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武器本來就是特地創造出來對付卓東來的。

——因為只有卓東來才能在片刻間看出這件武器的構造,只有卓東來才能一眼看出它的使用方法,也只有卓東來會留手,會想著用高漸飛的劍來熟悉這件武器。

別的人非但做不到,連想都想不到。

不幸的是,卓東來能想到的,這口箱子的創造者似乎也全都先替他想到了,而且早已算準了他會這麼做。

——這件武器本來就是一個針對他的陷井,等著卓東來自己一腳踏進去。

現在卓東來終於明白了。

“蕭淚血,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果然是我的凶煞,我早就算準我遲早要死於你手。”

他慘笑道:“否則我怎麼會上你這個當?”

他的笑震動了他的心脈,也震動了劍鋒,忽然又覺得心頭一陣刺痛,因為劍鋒又刺深了一分,他的生命距離死亡也只有一線了。

小高輕輕的把這柄劍拔了出來,那件武器也輕輕的從劍上滑落。

雲層忽又散開,陽光又穿雲而出,剛好照在這柄劍上。

卓東來看著這柄劍,臉上忽然露出恐怖之極的表情。

“淚痕呢?”

他嘶聲問:“劍上的淚痕怎麼不見了?難道我......”

——難道他也是蕭大師的親人,難道他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父親就是蕭大師?所以他一死在劍下,淚痕也同時消失?

——又或是鬼神之說畢竟不可信,劍上這一點淚痕忽然消失,只不過因為此刻剛好到了它應該消失的時候?

他沒有問出這個問題。

天邊忽有一道影子掠出,一道灰色的影子,掠過大地,掠走了卓東來。

這人的速度奇快,且身形極其模糊,就算是睜著眼,也很難看清他的蹤影。

高漸飛更沒看清。

因為他也在看著淚痕劍。

在陽光下看來,劍色澄清如秋水,劍上的淚痕果然已消失不見。

高漸飛痴痴的看著這柄劍,心裡也在想著這些事。

他也不明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抬起頭。

卓東來卻已不見了,只留下了那件奇門兵刃,還有一個已經被開啟的陳舊箱子。

朱猛告訴小高:“正如何方兄弟所說,從今往後,天底下再也不會有蕭淚血這個人了,卓東來興許也再也不會出現了。”

“他死了?”

朱猛搖頭。

可是搖頭的意思也有很多種,可以是否認,也可以是不知道,或者是不願說。

朱猛的搖頭是哪一種?

高漸飛也沒有再問。

他的心裡,已經被無數的疑惑填滿,再也沒有心思想其他事了。

他遙望著遠方,遠方是一片晴空。

“不管這是怎麼回事,現在都已經沒關係了。”

高漸飛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劍,忙問:“何大俠呢?”

“他剛剛回來過,他讓你保管好淚痕劍,等到需要的那一天,他會再來取的。”

朱猛忽然長嘆一聲:“何方兄弟剛才離開,其實是為了帶人過來。”

“什麼人?”

高漸飛剛問完,忽然就愣住了。

天色已完全亮了起來,四周的人也已散去,不遠處停著一乘馬車,一個瞎了眼的小女孩抱著琵琶,默然站在那裡。

陽光雖然已普照大地,可是她眼前卻仍然還是一片黑暗。

高漸飛心裡忽然又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感傷,卻還是強作起來笑容,走了過去。

“你來了。”

“是,我來了。”

露露臉上也終於展出一絲笑容:“何大俠說,以後再也沒人能欺負我,也再不會有人為難我們了。”

“他說的對!”

