分封給五正官職的城區......”

風后看向姜尤，極為鄭重道：“大尤，此行不僅僅是為了進貢給玄鳥族，獲得一個正當的分封，可以名正言順的佔領火正區，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而這件事，才是我們真正的目的，遠比獲得玄鳥氏的封賞更為重要！”

“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比獲得玄鳥氏的封賞，在王城站穩腳跟還重要！？”

大熔長老等人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進貢不就是為了獲得封賞，還能有什麼事情比得到封賞更加重要？

這王城之中，還有什麼是比名正言順的擁有火正區更加重要的？

“比獲得玄鳥族封賞更為重要？”

“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姜尤沉吟了片刻，忽而笑道。

他總算明白風后的打算是什麼了。

姜開見狀看向內城，火正區等五行五正區就是大圓的五個扇面區，而最中心的內圓便是內城區。

因此，說起來其實火正區、水正區等城區和玄鳥族生活的內城區同樣也只有一牆之隔。

只要站在各自城牆的扇面銳角處，視野越過護城河，便可以看到內城的城牆了。

當然，內城畢竟是內城，不管是城牆的高度、厚度，還是各種防禦工事，都不是外城的五個城區可以媲美的。

他們此刻仰頭看向內城，只能看到一堵極為高聳，高達幾十丈的城牆，就像是一堵大山擋住了一切。

玄鳥族便生活在這堵高牆之後，神秘無比。

這和外城區截然不同。

站在火正區的城牆上，可是可以清晰看到水正區、木正區的一角的。

姜開不愧是曾經帶領火雀氏族幾十年的首領，目光毒辣，思維具有遠見，看到如此一幕，立刻也領悟了過來。

“也就是說，此行我們的最大目標，其實是獲取內城區的地圖，以及諸多防禦工事、重要物資儲存點的佈置？”

“而向玄鳥族進貢，則是一個藉口，方便我們能夠進入內城區。”

姜開看向風后，問道。

風后露出讚賞之色，遙望內城區頷首道：“不錯，火正區只是開始，內城才是我們的目標，想要成為我們東方的新帝族，內城是我們遲早要面對的一道天塹，必須攻克，只是想要進入內城極為困難，沒有合適的理由，強攻幾乎沒有任何可能，我們此番假借進貢一事尋找進入內城的機會，可謂是一箭雙鵰，即可以趁此機會觀察內城區的佈局，還可以從玄鳥族手中得到名正言順的分封。”

他嘆了口氣，有些無奈：“說起來，我也已經有大半年沒有回內城過了，內城如今到底情況如何，我也不甚瞭解。”

眾人頓時心中凜然。

風后本就是玄鳥族的直系，而且是有資格爭奪王位的幾位直系血裔之一，內城對於風后而言，或許就是童年記憶的全部。

只是他自己主動放棄了王位的爭奪，選擇了幫助姜尤。

說起來，對方放棄的實在是太多了。

“快了，總有一天你可以重新正大光明的回到內城。”

姜尤拍了拍風后的肩膀，笑道。

......

王城，內城。

陽城區。

如果將王城比做一個巨大的五行八卦圖，那麼外城區的五行五正區就是八卦圖的五行。

而內城區，就是八卦中央的太極。

太極分為陰極和陽極。

內城也同樣分為陽城區和陰城區。

兩個城區並不是絕對的勾玉尾魚形狀，而是近似於半圓形，將內城區這個小小的圓分割成了兩個城區，以一條寬闊的大河為分界線。

這條大河便是外城和內城中央分割的護城河，或者說護城湖引導而來，一直通向王城之外的平原上，和宛丘的主流相匯。

這一天，陽城區的宮殿內呈來了一份急報。

金壁輝煌的宮殿內，身著華服的青年慵懶側躺在長榻上，幾位穿著單薄的侍女曲膝半跪在地，細細的為他捶腿捏背。

另有幾位侍女雙手扶著巨大的芭蕉扇，徐徐扇動著扇子。

遠處的宮殿角落裡，幾位樂師正捧著陶壎輕聲奏樂。

青年半眯著眼，神情享受。

“外人只知道我玄鳥氏已經沒落，因此龜縮在內城中不問世事，只圖一時享樂，就如落日餘暉一樣，馬上就要走向消亡，卻不知我玄鳥氏依舊強大，牢牢掌握著大荒的一切，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脫我們玄鳥族的眼線。”

