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飛在獄中的編號正是五十一號,然而他此時潛心運功,神遊物外,竟是不覺那人乃是在呼喚自己向前領取午餐。

忽然間,一物橫空飛至,正不偏不倚打在李燕飛的頭上,原來是那呼喚之人見他對己毫不理睬,一怒之下,便將手上湯勺擲了過去。

李燕飛突然受此一擊,吃了一驚,內息瞬間走上了岔道,只覺腦中一陣暈眩,一口氣轉不上來,竟爾就此昏倒在地上。

那擲勺子之人只道自己擊死了他,又驚又駭,正待上前檢視,卻見一名囚犯快步奔了過來,一把將李燕飛抱起,拔步便奔,那分派食物的教徒連忙喝斥幾名同僚一同追了上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李燕飛的意識漸漸清晰,只覺雙掌各有股微微內力傳來,進到自己體內,將自己混亂的內息一一推回正確的路徑。

李燕飛緩緩睜開眼來,只見眼前有個中年男子正握住了自己雙手,雙目緊閉,盤膝運功,而自己也已是盤膝而坐。

向左右望去,見自己仍是身處一間牢房之中,但顯然並不是自己的那間,想來便是眼前那中年男子的了。

那男子感受到他內息變動,也睜開眼,笑道:“你醒啦?真是太好了。”

李燕飛道:“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沉吟了一會,道:“我的名字麼……還是別提了,畢竟給人關在這裡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適才我排隊領取午餐的時候,見你忽然倒在地上,下意識便救了你回來,你不見怪罷?”

李燕飛笑道:“要不是得您相救,只怕我這時候小命早就不在了。我感謝都來不及,怎會見怪?”

說著便跪了下來,朝那人拜了下去。

那人大驚,忙將他扶起,道:“我也沒做什麼,別對我行這等大禮。”

李燕飛笑道:“救我性命還不算什麼?我倒不知道怎樣才算做些什麼了!”

那人被他給逗的跟著笑了起來,道:“好罷,我的確有做些什麼,不過你可別放在心上,我也不喜伐善施勞。”

李燕飛幼時曾跟隨師父讀書,笑道:“這是仰慕顏淵的品行了,不過既是如此,想必您是不會讓我稱您『恩公』了。”

那人一聽,連忙搖了搖手,道:“那怎麼行?”

沉思半晌,似是想起了什麼,道:“你不介意的話,便喊我大哥罷!”

李燕飛見他仍是不肯稍漏姓名,笑道:“我還不到二十歲呢!只怕跟您差了一輩,我還是喊您伯伯罷!”

那人在心中暗責自己道:“的確,他看上去跟我兒子也差不多大,怎能兄弟相稱?唉!怎麼我想的都不對?”

李燕飛不知他心中想些什麼,又問道:“不過伯伯,他們怎麼會準您將我帶到這裡呢?”

那人未及回答,牢房門外一人說道:“還不是平常受了你一些好處,這才通融的。”

卻是負責看守他的獄卒。

原來李燕飛為打探訊息,有時便用身上一些金子銀子打的暗器與獄卒交換情報,那名獄卒終究不願看見自己的搖錢樹死亡,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其他囚犯將他救活。

那獄卒又道:“你現在也活過來了,還是快快跟我回去罷!我被免職,你也沒什麼好處。”

李燕飛正要答應,忽地想起一事,道:“再讓我問個問題就好。”

那獄卒頗不耐煩,道:“你最好給我快一點。”

李燕飛道:“我理會得。”

轉頭向救他的那名男子低聲問道:“伯伯,為什麼你會本門內功?我練功走火,理當只有本派門人救得,可我派門人不多,不知你是怎生學會的?”

那人聽了他這問話,愣了一愣,道:“我從不知我所練的這內功是何門何派的功夫……更不曉得一定要和你修習同門內功才能救人……今天是我第一次運功救人。”

李燕飛大奇,道:“伯伯,你師父沒告訴你這是什麼功夫麼?”

那人搖搖頭道:“老實說,我也沒什麼師父。那人雖授我內功,但我並不叫他師父。”

李燕飛嘆道:“世事之奇真是人所難料啊!偏偏教你內功之人,便是我派的長輩!”

那人道:“或許是罷。不過其實授我武功那人似乎也沒有門派。”

李燕飛奇道:“他也沒有門派?”

那人點點頭,道:“至少他沒說過他的師承來歷。”

李燕飛心道:“我派武功怎會外流的如此嚴重?不過若非如此,我這條命可就撿不回來了,或許一切都是天意罷!”

想到此處,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他們這段對話語音甚低,牢房外的獄卒一句也聽不見,只見他們交頭接耳甚是起勁,耐心早已磨耗殆盡。這時見李燕飛嘴角邊露出笑意,不禁喝道:“笑什麼笑?還不快給我出來。”

李燕飛想再問也是徒然,便對那人笑了笑,一揖到底,說道:“伯伯救命之恩,小子沒齒難忘!再會了。”

那人也站起身來拱手謝道:“不必多禮。對了,你一會兒要記得好好吃飯,練功也別太急了。”

李燕飛心中感動,又是一揖,恭恭敬敬地道:“謹遵伯伯吩咐。”

那獄卒看他們終於作別,迫不及待的開了牢門,將李燕飛帶走。出牢房之後,那獄卒卻也不急著將李燕飛送回,反而拖著腳步,走得甚慢。李燕飛反正也不趕時間,便在後頭慢慢的跟著。

走了將近一盞茶時分,李燕飛終於開口問道:“到底還要走多久才能到?這人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被關這麼深?”

那獄卒嘿嘿一笑,道:“難道非得要乾了什麼才會被關?這裡又不是衙門。適才那人被關,不過是教主叫人抓來關,便被關了。”

李燕飛道:“哪能有這種事?這教主何必關這人?”

那獄卒聽他問話,心頭大喜,笑道:“我敢說我接下來的話,你一定會很想聽,如何啊?”

李燕飛知他意在收取賄賂,肩膀一聳,隨手掏出了一枚金標,道:“夠麼?”

那獄卒笑道:“多給一點,你不會吃虧的。”

李燕飛道:“你先講能這些能講的。”

那獄卒笑道:“好罷。剛才那個人,跟你一直在打聽的那個女孩,有很大的干係。他就是因此被關的。”

李燕飛大奇,心道:“莫非那伯伯也是來救她的?那倒和我是同一路人了。這倒不必吝惜錢財。”

於是從懷中抽出了一根銀棍,道:“我稱過了,這傢伙相當一百兩銀子,把你知道的關於那人的事,都告訴我。”

那獄卒笑道:“這好像是你開過最高的價錢呢,好罷,我告訴你,適才救你那人便是那女孩的父親,姓龍名燕飛的便是。”

李燕飛大驚,道:“此話當真?”

那獄卒笑道:“看來你還蠻有希望的啊,還沒救到老婆,反倒先給岳父救了。他一定是識得你罷!”

李燕飛聽慣他的調笑之語,對他“老婆”、“岳父”等的稱呼也懶得再勸,只裝作不聞,搖頭道:“我沒見過他,所以他應該也不識得我。原來她父親是個這樣好的人,與我素不相識,還毫不猶豫的出手相救。”

那獄卒笑道:“你以為只有這些麼,來,跟我來。”

說著往來路走去,到了一間牢房之外,裡頭一個少女雙眉微蹙,正在打坐練功。

那獄卒笑道:“這便是她姊姊了。”

然後又陸續領他到了柳如雪和若風的房間,一一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