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瑀破入六品觀海境,他靜靜感受著自己肉身的變化,以及對天地的感知。
他盤腿坐在雲海崖邊的悟道石上,山風掠過他髮間時帶起細碎的金色光點。
三百六十處竅穴正在經歷最後的重組,每處竅穴深處都傳來潮汐漲落般的轟鳴。
他忽然想起在純陽劍仙的三千年輪迴夢境中,純陽劍仙在六品觀海境時所領悟的“百川入懷“四字真意。
內視狀態下,原本就寬廣無比的經脈正被源源不斷的靈氣沖刷成通天河道。
青碧色的木靈氣在足少陽經的竅穴裡化作一條靈活的青龍擺動著尾巴,赤紅的火靈氣在手少陰經的竅穴裡凝成朱雀展翅。
那些蟄伏在竅穴中的五行生靈,此刻主動梳理靈氣走向——玄龜鎮壓著暴動的腎水,紅狐用尾尖勾勒心火運轉的軌跡。
他的膻中穴裡面。
陳瑀凝神望去,發現此處竅穴不知何時已自成天地,雲霧繚繞間有座玉臺時隱時現。
玉臺上立刻顯現出篆文:壽兩千年。
陳瑀心頭微震。
尋常觀海境增壽五百載乃是定數,這憑空多出的一千五百年,恐怕與自己三百六十竅穴全開的極境有關。
正欲細究,膻中穴內忽然響起清越鐘聲,四十九道金色波紋在玉臺上層層盪開,每道波紋都映出他過往修行的片段。
“不是增添,是追補。“一道青鸞的聲音從他的肝經竅穴傳來,陳瑀看見自己年少時為採藥在山林中受傷後留下的殘傷,正在被精純木靈氣重新填補。
那些被寒毒侵蝕的骨髓、遭雷劫損傷的臟腑,此刻都在靈氣滋養下煥發新生。
陳瑀伸手接住天空中飄落的靈氣光斑,他的指尖傳來萬物生長的悸動。
他終於理解典籍中“人身即天地“的含義——三百六十竅穴便是三百六十眼靈泉,此刻他無需吐納,天地靈氣自會順著毛孔匯入經脈。
崖邊古松的每絲顫動,雲海中水汽的細微變化,都清晰倒映在周身竅穴之中。
忽然。
他懷中沉睡的尋寶鼠也化作一道金光,融入他的額頭竅穴中。
他的額頭正中,一道金色天眼出現。
“這顆天眼,能分辨真假虛妄,看透人的道術執行痕跡。”
陳瑀閉目細細感受,這顆天眼綻放著金光,竟能感受到空中蘊含著的無窮靈氣運轉痕跡。
這不是時間法則的掌控,而是壽元暴漲帶來的感知蛻變,就像孩童突然看清了沙漏中每粒細沙的軌跡。
崖下雲海突然翻湧如沸,卻是陳瑀無意識洩露的一縷氣機,引得百里靈氣自發來朝。
他回頭望了一眼黑暗和光明並存的黃庭觀福地,只覺這片道家福地中,此時亦是充滿了灰暗,像是被什麼東西啃食了一般。
陳瑀腳步在空中輕輕一踏,就透過傳送法陣離開了黃庭觀福地。
劇烈的暈眩感傳來。
陳瑀站在殘破的傳送陣中央,腳下碎裂的靈石還泛著焦黑。
傳送陣上的星軌圖紋,此刻扭曲成蛇群交纏的詭異形狀,這座陣法竟是已經徹底碎裂。
他伸手觸碰空中漂浮的空間裂隙,指尖突然傳來刺痛。
那些裂隙裡遊動著細小的魔紋,像蛆蟲啃食著天地法則。
走出法陣時,腐臭味撲面而來。
本該種滿靈稻的梯田裡,紫紅色肉瘤在枯骨堆上脈動。
遠處村口的老槐樹只剩半截焦黑樹幹。
他來的不是人族世界。
“難道??這是煉獄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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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陳瑀從破碎的傳送陣中跌落時,最先感受到的是舌尖的鐵鏽味。
這不是血,而是懸浮在空氣中的魔氣結晶,像無數細小的刀片在切割他的護體靈光。
他低頭看著掌心,三百六十處竅穴自主亮起的五色霞光,此刻正與猩紅天幕上垂落的法則鎖鏈產生共鳴。
“煉獄世界...“陳瑀瞳孔中映出倒懸的血色山脈,那些山體表面佈滿蠕動的經脈。
十年前他曾在典籍中讀過,煉獄世界裡面充斥著魔氣,猶如一座巨大的墳場,無數生靈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生死拼殺,直到一方死亡,一方活下來。
