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陸其他人類王國相比,條登王國的政治制度顯得尤為特殊,就整個人類社會勢力範圍來看,條登王國的領土處於大陸西北,疆域內多草原、沙漠,地勢平坦,冬季陰冷乾燥,夏季炎熱少雨,很受沙漠氣候影響,實際上,這片大地在很早的時候是半獸人的領土,直到一千多年前,人類、獸人聯軍滅亡半獸人帝國之後,這裡才正式成為人類領地。
起初,人類只有一個國家——那是一個龐大的帝國,即蘭西王國的前身,第二任人類皇帝雷修斯駕崩之後,帝國發生了嚴重的叛亂,飽受欺凌的農民蜂擁而起,邊疆各大兵團將領擁兵自重,朝堂之上朝不保夕,豪門貴族依然瘋狂的狗咬狗,最終將帝國推向崩潰,人類世界淪落在一片戰火之中,歷經三百多年的軍閥混戰,最終形成了以蘭西王國,條登王國和亞提亞王國三雄對峙的態勢。
站在人類發展史的角度來看,蘭西王國的領土可謂是全人類的發源地,其文化,藝術等方面的成就為諸國之冠,而條登王國以及亞提亞王國則是人類勢力擴張的結果,其中,亞提亞毗鄰大海,廣闊的領土上河流縱橫,氣候溫暖溼潤,盛產糧食,海軍強大,陸軍以步兵為主力,器械精良,尤擅拉鋸和攻堅。
蘭西王國則剛好和她相反,是一個完全的內陸國家,領土廣闊礦產豐富,中部盛產棉花,紡織業發達,西北多牧場草原,因此擁有諸國之中最為強大地騎兵部隊,更尤有特色的是,條登王國是現今諸國中唯一承認外族合法地位的國家——在條登王國,矮人除了不允許晉生貴族之外,擁有和人類平民同等的權利。
在這如許廣闊的人類世界裡,大小林立的各個王國,公國,自治領紛爭不斷,人類內部的摩擦幾乎從未停止過,唯獨教廷超然物外,這個超出一切世俗權力的怪物就象一隻大手一樣,將整個人類世界緊緊地攥在手心。
雨已經完全停了下來,天空中烏雲密佈,天色陰霾,昨夜的追捕風波還未落下帷幕,各處的警察和憲兵仍在緊張地四處巡邏。
快到中午的時候,雷克家族的大院忽然沸騰起來,一名軍官在蘇珊那公主的小樓外扣響了小鈴,身後一隊士兵武裝整齊,手中牽著兇猛的獵犬,墨綠色的披風下,隱約可以看到弩箭的寒光。
“下官雷德斯覲見公主殿下!”軍官約莫三十多歲年紀,掛著少校軍銜,見侍女出來,他小聲問道,“你們昨天晚上有看見過陌生人麼?!”
“沒有啊!”侍女搖搖頭,驚訝的道,“雷德斯大人,難道有壞人混進來了麼?!”
“正是如此,”雷德斯壓低了嗓子,小聲道,“昨天午夜時分,我們有一名士兵被人割斷了喉嚨,屍體就扔在花園裡的桂花樹上。”
“啊!……”少女瞪大眼睛,掩口驚呼。
“什麼事情?!”蘇珊那掀開窗簾,遠遠地問道。
“公主殿下,昨天晚上我們有一名當值的哨兵被害,身上的盔甲武器都被人拿走了,我們懷疑有刺客混了進來,現在正在搜查!”雷德斯恭敬的行了一個軍禮,“打攪您休息了,實在是萬分抱歉!”
“怎麼會這樣?”蘇珊那滿臉震驚,“這怎麼可能呢?你們平時不是對我爺爺說,就算是一隻蒼蠅也不可能闖入公爵府邸的麼?!”
“這……”雷德斯的臉象人踢了一腳似的,分外難看。
“哎呀……我忽然想起來了,”蘇珊那忽然一聲驚呼,“昨天凌晨我的小貓咪突然被人驚醒,朝隔壁阿克蘇侯爵家叫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軍官欣喜若狂,朝部下招了招手,末了還沒忘記朝蘇珊娜躬身致敬道,“打攪您了,我們馬上去阿克蘇侯爵府邸詢問。”
衛隊的背影消失在花園之後,瑞恩立即沉聲道,“看來我得馬上離開!”
