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歷八五五年冬,條登王國西北邊防軍按照往年慣例,再次向邊緣草原發起冬季掃蕩,這個時候草原剛剛降下第一場薄雪,草木俱荒,遊牧在外的各個部落驚惶的驅趕著牲畜四處躲藏。

王國西北邊防軍第六、第八、第十二軍團各自抽調精銳輕騎兵部隊,組成了一支約莫四萬人的掃蕩大軍,由第十二軍團軍團長、王國世襲伯爵、陸軍中將漢默將軍統率,分成十多支部隊,於將近一千五百公里的縱面分進合擊,在邊緣草原進行了瘋狂的“殺光、燒光、搶光”行動,在馬刀和騎槍的驅趕下,沿路各支半獸人部落被迫向北方遷徙。

與此同時,獸人帝國駐守邊境的狼騎兵部隊亦與人類呼應,一萬多駕馭巨狼的狼族騎兵湧入草原,大肆燒殺搶掠,附近各大部族無力抵禦,不得不被迫向南遷徙。

兩番擠壓之下,草原戰爭再次爆發,為了爭奪來年春天的牧場,三大半獸人部族在邊緣草原核心地帶激烈廝殺,圖圖族出兵偷襲修依族,而穆圖族又出兵攻打圖圖族,打了好一陣,修依族又突然反過頭來攻擊穆圖族,而除了半獸人之間激烈內訌之外,其他種族、傭兵團、冒險者也不甘寂寞,或者受僱成為僱傭軍,或趁火打劫,主動的被動的參與戰爭。

硝煙和戰火滲進了草原上的每一寸土地。

好容易捱過了長長地冬季,三大部族按照各自的實力,再次按照實力劃分了地盤,戰火緩緩熄滅,天氣漸暖,大地春暖花開,牧人們鬆了一口氣,將蜷曲一冬的的牲畜驅出圍欄,其他它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長出肥膘。

然在這時,走私商們自溼潤的南方傳來最新訊息:亞提亞王國東南方軍經過半年多的修整補充,於神歷八五五年秋末發動冬季攻勢,近三十萬武裝到牙齒的人類侵略軍大舉出動,森林精靈猝不及防、節節敗退,在戰役開初就損傷慘重,人類大軍以輕裝步兵為主力,瞬間殺到精靈王城,森林精靈拼死反擊,兩軍於精靈王城區域展開三次大規模會戰,都以精靈的失敗而告終,精靈族大地德魯伊、叢林射手等主力部隊幾乎傷亡殆盡,不久之後,生命之樹為人類魔法師焚燬、月亮井悉數枯竭,隨即王城陷落,精靈女王不得不被迫率領族人朝精靈森林最深處撤退。

緊接著,更令人震驚的訊息傳來了:聽聞亞提亞王國消滅了森林精靈王國,人類世界歡呼雀躍,教皇公開讚歎:亞提亞萬國魯爾二世陛下雄才大略,驅逐異教徒,將創世神的光輝撒遍森林,與此,將考慮加冕亞提亞國王魯爾二世陛下為“人類皇帝”。

在人類歷史上,只有一位偉大的人物得到過這樣的稱號。

一千六百多年前,當大陸一片混戰的時候,一位名叫蘭特的英雄橫空出世,以無與倫比的個人魅力,將各方英雄聚集在自己麾下,將獸人遠遠地驅除到邊緣草原的另一側,將精靈驅趕到茂密無邊的森林裡,統一整個人類世界,建立起第一個龐大的人類帝國,鑑於如此偉大的光榮業績,教廷授予他“人類皇帝”名號,意即:全體人類的王。

然而好景不長,當這位偉大的皇帝陛下死去之後,他的六個兒子為了爭奪皇帝寶座,悍然發動內戰,人類世界流血遍地,混亂的戰爭整整進行了數百年,最後才形成了現在的三個大王國、無數個大小公國、侯國的局面。