陳瑀腳踝突然傳來一陣刺痛,陳瑀低頭看見三指寬的骨刃正刺在小腿上,發出噹的一聲悶響,卻連陳瑀的皮都沒有刺破。
偷襲的影魔發出困惑的嘶吼,它的本命魔刃本該刺穿這具脆弱的人族身體,此刻卻被陳瑀的護體青光灼燒得滋滋作響。
該死的,能進入煉獄魔界和人族世界的邊境法陣,不是隻能透過六品觀海境的人族嗎,這人族的肉身怎麼會這麼強大,甚至比他的肉身都要更強。
“聒噪。“陳瑀甚至沒有回頭,膻中穴躍出的紅狐虛影已是燃燒著熊熊火焰,已將那魔物燒成灰燼。
但飄散的魔氣沒有消亡,反而在半空凝聚成新的魔紋,這反常現象讓他皺眉。
煉獄魔物本該被五行靈氣剋制,難道煉獄世界的魔物生生不息,死後還能再生嗎。
陳瑀體內的三百六十處竅穴忽然傳出潮汐聲,他催動眉心天眼,視野驟然分裂成無數光斑。
他看見十年前自己閉關時,有黑袍人將青銅羅盤埋入黃庭觀地脈。
看見空間裂隙如何像毒藤般在人族世界間蔓延。
最後定格在煉獄中一處被黑暗雲朵遮蔽的巨大祭壇,上面有九顆被鎖鏈貫穿的頭顱,赫然有三位是眉心閃爍著黑白陰陽魚的道門長老。
“這是...時空迴響?“陳瑀按住劇痛的太陽穴,發現每個竅穴都在與煉獄世界的魔氣共振,竟是在源源不斷的吸收著煉獄世界的魔氣,將其融入原本五行靈氣構成的竅穴世界。
原本清靈無比、充滿生命氣息的竅穴,裡面的小世界的空中竟是開始誕生出烏雲、雷電,更有小小的妖靈滋生。
陳瑀身上的氣息,竟是漸漸滋生出一絲絲煉獄世界的味道,幾個呼吸後,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已經和煉獄世界融為一體。
他的周天竅穴,似乎變得更為圓滿了。
轟然一聲,血色雷電炸響。
天上的血月突然睜開豎瞳,陳瑀身前百米的岩層轟然塌陷。
瞬間,他瞥見了地殼無窮深處盤踞的龐然大物。
那是由無數修士粘合而成的肉山,表面凸起的五官還在發出慘叫。
三百六十柄靈氣劍自發護主,斬斷纏來的魔須時爆發的道韻。
陳瑀連忙閉上天眼,防止被魔肉山傳來的魔氣影響了神志,失去自我。
“是失蹤的修士!“
陳瑀在劍光中瞥見熟悉的四大道宗的宗門印記,心臟驟然緊縮。
陳瑀咬破舌尖,噗的一口精血在空中噴出。
他繪製的卻不是符咒,而是純陽經中積攢的純陽陣法。
當他身上的第三百六十顆竅穴亮起時,整個煉獄世界竟然開始震顫。
一縷縷紅色氣流從天上的血月和地上的血色山脈中不斷湧來,飄入他的竅穴中。
隨著他的每一次吸收,煉獄世界的氣息就以肉眼不可察覺的速度不斷削弱。
世界深處,似有魔神在怒吼,發現了這一點,轟隆隆的聲音在煉獄世界深處響起,似有魔物在狂奔而來。
陳瑀順著這座煉獄世界不斷向前,他有一種感覺,他能在這座煉獄世界裡獲得更多天地靈機,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忽然,他停下腳步,他身前出現了一股頭頂著千眼魔巢的巨人,在方圓十里的巨大血池中閉目。
陳瑀靠近時,千眼巨人突然睜開所有瞳孔,他頭頂的巨大黑色巢穴上,那些鑲嵌在肉壁上的眼球同時轉動。
“人族,我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十年前,是你毀掉了我在人族世界的分身。”千眼巨人怒吼。
瞬間,他的頭頂千眼射出七百二十道不同屬性的魔光交織成絕殺大陣。
金瞳噴吐庚金劍氣,赤目傾瀉九幽毒火,銀眸更是射出凝固空間的月華。
“主人,是龍門境巔峰的千眼魔將!“陳瑀竅穴中的火之靈氣化成的火狐狸在識海中炸毛,九條尾巴豎成火焰屏障。
陳瑀卻盯著魔光中若隱若現的陣眼,三百六十處竅穴湧出無窮劍氣,化成一道劍氣護罩,護住周身。
千眼魔將真身從血池升起時,陳瑀看到了它胸口的破綻——那裡本該是魔核所在的位置,此刻卻插著半截青銅斷劍。
劍柄處的雲雷紋,分明是千靈劍宗的功法中所蘊含的劍氣。
“你這魔頭竟是被我劍宗的長老刺傷...“陳瑀話音未落,魔將千目齊射的毀滅光束已到眼前。
他竟不閃不避,任由魔光貫穿身前。
