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胡為走回鋪子的時候天已大亮，晨練的，上班的，上學的熙熙攘攘，最熱鬧的要數街角的早餐攤。
現炸的油條麻團散發著醉人的香氣，硬是飄到了兩條街外，讓人食指大動。
胡為提議繼續吃開封菜，被我一口否決了，那玩意吃多了太膩人。
於是在他的抱怨聲中，我拉著他來到了我經常光顧的早餐攤，滾燙的豆腐腦配上紅豔豔的油潑辣子，佐以蔥花和香菜，再加上剛出鍋的油條。
這才是人間美味！
“陸哥，你什麼時候跟我回省城？”胡為大口地塞著油條，活像餓死鬼投胎，方才對街頭美食的抱怨早已拋之腦後。
我也餓得急了，一口氣灌下半碗豆腐腦，嚼著麻團說道：“去省城的客車就下午一趟，咱回去休息下就走。”
“啊？這麼急？”胡為大驚，疑惑道：“難道穆晴中的邪比我要嚴重？”
我點點頭，專心打掃著食物。
可他卻像個好奇寶寶，再次問道：“你不說那黑蟒比白蟒厲害嗎？”
“本來是，”我用力嚥下嘴裡的東西，給他解釋了起來。
如果按照修為的角度，蛇膽的大小確實可以判斷兩條蟒蛇的高下，也就是黑蟒大於白蟒。
但最令我不安的是我在挖白蟒蛇膽的時候，在它肚子裡還發現了數枚未成型的蛇卵。
在我們陰行中，妖邪的卵崽雖然實力很弱，卻有極強的寄生性。
我最擔心的是白蟒的蛇靈在附身穆晴的時候，也帶著那些蛇卵的陰靈，那就比胡為身上的黑蟒蛇靈要棘手的多了。
聽了我的擔憂，胡為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緩緩點頭道：“就算沒有那一夜的衝動，我和穆晴也算得上是朋友，那就聽你的，下午咱就走。”
其實昨晚吃下了蛇膽加上我修陰的調息，我並不需要過多的休息。
但胡為不行，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忙碌一夜早已透支，而我又需要他帶我見到穆晴。
否則我這個來自縣城的年輕繡師，一定會被人家當做江湖騙子拒之門外，所以我讓胡為吃完趕緊回酒店睡上一覺，收拾行李下午客運站集合。
而我，還需要回紋身店裡做一些準備。
風捲殘雲吃完早飯，我倆便分道揚鑣，各自去做著準備。
但我剛剛回到店裡沒有五分鐘，小花卻來了，身上還穿著昨晚那件火紅的連衣裙和高跟鞋，整個人都散發著不曾有過的嫵媚。
“陸哥，我看你剛回來，過來找你說說話，”她揪著裙角，即便畫了濃妝卻還是原來那般靦腆。
我知道她應該是有事要說，每次她有事情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都會跑來找我出謀劃策，我已經習慣了。
於是我拖過來一把椅子，倒了一杯水給她，示意她坐在沙發上慢慢說。
小花踟躕著坐下，調整了一下裙襬遮住了大片的雪白，抿著嘴唇似乎不知怎麼開口。
為了讓她放鬆下來，我先開了口，“這身穿在你身上很好看，顯得漂亮多了。”
“是麼？”小花的臉紅了起來，呢喃道：“黃毛給我買的，我還覺得裙子太短，總害怕走光……”
“別怕，你的腿很好看，藏起來可惜了，”我笑著搖搖頭。
“陸哥就會笑話我，”小花開心地笑著，人也不再緊繃，逐漸放鬆了下來。
我這才開口問她找我到底為了什麼事。
她抿了口水，小聲道：“黃毛昨天帶我見了一個老闆，說讓我去歡樂城上班。”
聞言我皺了皺眉，歡樂城是我們縣最大的娛樂中心，龍蛇混雜各方勢力交錯，可謂是最複雜的地方。
於是我問她：“服務員？前臺迎賓？還是……”
“公主，”小花的頭低到了胸前，聲音小的像個蚊子。
果然，我就說以黃毛的門路賺大錢能是個什麼差事。
雖說小花一直喊我陸哥，我也把她當小妹妹看待，但我卻並不是她的什麼人，更不能干涉她的人生。
路是自己選的。
“想好了？”我嘆了口氣，輕聲問道。
“嗯，”小花輕輕點頭，“我沒有學歷也沒有手藝，有的可能只剩下這個還算能看的模樣了。”
我無言，想開口說幫她，自己卻還欠著幾十萬的外債，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小花慢慢抬起了頭，繼續道：“陸哥你也不用替我擔心，我問了，接一單我能賺四百塊，只要我肯努力的話，車子房子都會有的。”
“等我賺夠了錢，就和黃毛結婚，生兩個孩子，平平穩穩地把後半生過完。”
她傾訴著，似乎一幅美好的畫卷已在她面前展開，而她所需要做的，不過是把衣服解開，躺好。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知該怎麼勸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勸她。
於是轉移了話題，問她，“你不是還有個妹妹嗎？如果她知道你做這個怎麼辦？”
小花苦笑了一聲，表情卻更加堅定了，緩緩道：“她會理解我的……”
“前些日子我偷偷聯絡上了妹妹，她比我爭氣，考上了我們那的省重點高中，可我爸媽還是不肯付錢。”
“我等不了了，不能讓妹妹再走我的老路，昧著心嫁給一個快要入土的老頭！”
她的眼睛裡閃著火，咬著牙：“我要用我賺到的第一筆錢把妹妹接出來，供她讀書，讓她上大學，甚至研究生博士，我一定要把她拽出那個火坑，給她最好的生活！”
看著小花攥緊的拳頭和堅毅的眼神，我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了。
或許我可以幫助她一時，但以後呢？她的妹妹呢？
都要靠她自己。
未經他人苦，莫勸人向善。
我能做的，除了無條件支援她的一切決定外，似乎還有一件事……
“想好要紋什麼了麼？”我輕輕問道。
很久之前她就跟我說想要紋身，可我一直以未滿十八歲恕不接待為由拒絕，敷衍她說成年了免費給她紋。
如今她已成年，甚至比那些還在花天酒地揮霍青春的女孩更加了解生活的真相。
為了扛起自己妹妹的生活毅然決然選擇了一條不歸路，我該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真的麼？”小花十分開心，“可我還沒有想好，陸哥你有什麼推薦嗎？”
我冥思了片刻，有了主意。
“繡一幅泣血藝伎圖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