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半靠著窗臺,緒恩找到一個身體舒服的角度開始拿起一本不算很厚書開始閱讀,耳邊不時傳來蒸汽機車的轟鳴聲和“咯噔咯噔”的鐵軌摩擦聲以及車廂內的各種嘈雜聲。

此刻他坐在返回美因茨的普通蒸汽列車內,但是因為沒有提前購票,所以只買到了三等車廂靠窗的硬座。

緒恩再次嫌棄地望向四周,隨即難以被人察覺地微微搖了搖頭。現在的車廂環境和昨日相比,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他就要在這糟糕的環境裡湊活整整一個晚上了。

三等車廂票價自然最便宜,只有一等座的三分之一,但全都是硬座不說,每個座位的空間非常狹小,就算是身材瘦弱的女士也不會覺得寬敞。最可怕的是空氣汙濁,驅動機車的燒煤味,底層勞動者身上的汗臭味、不新鮮的食物味、劣質的二手菸草味,已經將緒恩燻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這與上一世環境整潔的車廂完全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母親,面容姣好,此時她閉著眼睛似乎正打著盹,雖然身上的衣服收拾地非常整潔,但洗得已經泛白的衣料可以輕易判斷她的經濟狀況並不很理想。身上也沒有什麼首飾,只有中指上戴了一個古樸的戒指。靠在她的左側肩膀上坐在靠窗座位的是一個八九歲左右的機靈小女孩,外表看似文靜的她已經數次偷偷給坐在對面的緒恩扮過鬼臉了。

坐在緒恩的右邊的則是一個穿著蹩腳西裝,頭髮鬍子都有些亂糟糟的邋遢中年大叔。緒恩已經知道他的職業是一名保險專員,因為他已經向坐在對面的母女倆熱情推銷過一輪他們公司賣的最火的那份財產保險了,可惜並沒有成功。而對於緒恩,多虧他東大陸人的長相,並沒有受到他太多的言語關注。

緒恩手裡的這本書正是老店主送他的,但封面上並沒有書名,但在扉頁上畫一根羽毛加個大寫的拉丁字母M的墨水標記。老店主痛快地承認了魔法師的身份,並直接指出緒恩在魔法領域的非凡天分!因為他能找到這間尋常人根本看不見的書店。

緒恩原本準備將那枚神奇的銀幣還給老魔法師,認為它太過貴重,可老魔法師卻拒絕了他的好意。並且作為緣分的見證,老魔法師還將這本過去意外收集到的佚名魔法師日記送給了他。這本魔法筆記除了日常瑣事之外,還記錄了各種魔法方面的知識,也可以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魔法筆記。

由於佩特拉將他的記憶完全抹去,他並不知道其實昨天晚上他已經主動關上了一扇通往法師之路的大門,可命運卻不可捉摸,再一次為他開啟了另外一扇通往法師之路的大門。

1764年9月30日斯特拉斯堡晴

太讓人激動了,因為興奮地實在睡不著決定開始寫日記。明天就將正式開始梅林魔法學院為期四年的學習課程。如果我能四年後順利畢業的話,屆時將會成為正式的高階魔法學徒,從而讓家族重新振作起來。父親你看著吧,我一定不會為你蒙羞的。

1764年10月3日斯特拉斯堡多雲

這幾天一直忙著新生入學各種活動,沒空寫日記。我被稻草人教授安排到了繆斯班學習,我其實很想去阿波羅班,因為米勒斯被分配去了那裡,他是我在這所學院唯一的熟人。稻草人則是我給我們的年級督導取的綽號,因為他不僅僅平時戴著一頂高帽子,還面部僵硬像一塊石板,以至於我無法從他的臉上讀取任何有用的資訊。上的這幾天課裡,我最喜歡鍊金實驗課,總會做些稀奇古怪的實驗。比如說今天的關於鐵鏽分離的實驗。上課的歐仁妮老師我很喜歡她,雖然聽二年級的學長說她是一名兇名很盛的黑魔法女巫,曾經一個人幹掉過三隻成年的變異魔狼。我最喜歡她的地方是她從來不佈置作業。

1764年10月5日斯特拉斯堡小雨

今天的星象學基礎課非常有趣,我以為普朗克教授會提到夜空中有關星座的神話,但他卻說了很多關於氣象學的知識。並做了一個大氣壓實驗。一個可以對半分開的金屬圓球,中間灌滿水,並用橡膠墊圈密封,透過吸管將球內積水全部抽出形成真空。然後我們班8個男同學分成2組站在對面往相反方向使勁拉,卻無法再將金屬圓球從中分開,說明了大氣壓的強大之處。並透過這個實驗告訴了我們運用力學推匯出來的大氣壓力計算公式:他還從大氣壓講到與天氣、氣候之間的關係。普朗克教授和我們打賭,明天一定還會下雨。賭注是一篇關於斯特拉斯堡氣候的觀察報告。