“難道你不想見到馬丁團長了嗎?!”
瑞恩看了看身上的衛兵服飾,苦笑道,“怎麼見?難道我就這樣跑到教廷騎士團團長的身邊,對他說:‘嗨,親愛的,我就是這裡最著名地通緝犯瑞恩,咱們能交個朋友麼’?!”
蘇珊娜掩嘴嬌笑,“難道你沒有發現,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雷克家族的公主麼?!”
“哦?!……”
蘇珊娜在窗戶上探出頭去,“瓦蓮娜,你去找哥杉騎士長,叫他拿兩套軍服過來!”
片刻後,哥杉騎士長匆匆上樓,隔著房門問,“公主殿下?!”
“軍服拿來了麼?!”
“是……”哥杉狐疑的朝裡面張望,“不知道殿下要軍服做什麼呢?!”
“砰……”的一聲,一吧梳子飛了出來,在哥杉頭上砸出一個小包,蘇珊娜雙手叉腰,跺跺小腳,怒道,“我就是要穿軍服,你管得著麼?!”
哥杉揉著額頭,狼狽的道,“是,是,不過……不過不知道公主要什麼軍服?!”
“就是常年跟在我爺爺身邊的那個……那個紅色的,帶條文綬帶的,漂亮的那個什麼軍服,”蘇珊娜想了想,“要軍官的!”
“殿下,那是獵騎兵軍服,”哥杉恭敬的道,“不知道殿下要什麼軍銜呢?!”
“你看著辦好了!”
哥杉再無疑問,行動迅速之極,不到十分鐘,兩套帶有上尉軍銜的獵騎兵軍服就被送了上來,瑞恩心中感嘆,看來做公主還是真得做個古怪刁蠻的,看樣子蘇珊娜平日裡也定然是花樣百出,弄得身邊的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不然要換個溫柔文靜的殿下,那個哥杉非得要盤問清楚不可。
換上軍官服飾的瑞恩格外英武,蘇珊那撇下侍女,親手幫瑞恩整理好流纓綬帶,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禁不住有些痴迷的道,“你穿著這身衣服真好看!”
瑞恩愕然失笑,“等下你要我扮什麼?!”
“做我的護衛長啊!”蘇珊娜親密的攬著他的胳膊,羞紅著臉道,“等下我找個藉口派哥杉去城外,你晚上就可以跟著我參加舞會了!”
華燈初上,雖然外邊大隊人馬嚴陣以待,仍在滿大街搜捕殺害男爵的兇手,但貴族區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才到傍晚,貴族車道上就已川流不息,裝扮奢華的馬車一輛接一輛的朝漢默將軍的府邸駛去,街道兩側,全副武裝的城防軍每隔十米就佈下一個步哨,保衛嚴密已極。
作為尊貴地蘇珊娜公主殿下的護衛長,瑞恩騎著戰馬引為馬車前導,環顧左右,兩側計程車兵人人神情嚴肅目不斜視,心下竭力忍住大笑的感覺,此事當真是荒謬到了極點,誰能想到,日下正大軍出動滿城搜捕的要犯,此刻竟然大搖大擺的去城防軍司令官的家中赴宴?!
漢默將軍約莫五十來歲年紀,五短身材,身體發福得厲害,遠遠看去象是一個放倒了的亞提亞葡萄酒桶,臃腫非常,如果事先不知道的話,恐怕沒有人會把這個猥瑣的矮胖子和將軍這種威武的職業聯絡起來;而迪瓦蒂絲侯爵夫人則恰恰和他相反,就瑞恩來看,這兩個男女與其說是夫妻,倒不如說是婦女,侯爵夫人看上去最多不超過三十五歲,容貌妖媚,身材苗條,可以說是一個難得的美女,兩個人站在一起,多多少少給人一種鮮花牛糞的感覺。
“歡迎公主殿下光臨寒舍,”哺一下車,還未等迪瓦蒂絲侯爵夫人開聲,漢默將軍就如同一隻皮球似的滾了過來,滿臉諛笑。
蘇珊娜秀眉微蹙,滿不請願的伸出手腕,漢默將軍當即一把捉住,微微嗅了嗅,露出一絲迷醉的神色,方才貪婪一吻,“您能參加這個舞會,實在是鄙人的榮幸!”
