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儲藏室的青年

……

所有地下室在記憶中似乎都難以逃離。

蕭晟七牙關鎖緊，不斷調整著呼吸，他身體素質不錯，隨著步子邁出，步伐漸漸穩健起來。

強迫自己不再回憶思考，蕭晟七來到前往地下室的樓梯前，俯視著那扇鐵門停下腳步。

不知道這裡有什麼驚喜等著他。

將手中的煙捻滅在欄杆上，蕭晟七又摸出一支菸叼在嘴裡。

他有些心疼地瞄了眼煙盒，遲疑片刻，還是沒點燃。

把煙盒收回褲兜，蕭晟七單手插兜緩步而下，他步調從容散漫，踏在佈滿鏽跡的樓梯上，發出沉悶而富有節奏的迴響。

來到地下室門前，蕭晟七在褲兜裡翻了翻，取出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肖磊身上摸來的鑰匙，繞著手指晃盪一圈，隨手抄起了門邊的鐵棍。

“嘶。”

蕭晟七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鐵棍，將其舉起對準光線仔細審視。

這鐵棍上半截光亮如新，下半截粘附著一塊塊色澤深紅、形狀凝固的物質，看上去與乾涸的血跡極為相似。

“體罰？”

蕭晟七的記憶力很好，即便現在因失眠有些渾噩，也不會忘記這東西掄在身上是什麼感覺。

隨手將鐵棍扔在旁邊，蕭晟七摸摸鼻子，唏噓不已，之前他不吃東西的時候，肖磊總用這根棍子招呼他。

“這玩意打在身上真挺疼的，不知道里面這位什麼成分，看架勢也吃了不少苦頭。”

臉上掛著同病相憐的嘲意，蕭晟七低下頭，將鑰匙捅進鎖芯，伴隨著鑰匙轉動時發出的微弱摩擦聲，他握住門把手向下一按，微微挑起了眉毛。

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沿著狹窄門縫緩緩滲出，這扇門很快被黑霧縈繞。

蕭晟七站在門前，心中略有疑惑，黑色霧氣，有點兒像精神系變異人溢位的精神力。

沒停頓太久，他緩緩推開了這扇門，不管背後是什麼，總要看看的。蕭晟七雖然迫切地想活著，但在廢土生存，不能只靠想。

門軸轉動發出低沉的摩擦聲，黑霧洶湧流出，張牙舞爪地彌散在空中，蕭晟七抬手想揮開眼前的霧氣，可這霧觸手陰冷潮溼，比起氣體，更像是某種粘稠液體。

沒再遲疑，蕭晟七一步踏入那濃重的黑霧中，視線瞬間被吞噬，周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他彷彿進入了另一個維度，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既然他看不見，那就乾脆誰都不能看見。

摸索著將門關上，光線被徹底隔絕，絕對黑暗裡，蕭晟七背部挺直，肩膀放鬆，雙手看似閒適地垂在身側，他微微眯著眼睛，精神高度集中。

“撲通，撲通。”

清晰而有力的心跳聲迴盪在耳邊，像是黑暗中唯一的節拍器。視野受限，一切都要憑藉經驗和直覺，蕭晟七瞳孔放大，嘴角掛起笑容，一股源於未知與危險的興奮感悄然升起。

瀕死的錯覺總能碰撞出生命的熱烈與鮮活，蕭晟七熱愛一切活著的感覺，隨著危機感越發強烈，血液開始沸騰，腎上腺素飆升，他不知何時握緊了拳頭，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

“呼……”

呼吸之間，時間流速彷彿無限放慢，此時的蕭晟七就像一名身經百戰的獵手，黑暗中每一處細微動靜都暴露在他的感知中，無所遁形。

沉悶，厚重。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反殺機會，一定會撲過來。

蕭晟七閉上雙眼，耐心等候……

來了！

一道身影驟然劃破黑色氣流，帶著廢土獨有的野蠻與兇猛，瞬間從黑暗中撲向蕭晟七。

迎面撞來的力量與速度遠遠超過預期，抬手護住胸口，蕭晟七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力撞向牆壁，堅硬的牆體與他的背部產生猛烈的碰撞，瞬間激起一陣塵土飛揚，痛楚如電流般貫穿全身。

