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夜幕已深。

獨孤劍在街上走著。

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天,獨孤劍至南北上,一路走來了京都皇城。

“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打更人手中的銅鑼連敲兩下,走了幾步路後,又是高喊一聲,敲響手中的銅鑼。

遠遠看了一眼街道上的獨孤劍,本著息事寧人的想法,全當沒有見過獨孤劍的人,往城郭小道上一拐,急匆匆走入陰暗深邃的夜影之中。

這江湖上有著太多的武人無視朝廷的禁令,打更人多是一些底層乞丐,沒必要為了一項果腹的工作,害了自個兒的小命。

“你在看什麼?”

在獨孤劍前方不遠處,一名同樣身著黑衣的男人問道。

深邃夜色將兩人的身影籠罩,那名打更人看見了獨孤劍,卻不曾看到同處夜幕下的另一人。

那人看似是在詢問,實則並無半點好奇,彷彿是在問今夜的夜色。

在許多人的眼中,黑色象徵悲傷、不祥、和死亡,黑色也同樣象徵著孤獨、驕傲、和高貴。

至少獨孤劍面前的這人確實獨孤。

他像是一名浪子,脫身白刃裡,殺人紅塵中,一心向劍,也執著於劍。

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冷漠與疲倦,卻又帶著逼人的殺氣。

“看人。”

獨孤劍回道。

獨孤劍不喜歡過多廢話,不過今兒也算是遇上了同道中人,對面的人不比他的話多。

“為何要看一個不知所往的人?”

那人又問。

在他的眼中,這些人不過是渾渾噩噩度過餘生的普通人,根本不值得看上一眼。

卻也羨慕著這些普通人,連自己的追求都不知道,每一日都能開心地活著。

會為了一個饅頭而開心,也會因為一杯劣酒而自娛。

“活著就已經是最好的追求。”

獨孤劍從那人身邊走過,給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有些人指責他人的卑賤無知,是因為他們站得太高,看不清他人的命運。

就像是他們破壞規則,能在宵禁的時候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頭,而更多人的卻是呆在家中,輕易不敢出門。

“你也想我活著?”

“難道你就不該活著?”

遇上這人時,是在獨孤劍穿越到來的第二天,那時候兩人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碰見,一眼就看出對方是一個劍客。

幾乎不需要任何特徵,也不需要這人親口介紹,獨孤劍就知道這人是燕十三。

那是一股如毒龍般毀天滅地的劍意,比之王語嫣也是隻強不弱。

然而獨孤劍卻沒有與燕十三比劍,因為獨孤劍也知道,燕十三的第十五劍代表著極致的死亡,是燕十三也不能控制的力量。

燕十三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在這時候說出這話。

“你說過這個世界有著無雙劍客。”

燕十三之所以跟著獨孤劍,也是因為獨孤劍說過此方世界有著比肩謝曉峰的劍客,而那兩大劍客會在紫禁之巔生死決戰。

他早已疲倦,因為他殺過太多人,有些甚至是不該殺的人。不是他殺別人,就是他被別人殺。

可即便是他,也想見一見別人的劍。

正如他上神劍山莊去挑戰謝曉峰一般。

只可惜得知謝曉峰早已身死,他也只能將自己那柄殺人無數的劍投入湖心。

不過自出現在這一處陌生世界後,他的劍卻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沒有劍的劍客,又如何能稱之為劍客。

“葉孤城。”

“西門吹雪。”

“石破天。”

“楊過。”

“張三丰。”

“阿青。”

“以及謝曉峰。”

獨孤劍每說一個人名,燕十三的眼眸便澄亮一分,直至獨孤劍說完,兩隻眼眸璀璨如星。

“謝曉峰沒死?”

燕十三大笑,冷冽的笑聲在靜夜中傳得極遠。

街頭閣樓中,不少敞開的窗戶被緊緊閉上,生怕被街上旁若無人的兩人波及。

“沒死。”

獨孤劍回道。

謝曉峰的劍意有缺,然而帶走燕十三後,獨孤劍自然也不會放過謝曉峰。

“他們的劍很強?”

消化完謝曉峰沒死的訊息,燕十三又問起獨孤劍口中的幾個人名。

每一個人名都代表著一名劍客。

他能感受到獨孤劍的劍意,那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劍意,彷彿能夠鎮壓萬千劍法,能被獨孤劍稱為無雙劍客,必然不會是普通劍手。

手中的長劍彷彿熾熱起來,顫鳴著發出欣喜的劍音。

“很強。”

獨孤劍毫不猶豫地回道。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被他強行裹挾而來的劍客,他早已感受過其劍意。

石破天的青蓮劍法,楊過的玄鐵劍法,張三丰的太極劍法,以及阿青的越女劍法。

同為金繫世界,這幾個世界捱得近,最受獨孤劍的影響。

至於燕十三與謝曉峰,卻是臨近這個世界時,偶然間搭上了便車。

那也是獨孤劍感知中最強劍意中的幾道,在笑傲世界周圍,幾乎沒有比他們更強的劍意了。

尤其是石破天的青蓮劍法,即便石破天不懂劍意是什麼,依舊不弱於張三丰的太極劍法分毫。

倘若遇上了葉孤城亦或是西門吹雪,更有一戰之力。

紫禁之巔的劍神決戰,因為這些人的出現,逐漸開始微妙起來。

“走吧。”

這一次換成是獨孤劍走在前頭,同樣一身黑衣的燕十三走在後面。

微微抬眸往一處閣樓看了一眼,上面正有兩人坐於敞露的閣樓露臺上,其中一人還遠遠舉杯朝燕十三示意。

“小鳳兄弟,你認識那兩人嗎?”

