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瑞恩正式宣佈接受北方長老會的領導之後,整個部落沸騰起來,頃刻間,一切狐疑地、猜測地乃至敵視的言論消失得無影無蹤,城堡正中的大鐘被敲響,巨大的聲響震動群山,成千上萬的半獸人聚集在瑞恩的官邸之外,靜靜地等待著首領地出現。
就在千萬道灼熱的目光注視下,來自北方的使者彼得將一面繡著火紅大劍的旗幟交給瑞恩,宣佈:“以奧丁大神的名義,用全體半獸人賦予我們的權力,長老會授予您戰旗!”
“萬歲!!”
歡呼聲響徹雲霄,數萬半獸人的振臂高呼,那高高舉起的刀槍就像一片鋼鐵森林,泛出的光彩照亮了整個天空。
幾天之後,整整一個團隊的半獸人大軍從哈特克城堡開拔——這也是來自北方長老會的第一個命令,也是為了配合使者彼得完成他的傳達命令的任務。
在條登大軍閃電般的佔據邊緣草原之後,除了少部分嗅覺敏銳的部族逃亡北方之外,其他大多數部族都留在了原地,這真是一件非常令人痛苦的事情,西北軍年年都對草原進行掃蕩,誰知道他們今次會玩真的呢?!
況且,在草原牧民的心目中,草原上戰爭的目的,不外乎是為了水草和霸權而已,不論是誰取得了勝利,普通人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倒黴的是那些打仗的部族,至於沒有參戰的部族,一向是對此漠不關心的,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次,條登人的胃口這麼大,居然無分差別的對所有的草原人下手了。
另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條登人發動戰爭的時機實在是太好了,那時正在秋末東初,正是馬瘦草枯的時節,各個部族都找好了地方準備過冬,實在是沒有人願意會在這個時候,為了一個可能不存在的威脅而長途跋涉逃亡千里。
是啊,這真是太巧合了,從表面上看去,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沒有半分徵兆,但是戰爭就這樣令人目瞪口呆的突然打響之後,大家卻又不覺得很突然,也不覺得很奇怪,而是覺得理所應當。
因為整個事件可以理成一個非常令人信服的事件鏈:條登人為什麼要打邊緣草原呢?——是因為亞提亞人打了精靈森林,於是教皇非常高興,給了條登王國巨大地壓力,為了挽回國際影響,所以不得不打一場戰爭,以證明其在人類世界中作為一個大國的國家地位和存在價值。
所以緊接著,西北方面軍秋天就出兵了,恰巧,因為他們年年都在這個時候發動一些小規模地掃蕩,於是草原人順理成章的就被麻痺了,直到戰火燃燒到鼻尖下面的時候,大家還在互相轉告:“一切正常!”
然後又是恰巧,這個時候剛剛是霜降之後,草枯了、土硬了、河流乾涸了,大家準備過冬了,跑不動了,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數十萬大軍殺了進來,順理成章的在淪陷區稱臣納貢,成為條登王的新臣民。
直到這個時候,北方的長老會才有人突然恍然大悟,對著千萬草原人大聲疾呼:“這一切都是陰謀,他們早就都準備好了!”
就好像是為了證明他的論斷一樣,戰爭一打響,人類就用令半獸人瞠目結舌的速度,迅速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修築起來:道路、塹壕、碉堡、柵欄、驛站、兵站、軍營、小鎮、移民點、聚屯區、村落、城堡;位置準確、工序嚴密、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看上去甚至有些漫不經心,就像在自己家的花園裡砌個花壇一樣。
剛剛站穩腳跟,甚至還來不及喘一口氣,軍隊就又向更北的地方開進了,緊隨其後的,糧食、布匹、木材、刀槍武器、箭矢、各種牛羊、騾馬、牲畜,數目驚人的各種物資就像不花錢一樣,順著各條道路流淌進來,看上去似乎無窮無盡。
根據長老會的初步估算,現在條登王國派遣至邊緣草原作戰的軍隊,至少超過了四十五萬人,可以查明的軍團級番號就多達二十多個。
在這些部隊之中,原隸屬於西北邊防軍的一等精銳野戰軍團就有四個,兵員在十八萬至二十二萬之間;國內陸續抽調而來的次一級守備軍團約莫十多個,但編制多未滿額,兵員在二十萬至二十五萬之間。
這裡還沒有算上那數百萬遷徙過來的武裝移民,實際上,在這場之中,他們充當著極其重要的角色:他們既是軍隊的預備役;又是提供物資的平民,同時,他們還充當著維護佔領區穩定、包圍輜重通道、負責警訊和偵查的現役民兵職責。
要維持這麼多的軍隊異地作戰,要用行政手段安置多麼多武裝移民,這需要多少繁瑣細緻的準備?需要動員多少人力、物力還可以成功?