而現在,魯爾二世陛下似乎將成為人類的第二個皇帝了。

當教皇陛下的這番言論流傳出去的第二天,條登王國、蘭西王國的外交大臣即派遣特使前往聖城質問:教皇陛下是否是“言語失常”,以致於“讓諸多神的子民陷於被誤導的境地”,如果是這樣的話,教廷是否可以“就教皇陛下的不恰當言詞發表申明”。

創世神教廷立即公開回復:如果誰能將創世神的光榮撒遍大陸,那誰就是“人類皇帝”。

在人類世界之中,教廷的威望和影響力是無與倫比的,近三千年的信仰傳遞,令它成為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龐然大物,而除了在精神上的影響力之外,它還在人類各個王國之內設立有巨大的教堂,同時派駐了強大的護教騎士團,沒有人膽敢輕易褻瀆“神的力量”,包括掌管世俗權力的國王陛下在內。

神歷八五六年春天,條登王國高層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終於決定向邊緣草原進軍。草原三大半獸人部族幾乎同時接到條登王國的最後通牒:王國決議將邊緣草原納入條登國王皮爾士三世保護之下,問:是投降還是戰爭?!

在將近一個冬天的激烈戰爭之後,三大半獸人部族均是遍體鱗傷,然而在條登王國的最後最後通牒面前,三大部族一齊選擇了沉默,同時不約而同的一齊朝最北方遷移。

半個多月之後,獸人帝國正式向條登王國派遣使節,表示嚴重抗議。

兩天後,談判失敗,抗議無效。

戰爭的陰雲籠罩著這片大地,誰都知道,這次的戰爭,和以往的那些內戰廝殺截然不同。

當然戰爭即將來臨的時候,深山之內的哈特克部落依然一無所知,經過了一個冬天的修養,牧群的牲畜早已回覆過來,安居之後,哈特克的半獸人牧人才發現,這裡簡直就是上蒼賜予牧人的天堂,當外面白雪皚皚之時,這裡甚至連一片雪花也看不見,附近的山頭上踴躍著炙熱的噴泉,挖開泥土,甚至連土壤也冒著熱氣,無數條溫泉彙整合河流,在草原上緩緩流淌,空氣溫暖溼潤,青草象發了瘋一樣,第一天啃了去,第二天就再也抽開嫩葉,牛羊怎麼啃也啃不光,才兩個月,部落就增添了一大批小牲口。

去年的屠龍事件給予了半獸人巨大的震動,當瑞恩和找人把巨龍的屍首拖回來之後,整個部落都驚呆了,人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首領居然能夠殺死這麼恐怖的一頭怪物。而驚歎之後,整個部落一片歡騰,直到這個時候,半獸人長老默裡特才真正明白這裡為什麼沒有其他野獸出現。

猶如獅子的領地、老虎的巢穴一樣,巨龍沉眠的地方,那隻野獸敢在這裡挑戰龍威?!

好在部落裡的半獸人都是屠殺牲口的好手,對剝皮割肉業務非常嫻熟,這次屠龍活動,瑞恩的戰利品除了大批巨龍財寶之外,還有整整一大張龍皮和近百塊魔法石,不過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沒什麼意義,除了留下一些作為紀念意外,大多數都派人送給那位地精煉金術士和亡靈法師因達爾。

不過安靜的日子並沒有多長,很快,原本靜謐的克拉斯齊山脈出現了三三兩兩的冒險者,起初的時候,瑞恩還以為是那些追捕自己的賞金獵人,然而他很快發現,不少半獸人牧人也湧入了大山,他們稀凌四散的、失魂落魄的湧了進來,大多數孑然一身,個個面黃肌瘦,沒有半點財產,就好像是剛才被盜匪洗劫一空。

隨著時間的推移,進入大山的人越來越多,派出巡哨境界計程車兵不停的將他們遠遠驅逐,然而依舊無濟於事,他們一步一步的朝哈特克部落靠近。

流民的入侵給部落的安全造成了強大地的壓力,這段時間以來,瑞恩親自率隊在周圍外山巡視,不過現在跟在他身邊的部隊卻多了不少人類士兵。這些人都是那日俘虜的傭兵團戰士,之後被迫成為奴隸,在目睹瑞恩“屠龍”的光輝事蹟之後,他們幾乎全部被瑞恩嚇倒,沒經過什麼說服教育就成為了哈特克部落的成員,心甘情願的追隨這位“屠龍英雄”。

此時春初不久,大地寒氣未盡,大隊人馬在山路上緩緩行進,沒過多久,前方的尖兵就回來報告,稱:前面再次發現一支小小地半獸人隊伍。

親兵隊長米爾多自告奮勇,策馬上前,“大人,我去把他們抓來?!!”

