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仙姑怎麼就這麼走了,還未好好感謝她們哩……”

見李莫愁師徒兩人漸漸走遠,直至消失不見,史鏢頭髮出一聲感嘆,然後,開始讓人收斂亡者的屍身。

他們做鏢師的賺的是辛苦錢,乾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計,死在走鏢路上是再正常不過的。

只是話是這麼說,畢竟是自己朝夕相處的弟兄,豈會沒有感情在。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重。

“好了,弟兄們都別喪著張臉,都聽我說兩句,說實話,這趟死這麼些兄弟,我也很痛心,很難過,可咱們乾的是刀口舔血的買賣,不能因為死了人,就不繼續押鏢了,這對咱們福威鏢局的信譽是大大的不利,往後還有誰敢找咱們押鏢?

還有。

我老史向兄弟們保證,這血刀門敢劫咱們的鏢,咱們遲早有一日要這幫惡僧血債血償!!”

史鏢頭慷慨激昂的說完,拉了拉林平之的衣袖,就見他情緒十分激動,漲紅著臉,怒道,“史鏢頭說的沒錯,咱們要那些惡僧,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福威鏢局少鏢頭這一開口承諾,效果自然是不一樣,士氣立馬就提了起來。

楊過在馬車旁看著,暗自搖頭,以他的眼界豈會看不出,福威鏢局的這些鏢師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可並不會什麼高深武功,以這些粗淺的莊稼把式,如何敵的過血刀門那些武藝嫻熟的惡僧?

念及如此,楊過側目瞧了林平之一眼,想起他這一路上的照拂,心下做出一個決定。

一波雞血打完,車隊緩緩上路,終於在年關之前抵達襄陽城,臨別之際,楊過獨自找上林平之,傳授了他一路劍法,以及一部內功心法。

然後,在他極為震驚的目光中,飄然離去,不帶走一絲雲彩。

初春。

地處北方的終南山積雪仍未消退,春寒料峭,黃昏照雪山,濃濃的雲霧不知何時騰起,映襯的此處宛若仙境。

一個青衣少年站在客棧二樓的窗戶前,他呆呆的看著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終南山,神情複雜。

現今。

楊過已年過十二,虛歲十三了。

許是因習武早和營養跟的上的的緣故,他身材比之前世一十四歲還要高上些,臉蛋白裡透紅,稚氣仍在,瞧起來尤為可愛,是個討人歡喜的長相。

楊過深知。

在這個波詭雲譎的江湖裡,弱小便是待宰的羔羊,故而這兩年未曾有一日落下修行,如今在江湖上也算的上一流高手,算是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敲門聲響起,但聽“吱呀——”的聲響,穆念慈推門而入。

“過兒,娘方才在街上買了些冬棗可甜了,拿來給你嚐嚐。”

“謝謝娘。”

楊過笑呵呵的接過穆念慈洗乾淨的一把黃中帶紅的冬棗,一口一個,皮脆肉嫩,香甜可口。

穆念慈瞧著,眼角流露出溫柔淺笑,夕陽透過層層樹蔭落在她身上,垂肩的長髮煥發著淡淡金光,顯得她愈發慈祥。

“阿孃,很甜呢~”

“你愛吃就行。”

穆念慈笑笑,習慣性的捏了捏他那白裡透紅的小臉,“好啦,娘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你早些睡,明兒娘在帶你去終南山轉轉,找找你那個姑姑。”

楊過臉色微紅,險些被棗核嗆到嗓子,穆念慈噗嗤一笑,慢悠悠回到自己房間。

“阿孃如今當真是心態變好了,都開始喜歡打趣我了……”

楊過苦笑著搖搖頭,側目望著遠處青山,眉宇間很是複雜。

漸漸…

夕陽僅剩下了小半個角兒。

一輪圓月悄然爬起,他卻沒有半點睡意,痴痴望著那座青山。

楊過連天黑了都未察覺,星河流淌,明月高懸,他那雙眼神漸漸凝聚了神采,變得十分明亮。

“想這麼多作甚,見龍兒才是最要緊的!”

思緒一定。

楊過只覺寢食難安,思之如狂,先前白天趕路而產生的疲憊,登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雙眸炯炯有神,一個輕身自視窗躍出,披星戴月向著終南山奔去。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而今…

又是多少個秋了?

楊過覺得已經不重要了,他現在很想,很想可以立刻見到那個他朝思暮念十數年的人。

一路賓士,帶起滾滾煙塵。

全真教作為玄門正宗,南洲天下的正道第一大教,財力自是驚人的,事關門戶臉面,更是不會吝嗇,山道修建的很是整齊寬敞,直通重陽宮。

至於地處後山的活死人墓,一般有兩條路可以進入。

第一條,也是最為快捷的路,就是先走前山的山道石梯,然後繞過半個重陽宮,就能進入所謂的全真禁地,也就是活死人墓。

第二條,則是以往孫婆婆上下山買菜的路,走這條路可以不經過重陽宮,剛好楊過也不想看見全真教那群牛鼻子,所以就在山腰處繞道至後山,來到一條小路上。

小路上雜草叢生,人跡罕至,平常很難有人發現,不過楊過自然是不一樣的了,倒是有些輕車熟路的滋味在。

漸漸夜深了。

溼漉漉的草地還有一層薄薄的積雪,在月光下,恍若披上了一層銀衣,周遭的樹木顯得的愈發古老密集。

忽然……

少年停下腳步,怔怔的望著前方,既是追憶又是懷念。

只見前方的空地上。

一棵足以遮天蔽日的古老榕樹拔地而起。

古榕樹根如蟠龍,皮若裂巖,好似一位百歲老人,捋著長鬚,垂下了萬千枝條。

在枝條下方,有一個黑漆漆的深邃洞口,洞旁邊立著一塊一人高的石碑,龍飛鳳舞刻著四個大字。

——活死人墓。

呼——

清清涼涼的晚風拂過,樹影婆娑,風影搖曳。

少年那清瘦的影子不知何時已融入樹影,他望著古墓洞口,抿緊唇。

夜晚很是寧靜,“砰砰——”的心跳聲化入風中,傳至四方。

“呼……”

長舒一口氣,楊過眼神漸漸堅定,輕車熟路的開啟墓前的機關,隨著“咔咔……”聲響起,他大步邁入古墓。

此時。

古墓禪室。

一個素衣女子緩慢的睜開眸子,清澈見底的眸子裡中含著些許疑惑。

“這麼晚了,誰在古墓外,莫不是師姐?不對……”

素衣女子黛眉淺皺,自蒲團上站了起來,她唇齒張闔數下,忽的想到什麼,嘴角噙起一抹柔和的微笑。

另一處。

楊過經過幽暗的入墓長廊,來到有著地下暗河的古墓前堂。

前世。

楊過每年都會回到古墓生活段時間,對古墓的熟悉,自是不必多言。

依著記憶,他終於是來到那間放置著寒玉床的掌門石室前。

咔嚓嚓——

沉重的石門緩緩開啟。

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塊散發著悠悠寒息的寒玉床,隨後就能看到旁邊懸空的一根長繩,旁邊的桌上還放著幾件由麻布織成的小衣衫,正是當初小龍女為年少楊過所縫製的模樣。

不知何時。

楊過眼前已經有些模糊,一襲青衫滾動著幾滴淚珠,他再也忍不住,眼淚簌簌落下。

“過兒,甚麼事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