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光明在前

郭嘉備下厚禮，自然有所圖謀。

他之前也打聽過王良的家世背景，還在考慮其中與之交好的途徑，對於突然冒出來的那幾個跳樑小醜，當下心中就有了決斷。

才有了當街殺之而後快的行為。

至於那捲《黃庭經》是早就備好的禮物，不然怎會如此巧合出現在他手上，當然這離不開那太上長老的幫助。

現在見到王良提問，郭嘉緩緩開口道：

“聚寶閣下面龍門鏢局有一條貨物運輸路線，需要經過那長平子管轄的長平山，這位道長油鹽不進，扣下了不少貨物。”

“還請提督大人，想法子將他調離此處。”

原來經過這些年發展，三足鼎立的龍門鏢局、聚寶閣和客棧，龍門鏢局併入了聚寶閣內，至於客棧則退回到了紫金道地界內。

同時聚寶閣在三道都股東，沒有當地道派大佬之時，它也是很難生存和發展，更甭提紮根千年而屹立不倒。

能賺錢的買賣總有人眼紅。

想在群狼環伺中頑強生存下來，必然要明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道理，否則只想吃獨食，必定會遭到眼紅人嫉恨，那註定是無法做大甚至於會被打壓排擠直至消失。

至於為什麼要委託王良他爹爹來辦，是因為東土出現三位道君後，各地分封了諸侯國，道派對地方影響力出現了斷崖式下跌。

原本百姓就對道門一家獨大心裡頗有不滿，三位道君又互相牽制，最終造成了在地方上管理權的失語，原則上不會輕易干涉各位諸侯國。

當我們在真正意義上縮排回了道院或者道觀，失去了在地方上的管轄權，所以儘管國家有著太上長老在背後支援。

他可以開聚寶閣，那是因為大家總得賣道門一個面子，可他不能夠插手地方，這就犯了忌諱，越過了紅線，那是對王權的挑戰。

趙王絕對不會允許。

因此在地方上做出事情卻還得需要當地強力人物幫忙，當然他對王良說的那些鬼話，都是臨時胡謅出來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自然不能說出來。

長平子在，長平山就難破。

長平山不破，趙國就難滅。

聽到了郭嘉這番話，王良心中立馬恍然大悟，原來長平子擋了聚寶閣的財路，難怪對面這少年要出手收拾他。

“不過這事也有些難辦。”

王良皺眉道：

“長平子封地就在長平山，如果他只是簡單的山主，那隻需一紙調令就可異地為官，可他畢竟受有爵位，封地就在長平山。”

“想要調離可不是那麼簡單。”

郭嘉笑了笑道：

“貧道自知這事頗為棘手，不然也不會向公子開口，不過令妹想要選上道中聖女，這事也不是那麼容易，就算在下出面也未必感到包票必成。”

“不過若是說動師尊說情，那再難的事也是能想到辦法不是？”

“所謂辦不成總能找到，藉口辦成總能找到方法。”

說到這裡郭嘉又嚴肅拱手道：

“這個人情太上長老記下了。”

他這最後一句話又是一記重錘，畢竟上一任掌門的恩情可極為貴重，要知道整個太平道只有一位太上長老。

王良聽後沒有多加思索就咬牙道：

“這事也不是一點法子沒有，我先代爹爹做主，答應下來，至於最終能不能做成，師弟一定盡力而為，師兄就等著靜候佳音。”

這筆買賣，值！

……

長平子被趙王召見入殿，走進來才發現宮殿內靈氣相比往日有些稀薄，要知道這王宮可是建在福地之上，靈氣異常充沛得很。

這卻讓他有些驚訝。

只是當他走到大殿深處，抬眼再看見那坐在王座之上的趙王，卻發現他有一隻眼睛變成了紅色，眼中不時有符文流轉，看著有一股說不出道不清的詭秘。

而在他身後，整個王宮彷彿變成了蜘蛛洞。

上面密密麻麻掛滿了一個個被好像蜘蛛絲緊緊包裹的人甬，雖然還隔著一段距離，但以長平子的修為能感覺到這些人甬的強大與可怕。

可當他看見那些人的面目，那一張張自己熟悉的面龐，突然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好像自己被抽了魂魄般。