平時半獸人談論國境線那邊的人類,大多隻會說,人類是強大的,但是那也就只是比咱們強大一點點而已——就是那麼一點點,很小的一點點。
早在很多年的時候,半獸人甚至還比現在威風些,雖然和人類大軍作戰屢戰屢敗,但也還是有膽子在國境線上搞點副業,比如搶個村子放把火什麼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人類牧場的一步一步擴張,隨著西北邊防軍繁榮興盛,這種機會就越來越少了,以至於現在再沒有人敢去做這件事情。
但是,他們現在卻不得不瞪大了眼睛看到,人類的力量已經強大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或者說,作為一個種族,半獸人再也沒有資格和人類來比較了。
這種種族覆亡的危機就像是一道沉沉地陰影,籠罩在每一個半獸人、地精、食人魔心頭,他們意識到,他們平日裡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歷史上的那幾次邊緣草原擊敗人類或者獸人暴君、保衛獨立和自由的戰爭,已經是遠去的歷史了。
從千萬年前到現在,在已所知的所有歷史之上,草原人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強大的敵人:他們的軍隊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彪悍、硬朗、經驗豐富,強而有力;他們的國家人民眾多、領土廣闊,文明、精緻、組織嚴密,秩序森然。
他們的世界國度如林,人口億萬;他們的財產不可勝數,幾乎能夠填滿大海;他們將精靈驅逐到原始森林、將獸人驅逐到大陸最西,但仍不肯放過;他們的領域東起大海、西至荒漠、北領冰原、南到森林,遼闊悠遠、無邊無際,但他們仍不肯滿足。
他們的慾望沒有止境。
他們的力量足以毀滅大陸。
為了抵抗這個極富侵略性的種族,北方的草原聯盟長老會為了維持種族的生存,一面向獸人帝國懇詞求援,一面向草原上所有的部族派出了信使,號召草原上的所有種族都聯合起來,抵抗侵略。
宣戰詔書上是這樣寫的:
……神明命我們世世代代居住在這片土地之上,讓我們享受陽光、雨雪、青草和牛羊,讓我們把帳篷和地穴放在這裡,並保管這屬於天神的財產,直到今天,那些跨越高山和河流、背棄承諾和協議的種族發動入侵……
……他們焚燬了精靈的森林、奪取了半獸人的土地、搗毀了食人魔的地穴、掠走了地精的財產、剝去了蜥蜴人的面板、剷掉了沙人的鼻子……
……他們就是魔鬼的化身,這個貪婪無恥的種族來自地獄,如果烈火不能將他們焚盡,他們就會毀滅大陸上所有的美好地一切……
神歷八五六年夏天,在獸人帝國皇帝陛下特使的牽頭下,草原聯盟長老會召開第一次大會,歷數人類開拓南北、兼併土地、攻打獸人、佔領精靈森林、入侵邊緣草原等諸多罪行之後,正式宣佈:人類就是魔鬼之族,號召大陸上的精靈、半獸人、地精、食人魔、矮人、蜥蜴人等所有智慧種族,為了正義和榮光,為了和平和秩序,聯合起來共同抵抗魔族的擴張。
瑞恩所部現在執行的,就是護送特使彼得傳詔淪陷部落的任務。
具體一點,就是因為魔族目前已經成功的在邊緣草原各個地區建立了嚴密了警戒線,環繞著各條通道,大大小小的哨卡、檢查站和兵營扼守著每一個路口,而彼得身邊卻只有不到一個小隊的騎兵,所以,為了將長老會的決議、將抵抗的決心傳遞給每一個部落,瑞恩的部隊就必須在這條嚴嚴實實的封鎖線上撕出一個口子,讓使者隊伍從容穿過。
大隊人馬在山麓上慢慢行進,領頭的是一杆火紅的旗幟,上面繡著一把熊熊燃燒的長劍,那是長老會特別授予瑞恩的榮譽,對於這個草原上聲名遐邇的英雄,長老會給予了足夠地重視,而且把打響後方反擊戰第一戰的任務交給了他,那些躲在北方的長老們熱切地盼望,這位傳說中能斬殺巨龍的首領能夠給那些志得意滿的魔族當頭一棒,給半獸人的解放事業開個好兆頭。
三天之後,這支隊伍終於全軍脫離了山區,在臨出山口的一處丘陵地帶潛伏下來,還未等傳令休息,前方派出的斥候兵就急急地趕了回來,向瑞恩報告:“大人,前方兩公里就是魔族的哨所了,敵人防備很鬆懈,門開著,只有一個人站崗。”
其實這處的地形瑞恩很熟悉,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帶領了一個大隊步兵和一個大隊的騎兵和魔族的教廷騎士團交易,而且更有意思的,這個哨所的魔族指揮官他也很熟悉,那個名叫埃列的年青軍官給了他很深刻的印象。
“哨卡駐守了多少士兵?!”拉爾問道。
“報告長官……”
瑞恩擺擺手,搶在斥候兵的前頭說道,“一個多小隊的步兵,約莫二十多人!”
