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婦人口中的神仙老爺,此時卻是正一臉愁苦的看著眼前的十一口棺槨,心中禁不住嘆息。

“我就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蘇銘看了牛飛一眼說道。

牛飛氣喘吁吁,坐在一座巨大的土坑前面。

“看樣子,你這些前輩們都不喜歡這個地方。不想葬在這裡。”牛飛擺手說道。

蘇銘無奈嘆息。

此時距離他斬殺那綠皮鬼已經過去三日。

他也沒有離開天臨城,而是在其附近找了個山清水秀的風水寶地,想著把自己幾位師兄全部都埋在這裡。

卻不料和牛飛辛辛苦苦挖了十一個大坑,想把十一個掌燈人的屍骨一口氣全葬在此處。

卻不料,以他與牛飛的力氣,竟然抬不動這十一口棺槨中的任何一個。

那一口口棺槨,此時在他們眼裡就好像十一座大山般沉重。

蘇銘無奈,擺上祭臺,貢品,點燃了黃香,又燒了紙錢。

隨後深深一拜,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諸位師兄。師孃遺言讓我帶著各位師兄向北而去,隨心而葬。

這天臨城乃是方圓千里的大城池,此處山峰更是難得風水寶地。

諸位師兄若願有在此歇息者,師弟我……”

蘇銘想了想,隨即繼續道:“前幾日兄弟斬鬼,獲得十幾張美女皮,各個都是天姿國色。若是各位師兄不嫌棄,我去山裡抓幾隻妖鬼,讓他們穿了葬在各位師兄左右,可好?”

嗚嗚嗚……

一陣陣山風像是鬼哭一般襲來。

蘇銘說完,又和牛飛挨個抬了一遍。

十一口棺材,沒有一個能搬動。

沒人願意嗎?即便有美女相陪也是如此?

寧師兄?你呢?

蘇銘無聲的看向其中一個棺槨。

回答他的只有嗚嗚不斷的山風。

“看來自己這墓地選的不怎麼樣啊?”他自語一陣。

無奈,只好重新把這些棺槨收入儲物錦囊。

“接下來去哪?還往北去嗎?”牛飛問道。

蘇銘嘆息,他不是沒想過出了小地獄隨便找個地方居住。

現在自己要本事有本事,要錢財有錢財,不愁沒有好日子過。

但是,一位“半神”的臨終安排,自己真能不管不顧嘛?

顯然不能。

更何況,這位半神好像還不是純粹的死亡那麼簡單。

他看了牛飛一眼,最後的倔強,促使他伸出中指指向北面。

“上路吧。”

緊接著收拾所有東西,牛飛拉上車。

一人一牛再次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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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亂,亂成了一鍋粥。

以小地獄為界,越是往北,越是混亂。

世俗王朝不穩,地方豪強恒生。山中更是有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鬼怪為禍人間。

尋常人,沒有個三五夥伴,卻決然不敢出門。

但是,這世上偏偏有那讀書讀的傻掉的呆子,憑著幾本經史子集讀出來的勞什子浩然正氣,敢夜入荒宅,孤身入山。

這類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考功名。

這不,呂秀才就是這樣一個妙人。

錄用恩典下來後,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入紅葉城赴任。

黑壓壓的烏雲快要壓落樹梢,四處裡的天空濛了一層棉被遮擋了天色的大日。

還未入夜,天色便就慢慢的黑了下來。

“相公。我可聽說,那紅葉城前年鬧了兵災,十室九空,還經常鬧鬼。淨妖司的官差都死了好多了。你這個司戶去了,怕是沒有什麼用武之地啊。”

略顯荒涼的官道上,一個美豔婦人一邊揉著腳裸,一邊低聲抱怨道:

“傳聞稱這條路上有妖魔專好掠婦人,你這般沒日沒夜的趕路,也不怕我被那妖魔掠了去?”

