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何方微笑：“你說的對極了，你也早該想到今日結果的。”
卓東來居然還笑得出來：
“只可惜，你要對付我，就是要對付大鏢局，或許也還要問問另一個人同不同意。”
另一個人當然就是高漸飛，大鏢局的新主。
卓東來看向他：“你同不同意？”
高漸飛平靜道：“他若殺了你，是不是等於毀了大鏢局？”
“大概是的。”
“我既然已是大鏢局的總鏢主，毀了大鏢局，是不是就等於毀了我？”
“大概是的。”
“我為什麼要讓別人毀了我？”
卓東來目光閃爍：“你真是這麼想的？”
高漸飛反問道：“我有什麼理由不這麼想？”
卓東來笑了：“那就好，好極了。”
淚痕劍在卓東來的手中，他將劍身翻轉，以左手的拇指與食指捏住劍尖，將劍柄往高漸飛面前送過去。
“這是你的劍。”
高漸飛凝視著何方，並沒有伸手去接劍。
“這把劍，本來是他給我的。”
“他既然給了你，就是你的劍。”
“可是我用他給我的劍對付他，是不是不仁不義？”
“不仁不義這四個字，有些人適用，有些人不適用，不適用的人，只不過是因為他們還沒資格做不仁不義的人。”
“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做不仁不義的人？”
“身居高位的人，自然是有資格的。”
“我現在是不是已經有了這種資格？”
“是的。”
高漸飛終於笑了：“你說的好，好極了。”
他終於伸出手，握住了淚痕劍的劍柄。
就在這一瞬間，高漸飛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眼中忽然露出殺機。
就在這一瞬間，他已將這柄劍刺了出去。
劍尖距離卓東來的胸膛絕不會超過一尺，劍尖本來就對準了他自己的心臟。
卓東來居然只用兩根手指捏住劍尖，居然就這樣將劍柄交給了別人。
沒有人能犯這種錯，犯了這種錯的人必定都已死在別人劍下。
卓東來也不能例外。
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已完全沒有防避招架的餘地。
高漸飛一直在等，等的就是這麼樣一個機會。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卓東來的臉，因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在等這一剎那。
劍鋒刺入卓東來心臟時的一剎那！
——在這一剎那間，他的臉上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卓東來的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因為每一件事都在他預料之中，這一劍刺來時，他的身子已隨著後退。
劍勢不停，再往前刺。
卓東來再退。
這一劍已用盡全力，餘力綿綿不絕。
卓東來還在退。
劍尖還是被他用兩根手指捏住，還是和他的胸膛保持著同樣的距離。
高漸飛終於停下，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他停下來時衣裳已溼透，身體已完全力竭。
卓東來冷冷的看著他，用一種既溫和又冷淡的聲音對他說：
“這一次實在辛苦了你，為了要等這麼樣一個機會，你的確費了很多心機，出了很多力，你實在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實在應該讓你殺了我的。”
他的聲音中並沒有什麼譏誚之意，因為他說的也只不過是件事實而已。
“可是我一定要讓你知道，要殺我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要當好大鏢局的總鏢主，也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朱猛一直沒有動，一直很沉默。
他本來絕不是這樣的人，司馬超群對吳婉的感情，一定會讓他熱血沸騰。
高漸飛的少年意氣，也一定會讓他振臂高呼。
可是他沒有動，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每件事都像是杆長槍一樣刺入了他的心。
——吳婉為什麼要這麼樣做？是為了報復？還是為了保護自己？
一個人自己做錯了事，卻將錯誤發生的原因歸咎到別人身上，自己心裡非但沒有悔疚，反而充滿了仇恨，反而要去對別人報復。這種行為本來就是人類最原始的弱點之一。
自私，就連聖賢仙佛都很難勘破這一關，何況凡人。
但是朱猛的想法卻不同。
他忽然想到吳婉這樣做很可能只不過是因為深愛司馬，已經愛得身不由己，無可奈何了。
愛到了這種程度，愛成了這種方式，愛到終極時就是毀滅。
所以她才會對司馬超群出手，不願自己所愛的人被別人所限，寧願毀了司馬超群。
司馬超群能瞭解這一點，所以寧願自己身死都不怨她。
蝶舞呢？
在卓東來的人找到蝶舞時，蝶舞為什麼要走？寧可被卓東來利用也要走？
她是為了“愛”而走的？還是為了“不愛”而走的？
如果她也像吳婉深愛司馬一樣愛朱猛，認為朱猛對她全不在乎，她當然要走。
如果她根本不愛朱猛，當然更要走。
可是她如果真的不愛，為什麼又要對朱猛那麼在乎？為什麼會悔恨？為什麼寧願毀了蝴蝶最美的翅膀，寧願毀了自己引以為傲的雙腿？
不愛就是恨，愛極了也會變成恨，愛恨之間，本來就只不過是一線之隔而已。
究竟是愛是恨？有誰能分得清？
這種感情，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司馬超群和卓東來兩人間，也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感情，他們之間又是什麼感情？
朱猛忽然狂笑。
“司馬超群，你簡直是個無可救藥的呆子，早就該死了，死了最好！”
卓東來冷冷地問她：“你呢？”
“我比他更該死！”
朱猛厲聲道：“我早就想把頭顱送給別人，只可惜別人不要，但要我死在你手裡，我絕對不會甘心！”
他忽然轉過身，面對卓東來。
“卓東來，你特奶奶的真是個好人物，老子佩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但老子也早就說過，佩服歸佩服，早晚有一天，要將你的頭顱摘下來盛酒喝！”
“你不會死的！”
高漸飛一步竄了過來，和朱猛並肩而立，用力握住了朱猛的臂：“誰要動他，就得先殺了我！”
卓東來看看小高，就好像在看著一個被自己寵壞了的孩子一樣，雖然有點生氣，卻還是充滿憐惜。
“不管你怎麼對我，我一直都沒有動你，你要我死的時候，我也沒有動你。”
卓東來嘆道：“我相信你已經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高漸飛不能否認。
“我當然明白，你要把我造成第二個司馬超群。”
卓東來已將死了。
無論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絕活不了太久。
在何方、朱猛、高漸飛三大高手的聯手下，誰能有把握存活？
但他還是平靜地站在那邊，臉上也沒有一點驚慌的表情。
何方也默默地站在一邊，無比的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