“哦……”拉爾點點頭,從出發開始,他就一直臉色陰沉,情緒很壞,實際上,在他內心深處,是一直反對這樣地貿然出兵的,按照他的看法,象這樣缺乏情報、而且擺明了敵強我弱的出擊,那根本不是戰鬥,而是去送死。
嘆了一口氣,拉爾偏偏頭,看著瑞恩,“不用休息了吧?派一箇中隊去拿下它好了!”
“不用強攻了!”瑞恩笑容有些古怪,“我帶人直接進去好了!”
神歷八五六年八月九日中午,人類,條登王國軍、克拉斯齊一百六十五號哨卡外開來了一隊彪悍整齊的半獸人騎兵,領頭的卻是一名身穿皮甲、面容英俊的年青人類。
哨卡內駐防著一個加強小隊的步兵,這個時候,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躺在營房裡討論北方前線流傳過來的八卦訊息,據可靠訊息說,現在那些逃亡的半獸人已經投靠了獸人帝國,北線情勢嚴峻,大批敵軍蠢蠢欲動,當時誰也沒有料到,半獸人反擊的第一戰,卻是從這裡打響。
遠遠地,看到這隊人馬,唯一的哨兵立即高聲示警,大聲喊:“注意了、注意了,有敵情!”
等士兵們手忙腳亂的放下路口的柵欄,馬隊已經靠得很近了,聽到外邊雜亂無章的馬蹄聲,許多士兵都臉色一白。但哨兵卻忽然驚叫了一聲,“咦……來人啊……這個人好像是……好像是那位‘秘密大人’啊……”
幾名哨兵擠上哨臺,仔細地看了半天,附和道,“是啊、是啊,可不就是那位大人麼?!”
瑞恩輕輕策馬,戰馬一溜小跑,直進抵哨卡外牆才抬頭喊道,“埃列少尉呢?!他在哪裡?!”
哨兵急忙大喊,“長官,那個神……的那個大人來了!”
幾乎象瞬間轉移一樣,埃列馬上出現在牆頭,認真地朝瑞恩身後看了一眼,只見瑞恩帶來的那批半獸人騎兵約莫一百多人,其中夾雜著不少人類,正老老實實的站在一百多米開外。他放下最後一點擔心,熱情的寒暄,“哎呀,這不是霍拉德……先生嗎?能看到您再次光臨,真是榮幸!!”
“大人太客氣了!”瑞恩矜持的點點頭。
“您這次來……”埃列的笑容甜蜜,緊接著問道,“是有什麼事情麼?!”
“不錯,是有點小麻煩要處理!”瑞恩朝他笑了笑,下巴昂起,朝前面的木門和柵欄擺了擺。
埃列頓時反應過來,上次的那次行動,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沒有被這位大人報上去,但事情結束後,也得了一點實惠,至少這位霍拉德大人在錢財上頭還是相當大方的,這次看到瑞恩那副神秘的表情,他立即意識到,看來這位大人又準備提拔自己了。
當下一聲大喝,“開門開門,快點給霍拉德大人大門!”
士兵合力將柵欄推開,他親自出迎,殷勤的替瑞恩挽住馬韁,仰頭陪笑道,“大人,要不要來一壺好茶?!——嘿嘿……”他吃吃笑道,“大人,咱們這裡還有亞提亞的好茶呢!”
瑞恩朝後招招手,身後的百多名騎兵驅策而過,直衝入哨卡之內。直到大隊人馬控制了各處要道,他才緩緩回過頭來,對埃列一笑,“那倒不用勞煩大人了,等下我自己來好了!”
埃列一怔,下意識地道,“大人太客氣了……”耳畔忽然傳來士兵的驚呼,一轉眼,忽然看到瑞恩帶來的那些半獸人紛紛湧入軍營,不禁愕然道,“大人……您這是……”
“報告,”一名半獸人站在哨卡上,向瑞恩敬禮,“大人,已經控制哨卡,無人傷亡!”
瑞恩朝他擺擺手,忽然慢慢拔出火刃刀,遞到滿臉驚愕的埃列肩上,“大人,很抱歉,在此,請容許我自我介紹,”他朝他微微一笑,做了鬼臉,“我叫瑞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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