“說說吧，這火雀氏族是個什麼情況？”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們似乎只是白鳥族麾下一個不值一提的小氏族啊，怎麼跑到王城來，還將白鳥族給擊敗了？”

青年輕聲發問。

一名斥候半跪在大殿前，聞言頓時有些慌張，顫聲回稟道：“大帝，這火雀氏族不知道怎麼回事，誕生了一位巫帝，他們藉助兵巫的機關造物攻破了火正區的城牆，打了白鳥族一個措手不及，因此打敗了白鳥族。”

“哦？”

青年似乎有些詫異，當即揮手驅散了幾位侍女，正襟危坐了起來，輕聲問道：“區區一個外圍流域的小氏族，竟然能誕生出巫帝？還是大荒古往今來從未有之的兵巫巫帝？有意思，這麼說來，之前的傳聞是真的了，火雀氏族確實奪得了我玄鳥族的祖先，太昊伏羲的秘寶。”

他緩緩起身，禪了禪自己的衣服，在殿內來回踱步，轉而笑道：“說起來，我那個不知所謂的弟弟，似乎就去了火雀氏族吧？”

那名斥候聞言當即大聲應是，繼而說道：“風后確實在火雀氏族，我們的斥候在城牆之上曾遠遠看到他，或許......”

“那就不奇怪了，風后這傢伙素來有些想法，連我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我們諸多兄弟裡面最聰明的一個，說起來當初若不是他主動放棄了繼承帝位，只怕我想要成為這陽城之主，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

“但話又說回來，這小子看起來也沒有他表現的那麼無所謂嘛，竟然幫助火雀氏族奪得了太昊伏羲的秘寶？這是想要扶持火雀氏族起勢，取代我玄鳥族的意思啊，嘴上說著對王位並不心動，身體卻很老實，但這畢竟是我玄鳥族的寶物，豈能贈予他人？”

青年在殿內來回踱步，沉吟了許久，忽然笑了起來。

緊接著，他轉頭快步走向了大殿門口，俯首對著跪拜的斥候說道：“去，請帝鼂大長老過來，就說風后未經過我玄鳥族諸多長老的同意，便擅自將我玄鳥族的秘寶——太昊伏羲的遺物取走，還贈送給了火雀氏族，如此不孝子孫，不配再做我玄鳥族後裔了，必須嚴懲，以儆效尤，還需要將太昊伏羲的遺物收回，免得流落在外！”

那名斥候聞言頓時露出驚愕之色，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麼，緊接著便大聲應是，急匆匆的朝著城中跑去。

大殿之外綠草如茵，白鳥盤旋。

青年站在殿堂門口遙望遠處的景色，只見這王城的內城之中一片歌舞昇平，到處是繁華之色，諸多玄鳥族的大巫就在街道上修煉巫術，氣勢恢宏，實力強大。

他輕笑了幾聲，這才返回大殿之內，重新側躺在了長榻上享受了起來。

“風后，你以為你離開了王城就可以獨善其身嗎？到頭來還不是要回到這裡。”

“不過你想要扶持火雀氏族取代我玄鳥族，未免有些天真了，我玄鳥族的底蘊何其強大？光是巫帝便足足有十餘位，巫王數以百計，白鳥族等氏族於我玄鳥族而言，不過土雞瓦狗而已，反手便可消滅，更不用提一個根基不穩的火雀氏族了。”

“你若是取了太昊伏羲的秘寶遠走高飛，像龍伯國一樣偏居一隅當一個富家翁那也就罷了，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你去了，但你妄圖染指王城，豈不是自尋死路？”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在火雀氏族之中，還幫助火雀氏族誕生了一位巫帝，等長老們知道了此事，豈會容忍你？”

“呵，等你被驅逐出我玄鳥族的族譜，你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名不正言不順了。”

“我玄鳥族的寶座，已經和你無緣了......”

青年低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