趙王見他進來，不立即向自己參拜，反而去觀察身後那些人甬，他卻不以為意，反而有些得意地炫耀道：

“寡人花費百年，終於將這些黑武士煉成，從此之後趙國疆域不必再擔心來犯之敵，只要有這些黑武士在，世世代代皆可高枕無憂。”

長平子聽了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喜色。

甚至於一陣慘白，忍不住倒退後跌坐在地上。

嚎啕大哭起來。

“可憐我趙國那些優秀兒郎，沒有能死在敵人刀刃之下，卻死在了自己忠心守護的大王手上，世世代代無法超生，永遠都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哭了良久後，他才怒聲對趙王道：

“大王，你糊塗啊！”

他這些話非常刺耳，每一個字都彷彿一柄鋼刀戳在趙王心窩上，見到自己辛辛苦苦地付出，卻被臣子反駁怒斥。

趙王又有些氣極反笑。

“寡人糊塗？”

“這些黑武士原本就是我大趙子民，肩負著守禦疆土的責任，如今韓國被秦國所滅，那些韓國的將士們又起到了什麼作用？”

“既然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早一些被寡人煉製成黑武士，有如此悍不畏勇的戰士，不管那秦國有多少兵力，都沒辦法打破這支無敵鐵軍。”

長親平子見到大王依舊執迷不悟，突然爬起來又跪在地上，梆梆梆磕頭道：

“死士悍不畏勇可為奇襲，但臣遍覽史經，未聞天下守土全賴死士爾，古人常以山川之險牢不可破，可千年來諸國更替。”

“山川之力何在？”

“臣以為，欲守城池，城堅牆厚不如水深山高之險，又不如將士與百姓眾心之誠，更不如禦敵於千里之外，而保一方平安。”

他想要說的就是人心甚勝過器利，在自己的國土上打勝了也是敗了，在敵國的疆域上對壘，敗了也是勝了，所謂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面對他這番苦口婆心的話，趙王卻顯得有些不耐煩，為了煉製這些黑武士，他可是犯了太平道的禁忌，翻閱了一些被明文禁止的道經。

心神已受到一些魔念汙染。

眼下只能聽順言，有哪裡聽得進去這悖逆之言？

君臣不歡而散。

……

相國府。

王良和他爹爹在密室中商談，王相國看著約莫五十歲左右模樣，看著非常老成持重，正將今日著趙王宮殿內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王良聽了一愣一愣，不過很快大喜道：

“真是天賜良機。”

王相國心知兒子話裡有話，待王良將郭嘉所託之事講了出來後，老相國沉吟片刻才緩緩道：

“那張全蛋道長所言卻是半真半假。”

王良不由奇道：

“還請爹爹明示。”

王相國喝了一口茶緩緩道：

“那聚寶閣一定有道中核心長老支援這毋庸置疑，只是沒想到竟然是太上長老，怪不得能在太平道地界屹立千年不倒。”

“那長平子確實是擋了他們的路，只是不是一條貨物路線那麼簡簡單單，這些年聚寶閣暗中幫助大王煉製黑武士，已然犯下了眾怒。”

“特別是今日，長平子在大殿內親眼所見，他昔日統帥的那些部屬與師兄弟們，全被大王煉製成了黑武士，只怕雙方矛盾一觸即發。”

王良聽到這涉及王國最大秘密，又牽涉到兩派勢力生死之戰，感覺一陣陣心驚肉跳，就連眼皮也禁不住連連翻動。

他試探著問道：

“我們可是要到了站隊的時候？”

王相國沒有力氣回覆兒子，反而站起來在密室內來回踱步，雙手扶在後面，手指微微有些顫抖，掌心也有一些溼潤。

王良就在一旁靜靜等。

良久王相國又坐回原位，一口氣將杯中殘茶一飲而盡，這才緩緩開口道：

“韓國被秦國滅了，所謂唇亡齒寒，大王若是不煉製這些黑武士，光靠那些懷有二心的將士們，又如何能抵禦住秦國大軍？”