“不錯！”眸子隱隱發亮，蕭晟七驚喜地咧開嘴，虎牙悄然冒出。

可惜，他經歷過太多次生死搏鬥，同樣擁有超乎常人的反應速度和生存本能。

幾乎在被撞向牆壁的瞬間，蕭晟七就本能地做出了反應，他迅速調整姿態，藉助牆壁反彈的力道穩住身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準確抓住了身影的雙手。

下一秒，他手腕一翻，用力一擰，眨眼就靈活地將身影的手臂反轉壓制，頃刻間反客為主，欺身壓上，強硬地將身影按在牆上，蕭晟七牢牢將其控制在自己的力量範圍內。

“吼！！”

拼死一搏轉瞬就被化解，身影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他不顧一切的掙扎，牙齒咬出“咯咯”的聲音，拼著雙臂撕裂也想在來人身上撕下血肉。

“嘶！”

差點兒被身影得逞，蕭晟七也不敢去卸身影下巴，黑不溜秋的，萬一把手送進人家嘴裡，怕不是當場就得被撕塊肉下來。

“老實點兒。”

沒什麼用的威脅一聲，蕭晟七死死按著撲騰不已的身影，騰出之手謹慎的沿著背部向上摸索，終於在身影脖頸位置摸到了熟悉的冰冷脖環。

怪不得。

之前肖磊可沒給他這麼大的活動空間，直接用鎖鏈把他拴在了地上，還是防暴衝的高階貨，弄得他幾次攻擊都差了點兒距離。

現在蕭晟七搞明白原因了。

肖磊大概是覺得，只要給變異者戴上抑制脖環，就不用擔心被反噬。

也不知道他小小的腦袋裡，哪兒來的那大大的自信。

抽出皮帶在身影手上摸索著打個死結，蕭晟七掐著身影的後脖頸把人拎開，用力拉開了門。

“……”

光芒湧入，黑色霧氣悄然散去，身影的嘶吼突然頓住，掙扎力度小了不少。

推著人走出黑暗的房間，蕭晟七終於有機會仔細打量這位獄友。

一個與他同病相憐的倒黴蛋。

也不知道被關了多久，這人頭髮凌亂打綹，渾身散發著古怪的味道。

他比蕭晟七高出一頭，身上沒穿衣物，身體因長期飢餓瘦得皮包骨頭，裸露在外的蒼白面板上覆著大片青紫，隱隱能看出棍棒毆打的輪廓。

骨架倒是勻稱修長。

看他老實下來，蕭晟七試探著鬆開制人的手，這人果然沒再動，呆呆站在原地，看著有些乖巧。

“發育的不錯啊。”

擺弄著人轉身面對自己，蕭晟七無意向下掃了一眼，有些咋舌，又抬頭看向這人的臉。

年紀很輕，餓得顴骨凸出，但不難看出輪廓精緻。

此時這青年眼睛眯成一道縫，眼眶通紅，一副睜不開眼硬要睜的樣子。

“閉眼。”

蕭晟七有些無語。

青年沒動。

無奈地嘆了口氣，手邊沒有布料，蕭晟七隻能抬手虛捂著青年的眼睛，一邊推著青年往上走，一邊慢慢幫他適應光線。

“你怎麼把他放出來了！”

質問聲突兀刺耳，蕭晟七明顯感覺到青年身體一顫，接著就要往後躲，後面就是樓梯，蕭晟七被青年一撞差點踩空，嚇了一跳。

“閉嘴。”

不耐地看了一眼肖磊，蕭晟七啞聲呵斥，他本來不想對這人太不禮貌，畢竟也是將死之人，值得一丟丟尊重。

但架不住他是真的討厭。

蕭晟七不高興，肖磊的表情也很難看，他一時不知道是該指責蕭晟七放出了一個隨時可能失控的危險分子，還是該質疑這兩個人現在的狀態。

看看那廢物未開化的樣子，這倆人加一起穿的都沒他一個人多。

眼看著蕭晟七推著青年朝他走來，肖磊癱在地上，艱難地閉著眼睛往後挪了挪。

他就不該從廚房爬出來。

“會穿嗎？自己穿。”

把青年按在沙發上，蕭晟七從一層臥室拿出條睡袍，扔在青年頭上。

他現在住在閣樓裡，一樓臥室是肖磊的地盤，這老王八蛋很會享受，用的浴袍都是真絲的。

看著青年頂著浴袍頓了一會，開始笨拙的拿著浴袍往頭上套，蕭晟七放心地回到廚房，好不容易湊夠兩個人，他得儘快把任務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