瑞恩輕輕頷首。數十名人類騎兵隨即向前,不多時遠方傳來一陣短促的喝罵聲、格鬥聲,多米爾出現在道路盡頭,士兵們橫拖豎曳,拉扯著十多個半獸人壯漢跑了過來,大聲報告道,“大人,抓住了十一個奸細,咱們兩人輕傷。”

瑞恩看了看地上的俘虜,剛才顯然是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個頭,這名半獸人的幾乎被打成豬頭,臉孔高高腫起,鼻子還流著血,剛剛鬆開,他立即倔強的掙站起,憤怒的朝瑞恩望去,突然間,他的臉色變得非常驚訝,禁不住失聲道,“這不是瑞恩大人嗎?!”

瑞恩大吃一驚,愕然道,“你認識我?!”

半獸人蹦了起來,帶著哭腔喊道,“大人,是我啊,我是騰格!!”

“什麼,騰格?!你是騰格?!”瑞恩跳下戰馬,走到近處仔細打量了半天,方才隱約認出來,“真的是你,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騰格突然猛地仆倒在地,放聲大哭:“瑞恩大人,咱們的圖圖族完了……完了!!……”

瑞恩一頭霧水,急忙拉起他,“你胡說些什麼?!”

“大人,人類軍和俺們開戰了,好多人類士兵跨過邊境打了過來,大酋長準備帶著咱們朝西邊去,還沒收拾好帳篷,修依族和穆圖族的狗賊就打了過來,俺們在土城外邊和他們打了一仗……嗚嗚……”他趴在地上,痛哭出聲,“兀兀爾被他們砍死了,兄弟都被打死了!他們搶了俺們的土城……”

瑞恩呆若木雞,愕然良久,方才回過神來,抓住他的衣襟,急切的問,“拉維爾斯大酋長呢?!內德拉先知呢?!”

騰格搖搖頭,“俺們都被打散了,聽說被打死了,也有人說大酋長和長老朝北邊跑了,俺們這幾個弟兄朝山裡邊跑,連馬也跑死了,他們一直追著俺們打,今天才碰到您……”

瑞恩嘆了一口氣,這才明白最近為了會來這麼多人,原來外面早已是打得天翻地覆了。轉頭看了看騰格身後的那些半獸人,人人面帶悲愴,落淚如雨,他擺擺手,命令他們士兵鬆開,“算了,你們暫時就留在我這裡好了!”

“謝謝大人!”騰格抹了抹眼淚,站起身來,“大人,您也要小心,人類軍隊現在已經佔領了半個邊緣草原了,聽說他們的將軍就是那個什麼雷克公爵,我來的時候,曾聽酒館裡的人說,現在他們還要抓你!”

他媽的,瑞恩一陣鬱悶,這個雷克家族真的是象蒼蠅一樣討厭,不就是勒索了他們幾萬金幣麼?難道這也有錯麼?按照大陸約定俗成的戰爭規則,象貴族俘虜索要贖金難道不是慣例麼?這幫傢伙怎麼翻來覆去沒完沒了?