呂秀才看了婦人一眼,不知為何。他直到此時才發現這婦人的見識短淺,且又小肚雞腸,之前還為了區區幾個銅板竟還跟客棧討價還價。

當初真是瞎了狗眼,怎麼會娶她入門?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掠走了才好,省的帶到紅葉城給我丟人顯然。”

他心默默道,對於妻子的婦人之見並不放在心上。

那紅葉城怎樣場景難道我這個當朝讀書人會不知道,要為官自然要去這困難重重之地方才彰顯本事手段。

寒窗苦讀十幾年,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大展宏圖,施展抱負嗎?

前去赴任,他只恨自己少長了兩條腿,老孃沒給他生出翅膀來。

看那婦人揉著腳,一副不想走的樣子,心中就氣不打一處來。

“快點走,天黑前說不定還能找個人家借宿。”呂秀才說道。

“相公,我們還是回方才路過的客棧歇息吧,你看,這天馬上就要黑了。若在這山路上真的碰到孤魂野鬼,我害怕……”婦人道。

“怎麼這麼多心思。”

秀才不耐煩道:“孤魂野鬼又怎樣,我有一腔的浩然正氣,還護不住你。你我快些腳步,前方找個人家借宿一晚便可。像你這麼磨磨蹭蹭,何時能到紅葉城。”

說著大步離開。

婦人心裡暗暗叫苦,立即穿上鞋子,在後面苦苦跟著。

道路難行,眼看著天色漸晚,一輪彎月已悄悄在天邊偷窺著下方夜路之人。

呂秀才夫婦二人還是沒有找到村莊借宿。

看著黑暗中的老林,婦人禁不住心裡害怕,挨著自家相公更緊了一些。

“相公,我們回去吧。現在回返,興許在子時之前還能回到方才的那家客棧。你看這荒山野嶺的,連個人影都沒有,若真是遇到什麼危險,恐……”

婦人話沒說完,便被呂秀才打斷:“舌燥的很,從出門開始你就囉裡囉嗦。又是鬼,又是妖的,這都走了幾百裡了,夜路又不是沒走過,怎的還如此膽小?”

“你剛剛說什麼?沒人?你看前面不就是有個人嗎?”

婦人看去,只見在林間小路上,正有一個提著燈籠的老人家迎面走來。

剛要提醒兩句,自家丈夫已經迎了上去。

“老丈。”

呂秀才叫住老人,先是施禮,之後誠然道:“我夫婦二人只忙著趕路,錯過了歇腳處。敢問老人家,這附近可有人家,容我夫婦留宿一晚?”

那老人提著燈籠,連忙還禮,隨後打量了躲在秀才身後的婦人一眼,笑道:

“前方三十里有一客棧。只是路程有些遠了。我怕郎君妻子受不起這夜路的崎嶇。不若這樣,老朽家就住在近處,若是不嫌棄,可去我那裡歇歇腳。如何?”

呂秀才當即大喜,帶著自家娘子跟在老人身後離了道路,投入一林間小路之中。

猙獰老林,寒夜萋萋。

呂秀才夫婦跟在老者身後走,一路鑽進了林子裡。

路越走越窄,林越走越密。黑暗之中,月光也滲透不進這林子裡。唯有前方引路的老者手中那盞白燈籠散發著白暈。

“相公……這地方太偏了。我們回去吧。”女子拉著呂秀才衣角,小聲說道。

呂秀才不耐低聲呵斥道:“你怎的如此多事。”

婦人滿臉委屈,正想拉著丈夫細細說道。

卻不料前面老人忽然轉過頭,

“老朽這地方是住的偏僻了些。諾,前面也快到了。”

又走了幾十步,只見前面蒼蒼密林中,一座高牆飛簷的大宅坐落山林。

那宅子看起來頗為陳舊,也缺乏打理,門前兩側有兩隻藏於枯草中的鎮宅石獸,瞪著猙獰的眼珠,一動不動的盯著過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