王相國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這些年他弄權朝野，也是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趙王有些倒行逆施，上下人心都有一些渙散。

隊伍自然就不好帶。

不然趙王又何苦犯下眾怒去煉製那黑武士，還不是對那些掌握兵權的將士們不放心，千年以來對戰前線，臨陣反戈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王相國繼續道：

“既然大王黑武士煉製已成，那前線坐鎮佈防肯定是要有一番變動，長平子今日又觸動了逆鱗，可以預見完全失去了大王最後一絲耐心。”

說到這裡，他雙手緊緊握拳眼神陰冷道：

“既然做就做到底，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那長平子打入大牢，我們也徹底倒向那太平道，這趙國若是亡了，我們也可去魏國。”

“或者去總壇。”

原來王相國也是想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所以對於郭嘉的請託不僅要完成，還要加量加倍完成，如此太上長老的人情才能更重一些。

王良聽了拊掌稱讚道：

“爹爹好謀略！”

……

長平子在離開王都之前，突然被趙王關押的訊息，在一瞬間傳遍了整個都城，此時郭嘉正坐在聚寶閣內看著那些往年的賬目。

他此次前來還有一件小事就是查賬。

畢竟聚寶閣是他如今的心血，也涉及多方利益，他不能不慎重，因此才有著這份身在天下巡查，他一定要自己親自過問才能夠放心。

突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郭嘉抬起頭卻發現是王良，他看著滿臉春風得意，也沒有任何通報，就直接闖了進來。

雖然聚寶閣規矩大，可王良名義上還是城門提督，只要他不闖入後院，不通報就來到前廳，卻也是無妨，畢竟一些尊重還是要給的。

雙方寒暄過後，王良便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因為超額完成的任務，他又有些新的想法，特別囑託想要將自己調至魏國或者總壇任職。

這是背後必然少不了太上長老運作。

郭嘉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做事向來講究公平。

對方既然超額完成任務，他必然也要給予對方超額的回報，貪小便宜吃大虧的道理，他可是牢牢不敢忘記。

正事談完二人又坐上酒席，推杯換盞好不熱鬧，直到賓主盡興而散，已然是深夜時分，現在王良醉醺醺被下人扶著回府時。

郭嘉也查完了賬，在天亮前悄悄離開了王城。

對於趙王煉製黑武士的事情，他事先確實毫不知情，對於聚寶閣在趙國傾力相助的行為，說實話他也是有一聲哀嘆。

只是自主經營權早就下放到了各地，對於太平道這邊，紫金道也不能遙控指揮，畢竟他們只負責提供貨品和收款。

具體怎麼運營他們也無權過問。

否則聚寶閣又如何取得當地權貴的支援，這世界上總是有黑暗與光明以及灰色地帶，想要整個世界一片純淨那是無稽之談。

只會淪落一個天地白茫茫真乾淨。

畢竟天下三百六十山，被三位道君瓜分而治，聚寶閣想要在哪裡都佔據強勢地位顯然是不可能，不過眼下郭嘉所作所為。

還不是為了東土統一大業。

也只有他來執掌權柄，整個東土只有他一位道君，那麼很多事情就很好辦了，因為他的意志就是所有天下人的意志。

當這分身路過魯國時，才曉得郭靜江去世了，後面郭靜江反對他一統天下，覺得大一統其實是弊大於利，雙方就生下間隙，矛盾由此產生。

只是這屬於理念不合，根本沒有調解餘地。

因此多年來二人索性不再碰面。

只是這次突然聽說這老族長仙逝，郭嘉心裡還是有一些感觸，他們郭族從昔日三清山青竹觀下面的白雲道院起家，發展至如今天下最強家族。

一路走來，也經歷了無數坎坷。

當然若是沒有這老族長英明神武的領導，有郭嘉再也能夠同樣實現今日的輝煌，只是那種血濃於水，家族上下齊聚一心共同進退的盛況，怕是就不在了。

這成王霸業的路上也少了一些溫情。

突然間郭嘉感到一絲孤獨。

可很快他又調整好情緒。

因為他要繼續前行。

光明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