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氣的流失十分緩慢,所以除了李問這樣天生對真氣敏感的通天竅,其他人根本在短時間內無法察覺,但靈元的流失卻非常快。
靈元的流失雖然更快,但更加的不易察覺,以至於李問一時都沒有發現,直到他看到女帝在輦駕裡凍的瑟瑟發抖,才猛然驚覺。
以女帝的高深修為,就算天象突變也不至於冷成這樣。
“你覺得怎麼樣?”
李問來到輦駕邊,問道:“仔細感知一下你的靈元是否有變化。”
女帝愣了一下,閉目感知,片刻後說道:“感覺靈元被封閉了,好像有種莫名的力量堵住了我的祖竅,這是怎麼回事?”
李問又看向輦駕另一端的鳩摩羅釋果,佛門國師輕輕點頭:“不錯這正是在書迷亞海子的感覺,貧僧因為有大菩薩的修為,九竅只堵了七竅,不似陛下那般嚴重。”
李問為了應證自己猜測又來到那名少年奴隸跟著,將手搭在他的脈搏上,此刻少年已經被凍的面色煞白,一個勁的打著哆嗦。
李問探查他的經脈,片刻問道:“你練過武功?”
少年嚇的一個哆嗦,驚恐的看著李問,不知怎麼回答。
壯年奴隸連忙道:“回大人的話,我家小子確實跟一個呼瀚延的乞丐學過吐納之法,只是是不是武功我們也不知道。”
李問詫異的看著他:“你是漢人?”
壯年奴隸點頭:“是的,大離孟州人,十幾年跟隨商隊來到西域,原本想著能發財,誰知商隊被馬匪劫了,我只身流落西域,娶了個胡人女子在躍爾薩安了家,後來躍爾薩城來了一夥馬匪,到處殺人放火,我女人死了,我和孩子被他們抓了,然後就成了奴隸,被四處發賣。”
李問不知躍爾薩城在什麼地方,不過也知道這種事情在西域非常常見,於是看著少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見他好說話,也不再害怕,哆哆嗦嗦道:“我漢名叫任歸鄉,西域名字是多克,就是畜牲的意思。”
李問點頭,基本可以判斷出確實有人在做法,應該是將書迷亞海子的神秘規則轉移到了這裡,或者是將書迷亞海子整個搬到了這裡。
這不是不可能,畢竟地無常丹這種東西可以將靈秀的洞天福地搬走,那就可能有類似的手段將詭異之地也搬走。
而少年任歸鄉因為修為淺薄,被抽走真氣之後立刻就感覺到了不適。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是將整個書迷亞海搬來了,還是隻搬來前半段?
李問又立刻來到延平跟前:“延將軍,書迷亞海子的後半段為什麼要獻祭奴隸?”
延平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回答道:“那裡有火沙鼠,邪菩薩在夜間活動,需要吃掉許多人,它們只吃人,只有他們吃飽才能平安透過。”
李問“嗯”了一聲,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除了沙子再沒其他,於是又問道:“書迷亞海子是什麼模樣?也是一片沙漠?”
延平道:“不是,那裡雖然也是戈壁,荒涼一片,但卻是沙石地,有很多石頭,特別是後半段,怪石嶙峋,火沙鼠就是從石頭洞裡鑽出來的,邪菩薩則是一尊尊血色菩薩石象,會動。”
“那裡也會被禁錮真氣靈元嗎?”
延平搖頭:“不會,雖然不會但也非常邪門兒,火沙鼠神出鬼沒,可以避開絕頂高手要淨視,邪菩薩更是厲害,可以徹底遮蔽武道感知,即便是絕世高手在那裡喪命的也不奇怪。”
李問點點頭:“離開坎兒滲的時候除了帶足乾糧和水,兵器帶了嗎?我說的是能夠武裝所有奴隸的兵器。”
延平搖頭:“沒有,沒有誰會武裝奴隸,郡王爺的意思是會有大批敵人來襲?”