高漸飛心中湧出無比的感激,將她擁入懷中。

這時,就見朱猛臉色不定,一步步朝著馬車走去。

半透明的簾子上,隱約能看到,車中還坐著一個人影,頭上帶著一朵蝴蝶髮飾。

高漸飛忽然又想到了兩個人,鬆開露露,回頭去找。

但司馬超群和吳婉原先躺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人。

當然也沒有血。

卻有一道金色的令符,上書“大鏢局”三個大字,靜靜地躺在那裡。

在陽光的照射下,那道令符散發出金色的光芒,無比的耀眼。

“結束了。”

高漸飛心中一鬆。

他抬起頭,就看到了陽光的燦爛,大地的輝煌。

紅花集的方向,似乎有一曲悠揚的曲子悄然傳來,聲音悽婉,卻帶著種破開黑暗重見光明的音調,令人心醉。

露露在他身後小聲地問:“我們以後怎麼辦?”

高漸飛挺起胸膛:“我們還要唱下去!”

歌女的歌,舞者的舞,劍客的劍,文人的筆,英雄的鬥志,都是這樣子的。

只要不死,就不能放棄。

......

......

歌女仍在唱。

波濤洶湧的海上,一艘巨大的寶船行駛在蔚藍的水上,船身由一種極為堅固的黃色花梨木打造而成,以雕刻精美的花紋來裝飾表面,使得整艘船像一件藝術品一樣令人驚歎。

甲板上鋪滿了華貴柔軟的紫色絨毛地毯,配合著精雕細琢的黃銅欄杆和船艙的牆壁裝飾,給人一種非常高貴的感覺。

船艙的懸掛燈以及壁燈均為水晶燈具,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船艙每一個角落。

何方披著白絨外套,倚在欄杆上,望著如玉般純淨的水面,心緒終於鬆了下去。

身後,一襲綠色的身影從船艙中走出,明亮清澈的眼睛眨了眨,摟住了何方的胳膊。

“怎麼這麼急著出海,不把事情安排好?”

何方輕嘆:“我太累了,餘下的事情讓小高朱猛處理就好,覆雨樓有血娘子照料也足夠了,反正時間很長。”

“是的,時間還有很久......”

阿樂幽怨道:“其實,你若讓我們跟你一起做事,早就能解決了,可你自己總是不信任我們,能怪誰?”

何方轉過身,撫著她的秀髮,溫和道:“不是不信任,是擔心,你也看到了,卓東來的武功心性有多麼強大,與他交手,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阿樂自然也明白,哼了一聲,心底卻是甜滋滋的。

但她接下來的話中,卻仍是帶了些酸氣。

“可是,你既然都和血娘子那樣了,還那麼多次......為什麼不帶上她一起出海呢?”

察覺到她的語氣,何方忍不住失笑。

“沒帶她你都這麼大意見,若是帶上了那還得了?”

阿樂俏臉一紅:“我......我哪有意見了。”

說著轉過身去,背對著何方,纖細的手指絞著髮根,臉上的紅暈已蔓延到了耳後根。

何方從背後抱住他,柔聲道:“你是你,她是她,她並不似你這般單純,有些事情對於她而言,不過是雲煙罷了,不必多想。”

阿樂轉過頭,話中帶著一絲嗔怪:“你說的是哪些事情?”

何方沒有回答,邪邪地笑了笑,忽然一把將她抱起,朝船艙中回去。

阿樂一聲嬌呼,錘了錘他的後背,卻並未掙扎幾下,身子就軟了下去。

門被推開,又悄然關上。

屋中燈火燃起,床上早已鋪好了絲綢床單和褥子,灑著清淡的香料。

稍許,被褥下有輕微的掙扎反抗的動靜傳出,不消多時,幾件絲綢睡褲和繡著水嫩牡丹花的肚兜被丟了出來,扔在榻上角落中。

接著,褥子下傳出阿樂的輕哼聲,聲音漸起,又慢慢止住。

床榻微微搖晃,被褥起起伏伏。

半個時辰過去,蠟燭已將燃盡。

漸漸的,褥下的動靜停止,似在享受著暴風雨後的安寧。

“我們這次出海,什麼時候回去?”

“不急,等享受夠了再。”

“生活在海上,有什麼可享受的?”

“嘿嘿......”

不消片刻,又是翻雲覆雨。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