1764年10月6日斯特拉斯堡小雨

終於到週末,可心情卻很糟。作業越來越多,簡直壓得喘不過氣來。今天又下了雨,真倒黴。我們宿舍小夥伴決定明天一起去最近的鎮子上好好大吃一頓,就算下雨也要去,食堂的飯菜真是太噁心了,那是連豬都不要吃的東西。我非常討厭今天蒲魯東老師的魔法發展簡史,上課中我好幾次都覺得我已經睡著了。時間過得真快,已經來到這裡一週了,有點想媽媽了,她一切都還好吧?看來明天我得抽空寫一封信了。

看到這裡,緒恩把日記合上,將頭望向窗外。他看了這些日記,似乎有了一種很奇妙的代入感。顯然這本筆記的作者是一百多年前加入了一座叫梅林的魔法學校的魔法學徒,這短短一週的入學生活卻和他現在的境遇非常相似,他不是也剛剛來到威林頓軍官學校僅僅一週的時間嗎?他上一世的父母還好嗎?他現在真的有些想念他們。

緒恩開始思緒紛飛,再也看不進手裡的這本魔法筆記。他開始回憶起上一世的點點滴滴。可沒過沒多,一聲響亮而嚴厲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

“檢查車票了,把車票拿出來給我看下。”一個穿著深藍色鐵路職員制服,胸口還掛著一個票夾牌滿臉橫肉的男子走到了緒恩所在的那一排的過道上。他語氣非常粗鄙,似乎所有人都欠他的錢似的。

在反覆驗證了好幾遍後,檢票員有些不太情願地將車票丟還給了緒恩。車廂內一陣雞飛狗跳,大概過了快半小時這人終於大搖大擺地去了另外一節相鄰的車廂,去禍害他人了。

正當車廂重新恢復之前那種和諧狀態時,意外再次降臨。

緒恩的視線裡,忽然出現了一對同樣張著一字胡的深棕色男子的孿生兄弟。他們一個穿黑色外套在車廂頭,一個穿咖啡色大衣在車廂尾,分別站在了各自的硬座上。很快車廂內所有人很快就發現了這兩個行為有些反常的傢伙。

接下來兩人的行動更是出乎人的意料,他們同時從口袋裡掏出各自的轉輪手槍,朝著車頂就是開了兩槍,車廂內頓時鴉雀無聲。

“搶劫了,想活命的話就把身上值錢的東西掏出來!快點!”兩人幾乎操著同樣的語調對著周圍吼道。

什麼鬼?在火車上都能碰到打劫?緒恩完全被自己的運氣所震驚了。他先是覺得剛才的槍聲應該能吸引走了沒多久的那個檢票員的注意,可後來他卻意識到其實在這種充滿各種嘈雜聲音的環境裡,只要走出了這節車廂就應該完全聽不到槍聲才對。

這兩個人是白痴嗎?他們不應該去搶一等座VIP座的客人嗎?跑到這裡一個三等車廂來做生意,這算個什麼事啊?緒恩內心極度憋屈。

那兄弟二人沿著座位順序一個一個搜刮過來,只要動作慢一些的都遭到了謾罵,甚至不少人捱了揍。無論是紙幣還是零錢,包括首飾都沒有放過,很快手裡的棕色皮包就鼓漲了起來。

很快劫匪中一人便走到了緒恩這一排。

“輪到你們了,速度點,省得吃苦頭!”

坐在最外側的中年保險專員顯然並不情願,他哭喪著臉對劫匪說道:“對不起,我真沒有錢,錢都讓老婆拿走了。”

“啪”,劫匪直接給了對方一個大嘴巴後呵斥道。“少囉嗦,把你腳下的皮箱開啟,所有的東西都倒在桌子上,快點!”

保險專員的半邊臉一下子紅腫了起來,卻不敢違背,哆哆嗦嗦把腳下的皮箱開啟。乍一看裡面是一些公司的檔案,還有一些換洗的衣物,卻並沒有看到什麼值錢的東西。

劫匪此時忽然搶過皮箱,一手將裡面的所有物品都倒在了桌子上。在散落的物件裡面,一個厚厚的棕色信封卻異常引人注目。保險專員看到這個信封急忙想去抓,卻被身後的劫匪冷不丁的從背後用轉輪槍的槍把敲中了後腦勺。

“啊~”,保險專員發出了一聲哀嚎,用手捂住後腦勺,整個人搖搖晃晃像是要朝前摔倒,最後跪在了桌子前面。血從他的指縫裡流出,瞬間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

坐在對面的小女孩再也忍不住,“哇”地哭出了聲。身邊的母親自己的臉色也變得十分慘白,可還是將女兒抱在自己懷裡,儘量不讓女兒看到如此驚悚的畫面。

“自己找的!”那劫匪抓起那個信封,開啟看過後卻是笑逐顏開邊吹了聲口哨。

“那是客戶的定金,你們不能就。。。”

劫匪卻不聽他把話說完,又抬腿給對方一腳,保險專員的腦袋再次被踢中,朝後倒的過程中撞擊到了桌角,直接倒地昏死了過去。

“噗!”劫匪朝倒地男子吐了一口唾沫,將信封直接扔進了包裡,目光隨即轉向緒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