“遲早的事情,你將你手下的馬賊們用不著的兵器發給那些奴隸,多餘的箭矢給我拿來。”
李問不再多言,趁著真氣靈元還在,他盤腿坐下坐下,將芥子印裡的兵器一件件拿出來,斷邪刀,赤峰刀,赤心劍,孤雲鎮天弓以及一壺壺鐵桿箭矢,還有瀝血龍膽槍。
除了這些絕世神兵外,還有數百柄玄鐵刀劍以及玄鐵長槍,最後放出了天鵬和花解語。
花解語剛出來就抱怨:“能不能不要再把我關進芥子印了,裡面很黑的,感覺就像死了一樣。”
天鵬則皺起眉頭,蹲下來從沙子裡挖出一塊石頭:“這裡的空間力量很奇怪,好像被人用什麼手段疊加了一樣。”
延平則看著那許多兵器目瞪口呆,這位陛下的寵妃為什麼要準備這麼多兵器,他時刻準備打仗?
而且還是如此精良的武器,這種兵器在軍中也不多見啊。
李問將兵器挨個分發給奴隸們,接著大聲道:“我叫李問,你們可能沒聽說過我,但這不重要,接下來我們將面臨一場極為慘烈的廝殺,我們要為自己掙命。”
“不想死的等到敵人來的時候聽我號令行事,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只要渡過這場危機,他們將不會再將你們獻祭給邪菩薩,我李問說話算話,你們可以向這些馬賊打聽打聽,我是什麼來歷,看看我說的話什麼時候不算數過。”
奴隸們開始交頭接耳,有些膽大的真的去找馬賊打聽,馬賊們其實也不知道李問什麼來歷,但知道將要面對什麼樣的危機。
而且也知道李問是女帝的男寵,於是便開始胡亂吹噓李問身份來歷,可惜他們一個說這,一個說那,對不上號,擔心亂了軍心,於是就躥騰巴爾摩去找延平打聽李問的來歷。
西域訊息閉塞,延平也沒聽說過李俠君這號人,有心去問李問,但又一想,郡王爺自己說自己或許會難為情,有心去問女帝,又覺得這種小事還要問陛下顯得自己無能。
琢磨半晌,悄默聲的來到薛萬里跟前,問道:“小王爺,您那位義父什麼來頭?”
薛思禁戰死後女帝追封他為大乾開平王,薛長禮繼承王爵封號,薛萬里的正式封號是“燕山公”,不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薛家如今唯一的血脈傳承,這王爵的封號遲早是他的。
見延平問自己,薛萬里終於逮住說嘴的機會了,一拍大腿,說道:“要問我義父的來歷,這話可就長了,你知道他表字什麼嗎?”
“什麼?”
“俠君啊。”
“啊?末將以為是陛下給他的封號呢。”
“說封號其實也不錯,不過這個封號可不是姑姑給的,而是全天下的俠義之士給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何?”
“因為他殺了南朝的正合皇帝。”
“啊?”
“你知道他為什麼殺正合嗎?”
吧啦吧啦……
他們這邊講得熱鬧,李問來到花解語身邊,問道:“感覺到真氣的流失嗎?”
花解語點頭:“這地方很怪,真氣的流失雖然緩慢,但我依舊能感覺到。”
“你覺得你的真氣什麼時候會流失乾淨?”
花解語默默計算:“如果只是現在這種情況,大概在六個時辰後我的真氣就會徹底消失,你有辦法制止這種情況嗎?”
李問搖頭:“接下來我們就要在失去真氣的情況下與人廝殺了,你要儘快適應這種情況。”
花解語點頭,拿起一柄玄鐵刀揮舞了幾下。
此時女帝走了過來,也拿起一把刀,說道:“花前輩是絕世高手,真氣的流失速度應該比其他人要慢,朕想他們應該不會在花前輩真氣耗盡才動手,會提前。”
李問搖頭:“花解語的存在他們想必知道,畢竟那耶羅在卷沙鎮時就與她交過手,也知道她是我的人,還是料敵從寬吧。”
女帝點頭,繼而問道:“你那把赤色的劍可否讓我來使?”
李問將赤心劍遞給她:“你還會武功?”
女帝接劍在手,挽了個劍花,說道:“我在沒修道之前跟長弓兄長的妻子云娘學過三十六路疾風劍,後來修道便把這劍法落下了,現在也不知還能不能有當年的本事。”
說著猛然向前竄出,劍尖如雨點般刺出,繼而又是劈,撩,抹,架,迴風式,後懸式,上挑式,點截,抽攔,等等劍招如疾風般使出。
最後收劍在後,輕輕撥出一口氣,說道:“不行了,多年不練生疏了,而且你這劍太重,我有一柄飛凌劍,是初入仙道時龍淵道人送的,他是乾元道宗的外門弟子,教我修道的啟蒙老師。”
李問頗為驚異:“你還學過道法?”