轟隆隆聲音不斷響起,陳瑀周身的竅穴突然變成一道道黑洞,將魔光盡數吞噬。
他的周身三百六十道竅穴,裡面蘊含著的天地靈機在暴漲,空中原本缺失的風雨雷電、天光、神髓,竟是在源源不斷的生出。
他能感覺到,他肉身中的三百六十個小世界正在瘋狂生長,他的力量正在變得更強。
這似是有龍門境力量的千眼魔將,其眼中魔光化作陳瑀周身竅穴生長的資糧。
千眼魔將發出困惑的低吼,他憤怒咆哮,無法理解這個弱小人族的氣息竟變的更加強大了。
這個動作讓它胸口斷劍又深入三寸。
陳瑀等的就是這瞬間,膻中穴玉臺突然投射出無數純陽篆文,化作一道純陽金光,瞬間出現在魔將身前。
“這一劍,誅你!“陳瑀握住純陽仙劍的瞬間,三百六十處竅穴同時湧出五行靈氣。
劍刃爆發,浮現出無窮金光,魔將胸口的青銅斷劍竟開始生長,眨眼間重鑄成完整的法劍。
兩劍交叉而過,將千眼魔將胸口刺穿。
千眼魔將千目泣血,煉獄世界的地脈魔氣瘋狂湧向劍鋒。
“爆!“
星辰連環炸裂的轟鳴中,千眼魔將化作漫天血雨。
陳瑀張口吞下那枚墜落的暗金魔核,腥臭魔氣入體的瞬間,膻中穴玉臺突然浮現陰陽魚圖案。
竅穴世界中的天地靈氣所化的紅狐與雪貂同時躍出,冰火兩極之力將魔核硬生生煉化成純粹的靈氣精華。
“還不夠...“陳瑀望著掌心蠕動的魔氣殘渣,突然縱身躍入尚未消散的血雨。
三百六十處竅穴化作旋渦,竟將千眼魔將散落的法則碎片盡數吸收。
當最後一縷魔氣入體時,他聽到了鎖鏈崩斷的聲音——不是來自外界,而是自己丹田深處的某道桎梏。
他頭頂驟然浮現出一座威嚴浩蕩的巨大金色長橋,長橋上血跡斑斑,有無數金鯉、蛟龍的屍體在長橋上躺著,早已乾涸無比。
陳瑀破碎的衣袍下浮現出龍鱗道紋,周身三百六十道竅穴裡面忽然躍出三百六十條金鯉。
這些靈氣所化的生靈前赴後繼撞向虛空中的龍門,每次撞擊都讓這座金色長橋震顫。
陳瑀目光喜悅。
“這是突破龍門境的徵兆。
這煉獄世界真是我的福地,處處都是寶物。
我沉澱在周身竅穴的的充沛靈氣,最終凝聚成一股精華氣息,在體內逆流而上,如同鯉魚跳龍門,成則化龍,敗則遍體鱗傷。
若是衝關失敗,我就會一口氣跌回洞府境界,竅穴世界就會徹底乾涸。
我必須要徹底成功。”
陳瑀看著頭頂的七成金鯉撞得粉碎。
他意念一動,煉獄魔氣與靈氣糾纏形成的金色鯉魚群再次躍起,轟隆隆,龍門虛影竟被撞出細微裂痕。
“第二次。“
陳瑀吐出的血沫在半空燃燒,煉獄蒼穹開始墜落燃燒的隕星。
他踏入極境道路,卻不似尋常修士一般需要積蓄很多年的靈氣來跨越龍門境。
只見源源不斷的金鯉不斷從他周身竅穴中撞向空中的金色長橋,有赴死之志。
轟隆隆,金橋搖搖欲墜,卻始終不曾倒下。
第三次躍起的金鯉群裹挾著紫光,龍門轟然洞開的剎那,陳瑀額間睜開第三隻眼。
那是純陽法則凝聚的天目,目光所及之處,煉獄魔氣如雪遇驕陽般消融。
他聽見骨髓深處傳來琉璃碎裂聲。
整條脊柱正在蛻變成玉色龍柱,每節椎骨都浮現出大日道紋。
膻中穴玉臺轟然炸裂,噴湧的純陽之火卻在眉心重聚天目。
陳瑀抬手撫過虛空,五指牽動的法則金線織成純陽領域,髮梢無風自動。
體內仍在躍動的金鯉突然生角化龍,眉心天眼中,竟是生出半枚殘缺的仙道符種。
陳瑀心有所感:“純陽天眼更進一步,竟能汲取天地中的所有力量,更可施展純陽領域。”
陳瑀有所明悟:所謂純陽領域,不過是把自身煉成了天地烘爐,以身為天地,身化龍門,汲周天之力。
龍門境,已成。
忽然。
三尊散發著龍門境巔峰氣息的魔將踏碎虛空而來,為首的六臂魔君手中,正提著一個人族鮮血淋漓的頭顱。
陳瑀竅穴中的火之紅狐突然在識海尖叫:“主人小心!這些魔將都是龍門境巔峰的氣息!“
陳瑀握緊純陽劍,純陽天目照出三個魔將體內流轉的煉獄符文。
他周身三百六十處竅穴化作純陽熔爐,源源不斷的煉獄魔氣融入他的身體,掀起滔天魔焰。
竟是比這些魔將的氣息濃度更加狂暴。
“來得正好。“陳瑀劍指劃過虛空,純陽之火在魔氣中燒出萬里晴空,“省得我去找你們,我的小點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