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前輩,符道跟尋常修煉劍法術決不同,劍法可以日復一日練習,便是沒有大的提升,也會有熟能生巧的效果……符道不一樣,有時需要一絲頓悟,一絲靈光乍現。
就在方才,晚輩觀摩了此符的符紋走勢後,驀然覺得,山河有山河之勢,風有風勢,劍有劍勢,區別並不在於有形無形,而是在於一種玄妙的‘空澈’感悟,不同於神識感知,而是類似天人合一的那種觀感。
當時晚輩只感到有風起之勢,那片枯葉落勢無比清晰,好比劍意襲來,晚輩便伸手一接,一切水到渠成,葉落掌心。
此處有風,有枯葉,卻是無山川河海,可山河符牌起手,為何能引發山嶽河騰防禦氣息屏障?晚輩認為,也許符道深入到一定層次,應是由‘勢’轉‘微’!好比晚輩能繪製金光符,可召喚金剛佛像化為防禦氣息屏障,金剛佛像如何而來?便是從由勢轉微的‘微’而來!”
許辰照本宣科,將秘術字幕簡化了一些,徐徐說出。
葉真人靜靜聽著,數次凝眉,眼皮顫動不下十次。
“真人前輩,以極品靈石激發此符,晚輩不才,認為這也許並非那位公輸天君的本意,以骨承勢,以陣(紋)融符(勢),山河之力好比金光符之金剛佛像,不見‘山河’,終不能起手山河之力,晚輩曾見過那金剛佛像,是以,繪製、起手金光符,易如反掌!”
他當年修復金光符時,對於仙工樓莫問途的制符心路歷程,可謂是悉知詳盡,才敢說出“見過金剛佛像”此話。
而山河符牌的秘術提示當中,最重要的細節內容,便是那位中州公輸天才的心路歷程,這也是葉真人參悟百年,都無法真正參透此符精髓的原因所在。
話音落下,蕭馳不知何時,已經站至許辰身旁。
內心一炸再炸!
蕭馳便是半步金丹者,對於這番感悟言論也是一知半解雲裡霧裡,不知葉真人會是如何反應。
若是言而有物還則罷了,若是無故在真人面前故弄玄虛,只怕後果不堪想象。
葉真人微微頷首,良久才浮現一絲認可神色道:“符道,的確講究天賦,葉某先前認為你不過是練氣修士,又非符道大宗門派出身,不免有看低心緒,是葉某著相了!”
一言出,蕭馳心神猛凜。
許辰施禮道:“真人前輩見笑了。”
“不過,小友你說的這些,本尊也不是沒有過這個思路,只是中州何其之浩瀚,山嶽河海不計其數,公輸前輩先前的行跡如何追尋?看來此符,終將是無人可破解,好在還能以極品靈石起手,也算是權衡之舉吧。”
“不州山,冥河!”
許辰淡淡開口,留有了餘地。
葉真人聞言,眼皮劇烈發顫,臉色突變,驀然攥拳深呼吸一口。
又連忙取出山河符,手指按在上頭,沿著符紋走勢一遍遍,一圈圈,翻來覆去觀摩良久,印證良久。
旁若無人,似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蕭馳心意凜意更甚,一度想拉著許辰趕緊悄然離去。
“許辰,你怎知是不州山跟冥河?不州山蕭某倒還能理解,可冥河並非尋常的河海……”
“大道至簡,晚輩也只是猜的。北蒼名山大嶽無數,不州最為出名,大河大海無數,未必就不能是秘境存在的冥河。”
風鈴叮叮響,不知過了多久,蕭馳跟許辰並未真的離開。
驀地,風鈴止住,並非風停,而是山河之勢矗立而起,山鳴河奔呼嘯,真音震耳欲聾,倏然壓住四下一切動靜。
卻見這次的山河氣息化相,不再是那般變幻顫動,而是無比凝實,一眼便能認出是有原型參考的存在。
正是北蒼最巍峨之巨山不州山,而那河流顏色濁而不渾,隱隱可見無數魂息嫋嫋不散,咆哮吶喊,似要掙破某種無形法陣空間,殺回這朗朗人間!
“北蒼的遠客,符道的浪子!公輸前輩,是晚輩葉擎蒼愚笨,百年參悟,竟不如一朝頓悟……”
葉真人喃喃一聲,似有不甘,又是驚喜,又是搖頭失笑。
“許小友,葉某拜謝!”
話落,葉真人竟是朝許辰微微低頭,抱拳施了一禮。
真人有真人的眼界,也有真人的格局氣魄。
不等許辰跟蕭馳做出反應,葉擎嶽取出一古樸寒色劍鐲,這般放到許辰手中。
“許小友,此為葉某早年與中州器師合工煉製之獨門劍符,與本尊部分神魂氣息聯密。沒有你的指點,本尊興許再蹉跎百年,都未必能參悟此符。
本尊欠小友你一個人情,何時本尊見到此寒月劍符,便會第一時間趕去見你。”
葉真人一臉鄭重。
許辰心思微動,也沒有婉拒,接過劍鐲當面戴在手腕之上。
風鈴再起時,許辰跟蕭馳才離開了吞星符樓。
越國北部,清寒之地。
風吹過,能聽到叮叮鈴聲,那便意味著你已踏入懸鈴宗的山門。
越國幾大修仙勢力,地位聲名可以百年有一大輪換,唯有一家從來不會掉出第一梯隊。
正是懸鈴宗。
大至越國護國大陣,小至友宗護宗陣法,都離不開懸鈴宗的身影。
只是,懸鈴宗門下女修,輕易不會離開山門,走動極少,與外界近乎隔絕,因此,越國少數神秘宗門裡頭,懸鈴宗也是赫然在列。
蕭馳以景島蕭家偏院的名義過來拜訪,期間也是耗費了不小的心思,駐顏丹外加金烏劍青元劍成批送出去,不下萬餘靈石,才勉強獲得一次拜訪的機會。
出手的節點,正是許辰親至蕭家偏院,與那青蓮宗“論丹”之後……
天上不會掉餡餅!
蕭馳能出手,能這般看重許辰,都不是隨隨便便行事的。
便是親兒子,都未必能讓他這般親力親為,也只有到了家族氣運這種層面,才能讓蕭馳這般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翻過一重山又見一道水,蜿蜒綿延,曲折難述。
兩名玉足不著飛靴羅襪女孩,十四五歲年紀,白裙青紗,容貌姣好,在前頭帶路。
行至一七層微斜塔樓處,便施禮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