“是啊,已經到八品了,只是後來與佛門結盟,拜了佛主為師父,我還是佛主駕前的護法聖女呢,沒想到吧。”
語氣也是頗為自得,輕輕點了一下李問的額頭:“只怕這次去大雷音寺佛主要褫奪我聖女的地位了,佛門聖女必須是處子之身,現在便宜你這沒良心的了。”
李問笑了笑,也是很喜歡她的親暱舉動:“不知我去了佛門佛主會給我封一個什麼稱號,以我的能為怎麼也該是個菩薩吧,南無加特林菩薩,怎麼樣?”
“什麼是加特林菩薩?怎麼會有這種古怪名號的菩薩?”
“咒曰:南無加特林菩薩,六根清淨貧鈾彈,一息三千六轉,渡世間一切苦厄,大慈大悲專殺惡……”
李問得意洋洋的唸咒,又道:“正所謂,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佛劍之路、不由分說,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女帝被他逗笑了:“你這是什麼野狐禪,若被佛主聽到,必定會將你鎮壓五百年消減你的殺氣。”
“阿彌陀佛,陛下此言差矣,貧僧是佛門主殺伐之菩薩,慈悲心腸,霹靂手段,佛主只會讚揚我為佛門掃除歪風邪氣,怎麼會怪罪於我?還有,鎮壓五百年的是悟空,不是我。”
他們這邊親暱說笑,那邊的延平在聽完薛萬里的講述後心情變得愈發沉重。
弒君啊,即便弒的是南朝之君,那也是天大的忌諱,這人心中沒有尊卑之分,萬一哪天他看陛下不順眼……
延平一下子變得憂心忡忡,不過此時大敵當前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不管如何那俠君有如此威望本事,總是好事。
將李問的那些事蹟告知巴爾摩,巴爾摩也是震驚無比,於是又將這些事情告訴了馬賊們,馬賊又告訴奴隸,霎時間氣勢如虹。
就這樣營地裡安頓下來的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不再前行,為的是保持體力,等待將要來臨的敵人。
過去一夜依舊風平浪靜,直到花解語的真氣徹底流失乾淨,地面忽然抖動起來。
繼而一座座石筍從沙子裡冒出來,石筍錯落在營地周圍,仔細看去會發現石筍上篆刻有奇妙的符文,呈現出血紅與暗金,排列成有序而又詭異的陣法。
營地裡的人們都驚呼起來,在石筍冒出的瞬間一直呆在李問肩頭的悟空忽然大叫:“爹,我身上的妖力沒了!”
與此同時距離不遠的天鵬也皺起眉頭,一臉凝重,卻什麼都沒說,絕影不安的低聲咆哮,蹄子在沙地上亂刨。
李問深深吸了口氣,繼而又笑了,旁邊的女帝發現了他的行為,不解問道:“怎麼了?”
李問回答:“沒什麼,只是發現血煞也被遮蔽了。”
“什麼!”
女帝大驚:“那該怎麼辦?”
李問淡然回答:“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
“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線,我無法動用血煞,他們自然也不會派出血煞高手來襲殺,同樣的道理,妖力被禁自然也不會有妖怪到來。”
李問說著,指了指悟空,絕影,又看了看天鵬:“我們這裡只有三個,如果妖力未禁他們卻可以派來更多,即便我這三個兒子實力強大,但蟻多咬死象,最後死的也會是我們。”
“現在不同了,大家都是一樣的,純靠肉搏,捨棄了特效,那拼的就是哪方的意志力更強,我們這邊大多都是奴隸,奴隸們除了一條命就沒有其他。”
“並且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只有拼死一搏才有活下去的機會,而他們則不同,他們還有退路,還有美酒美食美女可以享受,而且比純粹的肉身力量,我還沒怕過誰呢!”
李問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不大,但卻異常堅定,在場所有人都能聽清楚。
也就在他說完這些話後,數百名馬賊騎著馬揮舞著彎刀從遙遠的沙丘後面衝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