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緊接著，桌案上隔著的油燈便亮了起來。

季母陳梅花被翻來覆去的季父擾得也沒有睡著，眼見屋內亮起昏暗的燈光，不由嘆了口氣，有些氣悶道：“你這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幹嘛呢？這窸窸窣窣的還能找出一個金雲寶來不成？”

季父哼了一聲道：“你懂什麼，別看我大字不識幾個，可是這感覺可是準的很嘞，總覺得咱們女婿這次應當還能高中。”他說著，手上的動作沒停，仍是在不緊不慢的包著些什麼。

陳梅花剛想說些什麼，一瞧，差點沒樂出聲來，原來自家老頭子竟是坐在那拿著紅包正包著賞銀呢。

知道季父心裡還惦記著這事，陳梅花也不再多說什麼，乾脆也起了身，坐在燭火下，幫著包起銀子來。

季父嘿嘿一笑道：“你信我的準沒錯，這東西雖說啥時候都能準備，可是早備上總是有好處的，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讓人看了笑話。”

接著又說道：“還有這包的數量啊，這也不能少，若是女婿中了，那就是舉人老爺了。這包太少也讓人家笑話！”

陳梅花沒好氣地說道：“這我能不知道。”手上的動作一頓，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嘆息道：“若是女婿真考中了這舉人老爺，我這心裡是又開心又不開心的。”

季父瞪了自家婆娘一眼，道：“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諢話，若是能考中，那自是天大的喜事，說句祖墳上冒青煙都不足為過，多少人家求神拜佛希望自家出個舉人，你倒好，這事八九不離十了，你還不高興起來了。”

陳梅花斂了神色，道：“孩子他爹，你怎麼就不懂我的意思呢？女婿自打科考開始，哪一次考試我不是歡欣鼓舞，我這……我這不是擔心麼！”她話上染上了幾分迫切，道：“我這是擔心咱們禾兒啊！你說這兩人成婚都快兩年了，除了養著的顧羽，到現在兩人竟是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我這能不心急麼！”

她也顧不上看季父的神色，接著自顧自的往下說下去：“你可別不當回事，這今年過年的時候，顧家大宅那邊不還讓女婿收個嗣子被女婿給拒絕了。這事情一回兩回的拒絕得了，這三回四回還怎麼拒絕。”

季父蹙著眉道：“孩子這事，強求不得自有天意，再說這東西跟女婿考舉人又啥關係。”

陳梅花聽後，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季父一眼，嗔道：“怎麼沒有關係！女婿現在考中了功名了，那接下來該考慮的不就是誕下子嗣延綿香火了。禾兒現在膝下無子，若是女婿沒考中這舉人，咱們一家還能在他面前說上話，若是考中了，因為子嗣這事苛待禾兒，咱們就算是想幫禾兒都幫不了啊。”

季父沉思了一會兒道：“女婿不是那種人，你別瞎想，他們這兩口子現在這日子過得美著呢。”

陳梅花嘆道：“這我當然知道，可是這人心卻是最難看透的呢，之前隔壁村那趙三娃，家裡日子過得又窮又苦啊，哪一家願意將自家閨女嫁過去受苦。後來好不容易娶了媳婦，那老丈人家能幫則幫，一家人勒緊褲腰帶供著著趙三娃讀書，這秀才考上了，書卻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自覺自己有了功名，看不起那地裡刨食的老丈人一家，一紙休書就將原配的娘子給休了。”陳梅花搖搖頭：“這有些人中了秀才都是這個樣子，若是中了舉人誰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就怕咱家禾兒步了這後塵啊。”

季父連連“呸呸呸——”接著呵斥道：“你這老太婆瞎說什麼呢？！那趙三娃是趙三娃，女婿是女婿，哪能相提並論。再說你也不是沒有瞧見女婿對禾兒有多好，對咱們一家有多好，這銀子、地契，甚至就是連老大媳婦現在手裡捏著的這方子都是人家給咱的。”季父嘆口氣道：“你有這擔心我都能理解，但是我這人瞧不錯人，女婿是個好孩子，當時那王氏年剛過罷年就鬧了分家，咱們心疼女兒接濟了女婿一家幾回，女婿就記在心裡。他念著咱們的好呢，這才逢年過節不是送這就是送那。你瞧瞧，你這手上戴的這鐲子，就連咱們手裡包的這銀子，都是女婿給的。這樣好的娃娃哪能幹出那種事。”

陳梅花只是之前鑽了牛角尖，聽著自家老漢這樣說，才放下心來，止不住的點頭。

季父瞧見，又道：“今天這話，你同我說說也就罷了，以後也不要再提了，免得傳出去，傷了咱們自家人的和氣。”

