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嬈再一次不小心看到了盧卡進食的畫面。

沒錯,自從盧卡開始對她無話不說之後,便誠實地告訴了她一切,他用刺吸式口器貫穿那些自願獻祭給神靈的原始人,吸食他們的血液,可以補充自己的能量,同時也可以獲取他們那具身體的記憶。

所以盧卡才會知道這個星球上哪裡會有唐嬈可以吃的食物。

這座星球的原住民DNA和身體構造與唐嬈差不多,他們能吃的東西唐嬈大多數也能吃。

在這個基礎之上,盧卡又尋找出了他認為口味不錯,符合唐嬈飲食習慣的食材。

他的行為總讓唐嬈聯想到地球上那些貓奴,為了貓咪樂此不疲,不停的給它們搭建貓窩,買貓罐頭等等

生活要平靜地過去了幾天,這晚,夕陽斜斜灑進窗戶,唐嬈坐在窗邊,本想小憩一會兒,忽然聽到了優美動人的歌聲,嗓音空靈低啞,如同緩緩被奏響的大提琴。

她推開窗,看到了站在不遠處岩石上的盧卡。

他面朝著唐嬈窗戶的方向,正在低聲唱那些她從未聽過的歌。

蒼白的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的藍色,耳垂也透著深深淺淺的藍。

他渾身血液加快,似乎有些羞赧,避開了唐嬈的視線,卻仍舊唱著那神秘的歌謠。

唐嬈不明所以。

他一曲唱完,朝她投來了帶著期翼的眼神,似乎在躍躍不安的等待評價。

唐嬈點頭,誇獎,“很好聽。”

盧卡的臉更藍了,他左顧右盼,振翅飛上了唐嬈的窗戶。

他坐在窗戶上,不敢看唐嬈的眼睛,小心小聲呢喃,“這是他們部落裡的歌,我從他們的記憶中讀取到的,說是可以唱給……”

他支支吾吾,聲音變得極小。

唐嬈沒有聽見他具體說了些什麼,然後就變成了一句,“所以想唱給你聽。”

原來是這樣。

唐嬈點頭,“真的很好聽。”

不得不說,盧卡的嗓音很動人。

從她第一次聽見盧卡的聲音時就這麼覺得,只不過彼時對他沒有什麼好感。

而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雖然心中仍有疙瘩,但不得不承認,盧卡對她很好。

得到了她的評價後,盧卡耳垂的藍色就沒有消退過,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兩下,顫著睫毛痴痴地看向她,眼中滿是濃烈洶湧的愛意。

晚風吹起了他及肩的黑髮,凌亂的紛飛,在半空中飄飄灑灑,像只蒼白的精靈。

那雙半透明的翅膀垂在身後,看起來分外馴服。

唐嬈敲敲窗戶,說,“你該走了,我也該休息了。”

他這才像剛回過神一樣,連忙嗯了兩聲,胡亂地點著頭,踮著腳尖從窗戶上站起來。

翅膀輕輕扇動了兩下後,又回過頭,對她說,“祝你做個好夢。”

唐嬈關上了窗戶。

木窗的縫隙間,是那個黑髮精靈略顯傻氣的笑容。

盧卡振翅飛離了唐嬈的窗戶,落在不遠處的樹旁,透過葉片間的空白看向那座小小的木屋。

這是他每天最愛做的事。

等感官接收到女孩熟睡的資訊,他才會離開,或是繼續在這裡眼巴巴地看著那扇窗戶。

他喜歡這樣守著他的雌性,即便他的雌性不喜歡他。

盧卡是蟲族,是公認的通感能力最強的種族,因此他也能感知到各種生物的喜怒哀樂。

此前他不在乎,現在他有些痛恨這個能力了。

因為這個特殊的能力讓他清晰地知道唐嬈並不喜歡他,不但不喜歡他,偶爾會討厭他,厭煩他。

甚至會覺得痛苦。

盧卡知道她的那些痛苦是自己帶給她的。

可同時,他也驚喜地發現,對方在逐漸喜歡上這座星球,雖然那些喜歡來得很少很少,很慢很慢,但他也知足了。

像個終於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小孩,歡呼,並且為此感到振奮。

他樂此不疲地為自己的雌性尋找食物,尋找著最漂亮的鮮花,每天清晨採摘,搭配好放在她的窗前,為她準備每一頓餐食。

這讓他感到幸福。

即便這種幸福是建立在自己的強迫之上。

而得到了情感,產生了喜歡和愛意之後,痛苦也隨之而來。

盧卡學會的第一個關於人性的道理,是,愛是伴隨痛苦而生的。

他產生了那種原本不屬於自己種族會擁有的愛意,同時也得到了痛苦,而痛苦的根本來源是因為唐嬈並不愛他,甚至沒有他對唐嬈萬分之一的好感。

剛剛他唱給自己雌性的那首歌,是他進食的時候,從原住民的腦海中提取到的。

在唐嬈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已經一個人練習了很久,將自己的歌喉調整到她最容易接受的低頻率上。

這首歌謠是雄性向雌性表達愛意。

他們說這種歌謠的模式叫做求偶。一旦雌性表現出對這種歌的喜歡,就代表他們同意了雄性的求愛。

雖然盧卡知道唐嬈的讚美一定只是單純的讚美而已,但他仍舊很開心,偷偷嚐到的甜蜜讓他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沒敢錯過唐嬈一絲一毫表情。

時不時將剛剛的回憶拿出來在腦海回放,不斷地欣賞著,享受著。

他像個小偷,一點一點竊取著別人施捨的溫暖,併為此淪陷。

夜晚的溫度很低,但盧卡並不擔心,因為他在唐嬈的房間裡鋪滿了足夠多的絨毛草。搭建木屋的木材也有很高的比熱容,房間內的溫差不會太大。

盧卡正沉浸在自己的愛意當中無法自拔,忽然接受到了駐紮在遙遠斷崖旁的低等蟲族傳來的通感資訊。

他們說天空出現了異狀。

盧卡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扭曲,從滿是痴纏的愛意清醒過來。

他那雙黑色的眼眸迅速放空,透過那個低等蟲族的眼睛,看到了高高的天際線旁,湧現出巨大的黑色漩渦。

幾艘通體銀色的高密度金屬飛行器正撕裂大氣,企圖降落在這座星球上。

盧卡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厲,彷彿與片刻前的他不是同一個人。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唐嬈的窗戶,站起身,翅膀不再柔和垂順,而是凌厲地張開,上面瞬間遍佈了堅硬的黑色鱗片。

這是唐嬈不曾看過的畫面。

為了在他的雌性面前扮演柔軟無害的形象,盧卡煞費苦心,他絲毫不捨得對方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她對他的信任來之不易,因此盧卡一直將最溫馴無害的一面展現給她。

他希望自己能帶給雌性安全感,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真的軟弱,能允許別人的侵犯。

大概是那個討厭的伊利亞的種族找回來了。

比想象中,要快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