最倒黴的是,就是那勒索而來的幾萬金幣現在也沒用了,眼下部落處於大山之中,商隊根本不可能來這裡貿易,要買東西也沒處買去,連同繳獲巨龍的那筆鉅額財富,堆積在自己的帳篷裡,幾乎和廢鐵無異。

真是虧本買賣啊。

瑞恩一陣心煩,朝士兵揮揮手,命令返回駐地。他陷入沉思,現在哈特克部落雖然暫時安全,但也還有不少隱患,第一個麻煩就是,維持部落所需要的食鹽、布匹、茶葉等諸多物品快用完了,布匹和茶葉還好辦一點,就算沒有了,也還可以用其他東西代替,但鹽巴卻是不可或缺的,而且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代替。人可以不穿衣服,但卻不能不吃鹽,就算半獸人再強壯,但若是不吃鹽的話,一樣會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想到這裡,他轉頭看著騰格,“騰格,現在草原上還有商隊麼?!”

“沒有了,現在到處都再打仗,俺聽酒館裡的人說過,最多還有一些偷偷賣貨的走私商人!”

“哦?!那在哪裡可以找得到他們?!”

“不知道!”騰格茫然搖頭,即算在圖圖族,他也是一個小小地士官,從來沒有參與貿易,這些事情實在是超出了他所知範圍。

前方返回的尖兵越來越多,帶回了最新的敵情,出乎意料,湧入克拉斯齊山脈的人流越來越多,從少數的冒險者、半獸人演變成成群結隊、拖家帶口的龐大隊伍,隨著隊伍向前深入,甚是不用斥候兵打探,隨便登上一座山峰,就能眺望到那漫山遍野的煙火,流亡入山的人們在各個角落搭起了帳篷,在山谷裡獵取野獸,在溪流裡捕捉游魚,一夕之間,彷佛這座大山成了熱鬧的市集。

看來儲存秘密是不太現實了,瑞恩心中想到,不再遲疑,勒轉轡頭,揮揮手道,“我們回去!”

巡邏的隊伍立即向後折返,數十名士兵牽著戰馬在前開路,儘管選擇的是最容易行走的山路,但很多地方依舊無法乘馬,轉過兩個山頭,林木漸漸密集起來,陽光照下,山路一片昏暗,兀地,異變突起,一聲輕微的尖嘯,瑞恩只覺眼前黑影一閃,不及思索,身體急速後仰滾落馬鞍,火刃刀出鞘迎上,“叮……”的一聲微弱地脆響,一支長箭被凌空格落。

“敵襲!!保護……”一名半獸人士兵驚恐萬分,大聲喊道,但一句話還沒說完,又是一支長箭飛到,正中他的咽喉,頓時將他的呼聲生生截斷。

瑞恩跳下戰馬,身體倚靠著馬腹,一聲低喝,“展開隊形,搜尋!”

這次出來巡哨,他帶了將近三個小隊,約莫四十來人,一聲令下,士兵們紛紛丟下戰馬,擎盾在手,沿著對面的樹林呈扇形展開隊伍,親兵隊長大聲喊,“放箭!”

“嗖嗖……”十多支利長箭漫無目的的射了出去,穿過樹梢,釘在在大樹上,但對面的敵人卻好像消失了一樣,沒有半點聲息。

瑞恩站在隊伍之後,仔細觀察著對面那片安詳的樹林,對面靜悄悄的,微風輕輕吹拂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萬籟俱寂,甚至連蟲鳥的鳴叫都停止了。

默然半晌,多米爾揮揮手,率領著一個小隊,頂著盾牌朝樹林逼近,士兵們手持鋒利的長矛,茂密的樹枝草叢捅來捅去,不一會就已搜尋了半片樹林,毫無發現。

真是奇怪,瑞恩俯身拾起那支被擊落的長箭,這是一支裝飾精美的箭支,分量不重,尖頭呈三稜狀,箭桿上居然鏤刻著精美的花紋,看上去簡直就象是一支精美的藝術品,沒有半點血腥氣。

瑞恩看了半晌,忽然覺得越看越熟悉,好像以前在哪裡見到似的,他凝視著這支長箭,腦中忽然電光一閃,抬頭大喝,“退回來!!”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排頭一名士兵突然捂住胸口,踉踉蹌蹌的奔出樹林,還未跑到瑞恩身前就悶聲仆倒,胸口正插著一柄小小的飛刀。

瑞恩拔刀在手,急速向前,大聲喊道,“是暗夜精靈——都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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