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微微亮,緒恩就拉著穿著特大號軍裝的山石去晨跑。學校所有人看著這兩個忽然出現的東大陸人都有些發愣。沒跑幾圈,緒恩發現山石儘管看上去肥胖,昨天中午又吃了那麼多,體力卻相當不俗。第一次跑這麼遠,原本以為不到十圈就會趴下,結果在跑完半程之後,他也僅僅比使用了輕身術的緒恩慢了一圈而已。

在超過山石一圈從他身邊經過時,抱著拉兄弟一把的想法,緒恩忽然產生了使用青雲符貼在山石後腦勺的衝動,但是為了避免對方坐實自己是非凡者這一猜測,只能忍住衝動,故意降低速度跑到他身邊,開始嘗試對他進行催眠:“山石兄弟加油,雙手擺動起來,你有沒有感到你的大腿正在變得強壯?你可以跑得越來越快!”

山石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搖頭道:“晨跑也是一種修行,我來這裡絕對不是來享受的,絕對不會投機取巧。”

緒恩聽罷心中就是“咯噔”一下,這是什麼狀況?他是感覺到我在影響他的淺意識還是他察覺到了我在使用輕身術?

經過了兩週的強化長跑訓練,所有的同學和第一週相比,體力都有了不小的進步,除了偶爾有個別在最後幾圈抽筋摔倒的,再沒有倒地嘔吐的情況發生。因為山石肥碩的外形,不少同學都存著看笑話的心思,可到後來山石這名新學員的第一次晨跑成績雖然也就是勉強第二梯隊,但成績也足夠驚豔到所有人。緒恩知道,如果山石和其他同學一樣都堅持跑了二週的情況下,他的成績甚至可以跑進第一梯隊與自己一較高下,還可能是在尚未痊癒的情況下。

當跑到終點後,緒恩緩步走到已經癱倒在地的山石的身邊,噓寒問暖揉肩擦背的同時心中卻泛起了不小的波瀾。平心而論,山石的體力和意志力都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接下來便是每日的操練課,比爾霍夫並沒有對二個病號有任何的同情,反而在上午課程結束後把他們兩人留了下來進行單獨談話。

“你就是山石,新來的插班生?”比爾霍夫揹著手站在兩人對面,棍子則在他身後時隱時現。

“是的,教官。”山石脖子微微上揚,努力收腹挺了挺自己豐滿的胸膛。

“緒恩,聽說你是他的室友?”比爾霍夫又將頭轉向緒恩。

“是的,教官”,緒恩的聲音洪亮異常且一臉嚴肅。

“緒恩、山石,上禮拜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雖然你們受了傷,但任何操練都不能落下,尤其是二週後就是軍訓各班的第一次大比,你們絕對不能給我掉鏈子,給二班丟臉。今天下午四點半,還是來操場,我給你們兩個單獨補課,不完成訓練任務就不準吃晚飯,聽見了沒有?”

“是的,教官”,兩人幾乎同時回覆,緒恩此時心中有一萬頭草尼馬飛奔而過,眼角餘光卻看到山石滿臉真誠甚至似乎還有一點竊喜。。。

下午照例是語言文化課,之前沒人願意和緒恩同桌,自然而然兩人就變成了同桌。雖然山石的特魯埃語底子非常薄弱,照他之前所說,他直到動身出發前才獲知可能會被臨時改派去威林頓,特魯埃語的學習時間也就是在包括在船上自學的這二個月。好在特魯埃語與他所擅長的蘭斯及庫萊利語同為拉丁語系,所以還能半聽半猜勉強跟著老師上課的節奏。看著他認真聽講並記筆記的樣子,經常上課走神的緒恩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語言課老師是一名五十歲左右身穿藏青色洋服戴著單片眼鏡的灰白頭髮老學究。他沒有軍人特有的犀利眼神,此時正慢條斯理地對著這批外籍軍官們說道:“之前有同學問我,有沒有記住這些陽性、陰性或是中性詞的記憶訣竅或者是方法,我想說的是肯定有訣竅也有方法,但是不適合現階段的你們。當你們有至少4,5000左右的詞彙量,我們再來談具體講記憶方法,如果少於這個量,那記憶規則本身對於你們來講就是一個很大的負擔,所以並不推薦現在就去走捷徑,還是一句話一步一個腳印,現在需要的是打好基礎,欲速則不達。”

山石似乎聽懂了老師的話,他深以為然地重重點了點頭。

“好了,誰來給大家朗讀這篇文章中第二段的文字?有誰自告奮勇嗎?”

緒恩憑藉他上一世的學識,自然不屑於這種較為基本的口語練習,逐漸把頭再次望向窗外。不過山石在輕聲自行朗讀了一遍後,毅然舉起了他的大手。此時班級中並無其它舉手的競爭者,其他學員對於這類文化課大都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思,只要看得懂特魯埃語的軍事教材,聽得懂教官的口令不就好了,

老學究點了點頭:“這位同學是新來的吧,看著眼生,就你來朗讀下吧,注意詞性造成的變位。”

“Morgenstehterum6Uhr15auf,unddanntreibterSport.Um7Uhr20haterFruehstueck,danachhatervon8Uhrbis11Uhr45Unterrichte.Um12haterMittagessen.”