陳梅花連連點頭，心裡想著下次見著禾兒怎麼也要讓她對這事上點心才是。

說話期間，這銀子也算是包好了，夫妻兩這才感覺到一絲絲睏意，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等到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想著昨日說好的，今日要去把顧淵那房子打掃一遍，老兩口連忙起身，等梳洗完畢後才發現季賽夫妻兩人起的更早，這會兒正在院子裡餵雞呢。自打之前過年時顧淵給了他們這海河縣的鋪子後，季賽夫妻兩一合計還真就把生意做到了這海河縣，兩人手腳勤快，又吃苦耐勞，這幾個月來生意是越發的好了。想著這大半年沒休息，又恰逢顧淵放榜，乾脆就關了這鋪子，回了老家，陪著爹孃一起等著訊息。

知道老兩口要去打掃衛生，幾人匆匆吃過早飯後，就去了這顧家老宅，準備好好給顧淵這房子拾掇一番。

那邊，幾人乾的熱火朝天，這邊，於耀一行人已經匆匆忙忙的往這清水村趕來了。

大喜啊，真是大喜啊，這顧秀才，不！現在應該叫顧舉人了，真是天縱奇才啊，誰能想到，這短短一年，又考上第一名，還成了舉人了！他們昨日就已經得了訊息，只是那是天色太晚，就歇了趕過來的心思。這不，今天一早，大家都起了個大早就等著給這顧舉人家裡報喜呢。

狗剩臉上也是喜氣洋洋，給誰報喜不是報喜，但是隻要是給顧淵報喜他就高興，去年這顧舉人考中秀才的訊息還是他打探來的呢，今年將這舉人的訊息也不例外。想到這，狗剩挺了挺胸膛，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只是自己連報了兩次喜，都還未見過這顧舉人呢。想到這，狗剩有些沮喪，他朝著一旁的於耀問道問道：“於哥，你是咱們這次過去能瞧見顧舉人麼？”

於耀撇了狗剩一眼道：“怎麼？對人家舉人老爺有了興趣？”

狗剩摸頭嘿嘿一笑道：“當然有興趣了！這顧老爺可真不是一般人啊，場場科舉第一，現在這海河縣傳得是神乎其神，都說這顧老爺是觀音大士座下的童子，此次只是下凡歷劫，要不怎麼能這麼厲害。”

於耀聽著有些好笑，忍不住抬手敲了狗剩一個爆慄，道：“他們說的那胡話你也相信？”

狗剩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不我才好奇這顧老爺長什麼樣子麼，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三頭六臂。”

於耀不禁失笑出聲：“倒是是不是這三頭六臂我不知道，只是今日你怕是沒有機會了，別說是你了，就連我都沒見過這顧老爺長什麼樣，次次都不在家，不過他家夫人與岳丈一家也都是極好的人。”

狗剩心裡有些失落，可是下一秒他就打起了精神，見不著顧老爺，那再見見這顧老爺的家人也是極好的啊，於是又和於耀貧了幾句嘴，一行人敲敲打打的就往這清水村趕去了。行至岔路口，狗剩就瞧見後邊又一隊人馬也朝著這個方向急匆匆的趕來，瞧那架勢，應該也是去報喜的人，於是忙道：“於哥，你快瞧，背後跟著的那一隊人是不是也是去報喜的。”

於耀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忙倒頭望去，只見那隊人中個個都穿著這官府，瞧著就是縣衙裡的衙役。於耀心裡暗道一聲壞了，準是這顧淵考中解元的訊息今日傳到了這縣衙，知縣大人專門派人來報喜了。

早在幾年前，這海河縣就曾有一人在秋闈中考中了這第三名，當時也是知縣派人前去報喜的，他們那次就晚了一步，到了那地人家主家早就得知了訊息，害的自己兄弟幾人白跑了一趟。這“喜蟲兒”這聽得就是這第一聲的報喜，你去晚了，還報個什麼啊！

於耀有些後悔今日沒再起早點，事到如今，也只能跟這衙役拼一拼速度了。於是忙吆喝一聲：“大家打起精神，快點走，這顧舉人家中還等著我們報喜呢！”隊伍裡的人這會兒都注意到這跟在後面的隊伍，聽到於耀一聲吆喝，忙打起精神，這腳步也邁得比平日裡大了好幾步，飛一般的就朝著這清水村趕去。

於耀猜的沒錯，這跟在後面的隊伍還真是知縣大人專門派來報喜的隊伍。今天早上，省城裡有關此次鄉試的捷報終於是送到了這縣衙，得知此次鄉試解元出自自己管轄的鄉鎮後，樂的知縣大人連吃了兩碗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