“漢默將軍太客氣了,”蘇珊娜抽回右手,“大人是王國名將,威震西北,全國上下誰不知道呢,能得到您的邀請,雷克家族深感榮寵!”
在人類世界中,象所謂“名將”這種東西實在是值不上兩三個銅幣,實際上在這裡貴族社交圈裡的軍人基本上都可以算做是花瓶一類角色,他們身上的那套漂亮軍服在很大意義上等同於花孔雀的尾巴,和貴婦人,小姐身上的百摺裙沒什麼太多不同。
而且更為可怕的是,這種名將實在是多如牛毛,基本上隨便哪個家族都能拉出來一兩個,因為成為“名將”的程式實在是太過簡單,通常的程式就是:某老爺或者公子進入王國軍隊服役,然後在某次某地某場農民騷動中隨便做了點什麼,比如在馬上揮舞了兩下軍刀,那就是“勇猛無畏”;或者吆喝了兩聲,那也是“威震敵膽”,甚至乾脆什麼都不做,也能算得上“鎮定從容”或“不動如山”,總之任何一個動作——哪怕是動一下眉毛都能扯到“名將風範”上去,最後這類令人震驚的英勇事蹟通常都會在某次沙龍,舞會,茶會上被人“不經意”的提起,於是眾人“震驚”,“讚歎”,“欽佩”,“傾慕”等等等等,這時當事人穿著一套精美的軍服,端著一杯雞尾酒,面帶微笑百般謙遜,於是被廣大貴族“紛紛歎服”,公認他為“王國名將”,可以與歷史上任何一位驚天動地的英雄媲美。
截至目前為止,大陸三大王國之中已經出了十多位“公主名將”——大概的意思就是按照流行的騎士小說套路:某公主既貌如天仙,又深通韜略,軍事才華舉世無雙,通常情況下這類女人既不用去軍隊服役,又不用去搞明白軍隊建制,軍事制度,武器裝備或者補給,士氣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反正只要隨便弄點什麼就可以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因此成為大陸上家喻戶曉的“公主名將”。
與此事截然相反的是,真正能打的將領反而沒什麼名氣,譬如教廷的這位馬丁團長。
據瑞恩所知,這位馬丁團長從十六歲開始就以見習騎士的身份參與邊緣草原的走私貿易,時至今日,已經長達三十多年了。保護著明裡暗裡隸屬教廷的商團從條登王國西北邊關出發,橫穿整個邊緣草原,直至獸人帝國,然後再攜帶獸人帝國特產的礦物,藥材等商品返回,年年往返不斷,他這一輩子打過仗恐怕比大多數正規軍打過的還要多:人類傭兵團,地下盜賊工會,半獸人部落,獸人搶劫隊,地精小偷,食人魔遊蕩者……這個世界,凡是兩條腿走路的,恐怕只有袋鼠沒有打過了。
瑞恩侍立在大廳最陰暗的一個角落,待連過了幾位不知名的貴族,門口僕人終於一聲輕呼:“馬丁團長到!”
一名身穿黑色長袍的大漢映入眼簾,瑞恩凝目望去,這位創世神教廷條登王國西北教區護教騎士團團長身材適中,體格健碩,臉上一道深刻的刀疤從嘴角一直延展至耳垂,看上去既威猛兇悍,又有點猙獰可怖。
不過漢默將軍夫婦顯然不太重視這位團長,進門之後略一寒暄就掉頭別向,而此人似乎也沒什麼貴族朋友,在這舞會大廳之中頗為孤立。
不多時賓客齊集,二樓的樂師奏起了歡快的小圓步舞曲,眾人翩翩起舞,衣著鮮亮的女僕如穿花來去,攜著人流,瑞恩慢慢度到馬丁身邊,沉聲問道,“馬丁團長?!”
馬丁聞聲回頭,仔細看了看瑞恩的面容,面帶驚訝,“您是?!……”
“您好!”瑞恩微微一笑,朝外間陽臺晃了晃酒杯,“今天天氣真好!”
此時正是雨後,天色陰霾,寒風刺骨。馬丁狐疑的看著瑞恩,神色茫然。
“團長大人,有些私人的事情,”瑞恩上前一步,輕聲道,“可否單獨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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