石破天同樣好酒,當初賞善罰惡二使的毒酒都讓他一人炫了,自此開啟了一門愛酒之人的大門。

灌下一大碗酒後,略顯醉意地往街上探了一眼,瞧見了街上緩步而行的兩人。

“若是你不喊我小鳳兄弟,我們倒是能成為朋友。”

陸小鳳略顯無奈,他自然能夠看出石破天赤子心性,這一聲小鳳兄弟別無二指。

可一個大男人被人稱為小鳳,不管怎麼聽都覺刺耳。

“那是兩名絕世高手。”

搖了搖頭,陸小鳳也在思考,為什麼自己會帶上這麼一個人。

那一日石破天從天上掉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掉在他的跟前。

十數丈的高空不僅沒有傷其分毫,甚至還滿不在乎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開口就是取笑他的鬍子。

也不知是什麼緣故,石破天就像是自來熟一樣,臉皮比他陸小鳳還厚上幾分,一連纏了他三天。

“他們確實很厲害。”

石破天狠狠點頭,轉而又撓起後腦勺來:“就是感覺好像哪裡見過。”

左右想不出個所以然,石破天索性就不再想了,給碗裡添了酒,又灌下去滿滿一碗,傻笑道:“這酒喝起來真是爽快,讓人全身都暖呼呼的。”

“你今晚喝了我十兩銀錢,能不爽快麼。”

陸小鳳絕對不是在意這些銀子,畢竟江湖上誰人不知道他陸小鳳生性風流,最是喜歡喝酒。

喝酒的事兒能在意銀錢麼,那自是不能的。

不過,

遇上這麼一個將美酒當水喝的酒鬼,似乎也應該考慮下銀錢有沒有帶夠。

算了,身上的銀錢不夠,到時候找花滿樓便是。

“讓小鳳兄弟破費了。”

石破天傻笑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說過的,不要叫我小鳳兄弟。”

陸小鳳更顯無奈。

有時候他還真認為這人是個傻的,不然為什麼交流起來這般費勁。

搖了搖頭,陸小鳳索性不管眼前的渾人了,慢慢思索起隱入黑暗中的兩人。

如今距離八月十五還有半月時間,襪陵的紫金山上將有劍神一戰。

陸小鳳本無意踏足京城,然而近兩日的時間裡,江湖上出現了數名劍道好手,全都往京城而來,陸小鳳最喜歡多管閒事,自然也一起來了。

首先便是一劍刺傷木道人的阿青,聽聞是個看似柔弱的姑娘,脾氣卻是不怎麼樣,別人只說上幾句,出劍極不留情。

再來便是武當派中出現了一名老者,自號邋遢道人,一手太極劍法力壓武當眾人,恍如張三丰再生。

萬梅山莊的那人不喜多管閒事,然而卻有一對俠侶從萬梅山莊中出來,所使劍法亦是江湖上的一絕。

倘若再加上眼前這個什麼都不懂的渾人,陸小鳳隱隱中只覺這個江湖變得陌生起來。

“你為何要來京城?”

陸小鳳忽然問道。

“我也不知道,就好像有人和我說,這個地方能夠讓我回去見阿秀。”

石破天想了想,給了一個極為荒誕的回答。

“那你已經到了京城,又有什麼感覺?”

陸小鳳知道石破天的話只需要字面上的理解,不做任何深思便再次問道。

“咦?”

石破天停下喝酒的動作,眼眸中似是閃過一道驚芒,陡然看向了夜色下的長街。

“就是剛才那兩人離開的方向。”

疑惑地晃了晃腦袋,石破天又道:“剛才怎麼沒有這種感覺?”

“是因為那人?”

陸小鳳舉著酒杯深思。

從街上走過的兩人給人的感覺極其怪異,一人像是夜裡的死神,渾身上下只有無盡的殺氣,哪怕只是遠遠一眼,令人窒息的殺氣緊逼眼前。

那是一名與西門吹雪一樣冷漠孤獨的劍客,彷彿除了劍外,世上再沒有他關心的一切,乃至於生死都毫不在乎。

而另一人卻又是截然不同,看著像是一個人,又絲毫不帶生人的氣息。

彷彿在那人的身體中,流動的不是鮮紅的熱血,而是一整片天地。

無情卻又有情,冷漠卻又狂熱。

無論再冷漠孤獨的人,都會像一個人,唯有不是人的人,才不會像人。

“當真奇怪。”

陸小鳳也想不通,不過這世上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也不差這麼一件。

“走吧,再讓你喝下去,花滿樓明日就得來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