也許是還不熟練或是緊張,山石在當眾朗讀的過程中語音語調有些奇怪,甚至還中斷了好幾次,引得班級其他同學都笑出聲,不過緒恩卻向山石偷偷挑了挑大拇指,不是山石特魯埃語水平足夠好,而是這份知難而上的心性的確難得。

“很好!除了語音語調有點蘭斯口音,其它都讀對了。希望下了課後,大家回去都大聲讀上幾遍,正確的語感就會慢慢形成的”,老學究滿意地點了點頭。

緒恩和山石上完下午的文化課就匆匆趕去了操場,參加比爾霍夫的小灶課。兩個多小時下來,兩人精疲力盡不說,每人至少捱了不下十次軍棍。等到比爾霍夫“虐待”完兩人終於從嘴裡吐出解散這個詞語時,山石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如同上午再次癱倒在地動彈不得,全身已被汗水溼透,如同從水裡撈出來,每一塊肌肉和骨頭都已經沒有了知覺。

緒恩雖然也不好過,整個人腰痠腿疼,但想起過七點食堂就會打烊,如果到那時還沒到就有晚上餓肚子的風險,只能咬著牙用了輕身術一個人衝向軍官食堂,並丟給山石兩個字:“等我!”

晚上六點五十九分,在軍官食堂打烊前的一剎那,緒恩終於不顧一切地帶著飯盒衝了進去。

正在食堂門口掃地的大嬸望了眼牆上掛鐘,板著臉大聲吼道:“都這個點了還來?”

“大姐,我被老師留堂了,現在打了飯就走”,緒恩喘著氣回覆道。

好在這裡的人做事特別講規則,雖然不高興,但既然緒恩在最後一刻進了食堂,阿姨們也的確沒法趕人走。

穿過空空蕩蕩的食堂過道,緒恩走到平日打菜的小視窗處。窗欞已經老舊地掉了漆,玻璃窗本身則無精打采地敞開在那裡。在小視窗的旁邊擺放著一塊黑板,上面用潦草的粉筆字跡書寫了今日軍官食堂的選單,密密麻麻寫了十幾行。緒恩上下看了幾眼,迅速打定主意,探頭望向小窗裡面的一副欠錢沒還模樣正專心剝著指甲的阿姨。

“對不起,我要土豆牛肉通心粉,燻腸,烤洋蔥和奧爾良雞翅各兩份。還要三人份黃油麵包,菜餚請放在我的飯盒裡。”緒恩邊說邊將手裡的鋁製飯盒遞出。

“哼,燻腸和烤洋蔥、雞翅都賣完了,只有通心粉和麵包。”打菜阿姨面無表情地冷笑道,完全對遞過來的那近在矩尺的飯盒不理不睬。

“哦,那還剩下什麼菜?”

“的黎波里沙丁魚只剩碎塊了,其它都沒了,還要不要?”

“要”,緒恩彷彿拉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將飯盒再次遞出,“我要2份沙丁魚。。。的碎片,外加通心粉和麵包。”緒恩似乎沒有死心,睜大眼睛往小窗內部又掃視了一週。只可惜一切都是真的,此時屋子裡面原本裝滿菜餚的大號餐盤都已經底朝天,只有一個盤子裡還剩一些魚的碎塊,正孤零零漂浮在深稠的湯汁裡。

“能不能多給點湯汁?”緒恩再次擠出一絲微笑。

阿姨明顯猶豫了一下,好在沒繼續說什麼,她終於接過飯盒,將剩下的所有魚塊都打進了緒恩的飯盒,並往魚塊中又加澆了一勺湯汁。

當把菜票交給阿姨,取回自己沉甸甸的飯盒時,對方毫不猶豫啪的一聲就將小窗關上。緒恩也沒功夫較真,就當他走出門口時,忽然發現一直寄養在食堂的小花貓正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啃著一條完整的大沙丁魚,滿臉都是陶醉,嘴裡還發出“喵喵”的叫聲,如同發情一樣。再想象自己飯盒裡面的沙丁魚碎塊,心中不禁暗罵:“太特麼太欺負人了,連貓吃的都比我們好!”

他剛想使用輕身術,可此時卻驚奇地發現體內氣機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混亂,竟然無法提氣!無奈只能拖著疲憊的腳步儘快往操場方向趕去。

山石依舊躺倒在地毫無聲息如同已經死去,當緒恩端著飯盒湊到的他嘴邊時,他的鼻子先是猛地抽動了兩下,隨即原本已經黯然無光的那雙黑色眸子裡開始盪漾起激動的淚花。下一刻,整個人詐屍般一骨碌重新坐起,衝著緒恩大聲吼道:“快把勺兒給我!”

夕陽西下,兩人相互依偎。此時在山石的眼裡,在夕陽的映照下,緒恩周身輪廓閃耀著亮瞎眼的金色,如同天使一般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