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先生吃驚地看著高漸飛,看著他手中的劍,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高漸飛?”
“是我。”
高漸飛淡淡開口:“你想不到我還活著?”
計先生當然想不到。
天底下,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先後與蕭淚血和卓東來交手而不死,世界上還沒有這種人。
計先生做這一切之時,早已算準了一切,他算準了高漸飛必將死在蕭淚血手中。
如果高漸飛不死,那麼卓東來就必會死於蕭淚血之手,接著只要殺了司馬超群和朱猛,就能整合大鏢局的力量,就算一時奈不得何方,也可以與覆雨樓正面抗衡。
如今,高漸飛既然未死,那麼死的就該是卓東來。
可是高漸飛卻已穿上了大鏢局總鏢主特有的服飾,似乎已經成為了大鏢局新的首領。
莫非卓東來真的死了?高漸飛已經取司馬而代之?
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很快就出現了。
一個人著華衣、擁貂裘,揹負著雙手,施施然自黑暗中走了過來,走路的姿態安詳而優雅,沒有人能看得出他會是個跛足的殘廢。
計先生的臉色變了。
“卓東來,是你!”
“是我,當然是我。”
卓東來悠然道:“你應該想到的,只有我能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司馬超群和朱猛,也只有我會知道有人要對付他們。”
計先生咬牙道:“你為什麼沒死?”
卓東來微笑著:“你又為什麼沒死?你都可以沒死,為什麼我不能活著?”
計先生勃然變色,朝四周怒斥道:“人呢?你們這些人難道都死光了,為什麼不攔住他們?”
“這次你說對了,你的人的確已經死光了。”
卓東來負著手,臉上依然帶著笑容:“你應該知道我的做事風格,在你專心對付朱猛和司馬超群的時候,你的人已經被我取代了。”
燈掛在樹上,為了對付司馬超群和朱猛,這些燈都刻意加了燈罩,使光線能完全聚在中間,殺手們都藏在燈後的陰影之中。
可偏偏正是因為如此,計先生全身心對付朱猛二人,卻完全沒注意到,他的人都已悄然被卓東來殺死掉換。
計先生愣了很久,忽然長長嘆息。
“卓先生,你的確比我強,比所有的人都強,你的確應該成功的......”
計先生黯然道:“從今以後,我絕不會再叛你。”
卓東來似乎很詫異:“難道你真的認為你還有以後?”
計先生臉色陰沉:“你要我怎麼樣?”
卓東來凜然道:“我也不想要你怎麼樣,只是想要你去做一件最簡單的事而已,這件事人人都會做的。”
計先生似乎沒有察覺到卓東來話中的殺意,居然還要問他:“你要我去做什麼事?”
卓東來一字字道:“我要你去死。”
死,有時的確是件很簡單的事。
計先生瞳孔已經收縮,右手撫摸著手裡的竹杖,眉目低垂,眼中亦有殺機流露。
他忽然出手,左袖中飛出一大蓬暴雨般的銀針,朝著卓東來暴射而去。
右手竹劍脫手飛出,卻是朝著高漸飛而去,他的人已倒翻而出,越過重重人影燈光,朝外飛掠而去。
這一招連攔帶走,實在是他一生中武功智慧的精華。
但幾乎是同時,一道耀眼劍光驚虹般飛起,計先生的人剛飛起,劍光就已經到了他的後背。
劍鋒已齊根沒入計先生的胸膛,將他整個人釘在樹上。
脫手一劍,一劍致命。
“好快的劍,好快的出手!”
卓東來向高漸飛躬身示敬:“單憑這一劍之威,已經足夠統領大鏢局了。”
“統領大鏢局?”
朱猛彷彿忽然自夢中驚醒,慢慢的轉過身,用一雙睚眥欲裂的大眼看著小高。
“現在你已經統領了大鏢局?”
高漸飛沉默。
“好,好一個高漸飛!”
朱猛大笑:“現在你果然已漸漸飛起來了......”
他的笑容忽然止住,大聲道:“你若是來取我頸上這顆頭顱的,就只管拿去,我早就想把它送給人了,送給你總比送給別人好!”
高漸飛沒有笑,也沒有反應,就在這短短數日之間,他就已將自己訓練成一個岩石般的人,甚至連臉上都沒有絲毫表情。
朱猛厲聲道:“你為什麼還不過來,還在等什麼?”
“我都不急,你何必急?”
高漸飛淡淡地說:“我願意等,你也應該可以等的。”
他忽然轉身面對司馬超群:“你當然更應該知道我在等什麼。”
過了很久,司馬超群才慢慢的抬起頭,就好像第一次看到這個人一樣,就好像已經將過去所有的人和事都已完全忘記。
又過了很久,他才用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問小高。
“你在等什麼?”
“等著算你我之間的一筆舊賬。”
“好,很好。”
司馬超群的聲音中竟似帶著種說不出的悲傷:“現在的確已經到了該算賬的時候,人欠我的,我欠人的,現在都該算清了。”
高漸飛冷冷道:“以你現在的情況,我本不該逼你出手,可是上次你擊敗我時,我的情況也並不比你現在好多少。”
司馬超群居然笑了笑。
“我根本沒有怪你,你又何必說得太多?”
司馬超群微笑,看著高漸飛,目中帶著欣賞之意,就像是看著年輕時候的自己。
“等一等。”
這一次是卓東來說的。
高漸飛不解:“我們還要等什麼?”
卓東來溫和道:“還要等一個人,上一場戲卓某已經漏請了一個人,這一次總不能再次失禮了。”
“等誰?”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問的。
每個人都能猜到,到了今日,若說還有能力、並且有足夠理由插手此事的,也只有何方一個人了。
卓東來卻沒有回答,只是淡淡道:
“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如先猜猜另外一些事情。”
“哪些事情?”
“第一,本來早就該死的計先生為什麼沒有死?第二,這位以輕紗蒙面的舞者是從哪裡來的?司馬超群本來要為朱猛殺了她,為什麼聽她說了兩個字就退了下去?而且好像變了一個人?”
高漸飛想不通,兩件事都想不通。
“這第一件事,其實最大的疑點自然在於何方,以何大俠的武功劍法,想要殺計先生,計先生自然是逃不掉的。”
“可眼下這個的確是計先生。”
“不錯。”
卓東來淡淡道:“所以計先生沒死,就只有一種解釋,何方必定是故意留手。”
“他為什麼要故意留手?莫非他會與計先生合謀?”
卓東來搖頭:“以何方的心性,絕不會與計先生這種人合謀,因為這種人手段太多,太過陰險,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會放心這種人的。”
“那何方為什麼要留手?”
卓東來忽然轉過來,凝視著高漸飛:
“因為你,也因為我。”
高漸飛搖頭,這些話對於他來說,非但沒有解釋問題,反而使得思緒更加複雜。
卓東來微笑道:“他必然是故意留下計先生一命,因為他知道除了計先生和我之外,沒有人能對付司馬超群和朱猛。”
“何方為什麼要讓計先生對付他們?”
“因為,他想引出你我二人,他知道除了你之外,我絕不會讓別人殺朱猛和司馬,計先生就是餌,用來釣你我的餌。”
高漸飛已經有些懂了,卻還是裝作不懂。
“他想殺了你我?”
卓東來道:“他想殺的是我,並非你,計先生是釣我的餌,卻也是餵你的食。”
“餵我的食?”
“不錯,因為他想讓你徹底接管大鏢局,計先生是大鏢局最大的叛徒,除了朱猛之外,計先生就是你立威的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