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註定不太平。
夜晚的皇宮燈火通明。
被宣進宮的六王爺邊走邊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四處明顯增多的侍衛，再看向前方引路的年輕宮人，他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戒備。
“小公公，今兒個出來接本王的怎麼不見張公公？”
張公公是在御書房近前侍奉的，以往迎來送往這種事兒都是由他負責。關鍵他也是六王爺這些年花了大把銀子養在宮裡的人，當今聖上在宮中但凡有什麼異常舉動皆是此人通風報信。
今兒個卻突然換了個年輕又臉兒生的宮人，六王爺心中自然要生疑。
聽他這般問前方彎腰低頭帶路的小宮人腳步稍緩，微微側身恭敬回道：
“回六王爺，張公公昨兒個感染風寒還挺嚴重，陛下體恤就特准他這幾日都不用當差，且把病養好了再到御前侍奉。”
“原來如此。張公公畢竟是在陛下眼前侍奉的，的確要注意些。”
此刻二人已經踏進百花爭豔的御花園。穿過御花園再過兩個迴廊就是聖上平時批閱奏摺會見大臣的御書房，也正是二人的目的地。
六王爺向來對香味兒很是敏感不喜，所以王府中根本見不著一株花草。御花園中百花爭豔香味甚濃，這些花花草草皆是後宮中的皇后親手栽植打理，就算他再不喜也只能是忍著。張公公這麼多年早就知曉他的習慣，每次被召進宮中寧肯多走幾步繞些遠路，反正就是儘量避開這御花園。而今兒個引路的換了人，他方才腦子裡又在想著其他事，所以並沒注意到這次走的路和以往不同。
“阿嚏！”
“王爺您可是哪裡不舒服？”
小宮人關心詢問，又將腳步放慢了些。
“本王無事，就是聞著這些花花草草的香味兒實在是不好聞！真不知皇后娘娘為何會喜歡養這些玩意兒，聽說她每日還要親自打理，身為中宮就養尊處優的好好享受不好嗎？非要來受這份罪，也不嫌累的慌。”
“王爺您有所不知，其實皇后娘娘會擺弄這些花草也全是為了太子殿下。”
見這位傳奇的老王爺態度尚可小宮人膽子也放大了些，輕聲解釋道：
“您也知道太子殿下久居宮中出去甚少，唯一還感些興趣的就是這些花草。皇后娘娘為了能讓太子殿下心情舒暢些就親自打理，等天冷的時候還會專門把一些耐寒的花草搬進屋裡小心伺候著，只為了能讓殿下在嚴寒冬日也能高興。”
“哼，慈母多敗兒！讓本王看無論是陛下還是皇后都對太子太過溺愛了些！”
想起那沒見過多少面的小侄孫，六王爺心中升起滿滿的鄙夷：
“太子殿下今年已有十七了吧！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就搬出宮另立府邸，唯獨到了他這兒陛下和皇后卻是百般溺愛捨不得！從小到大蜜罐裡養著容不得半分閃失也就罷了，孩子大了還這般縱容寵溺著，好好一個大小夥子整日蜷在宮中唯唯諾諾，哪裡有一國未來之主的德行！”
“王爺您慎言。”
小宮人驚慌的四處亂瞅，聲音都隱隱發著顫：
“這可是在宮中，您方才那番話若被有心人故意傳到陛下和皇后娘娘耳中可是大大的不妙！”
“本王既敢說就不怕傳。”
六王爺抬手揮開垂到眼前的柳條，音量絲毫不減：
“陛下是本王的侄子，太子是本王的侄孫，難道本王連說兩句都還說不得？你們若是把本王方才那番話傳到陛下耳裡倒是更好，本王早就想著和陛下當面說說太子殿下的問題！再讓陛下和皇后這般無限的溺愛下去，太子以後又怎能堪當重任擔起整個江山！天鴻國現在國富力強是五國之首不假，但未來又會發生何等變故誰又能提前預知！讓一個國家長久不衰的重中之重就是要有位能獨擋一面的稱職君王，以太子殿下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實在擔不起儲君的位子。”
小宮人心慌的這會兒都快哭了，心說這人是怎麼回事？越不讓他說他倒越說越激動起來，這會兒竟然議論起太子殿下不配東宮之位…他老人家位高權重又是皇親國戚自然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自己不過一個小小奴才哪裡敢聽得這些！別到時候被波及的連腦袋瓜子怎麼掉的都不知道…
“王爺、王爺您剛才說的話奴才什麼都沒聽到，奴才更不會往外傳出半個字，還請王爺您也能饒奴才一命。”
月光下的小宮人臉都白了。
“話是本王說的，你怕個什麼勁。”
話雖如此但六王爺也知身處深宮中的各種不易，好歹是轉移了話題。
“你可知陛下深夜傳本王進宮可是有何事？”
他安排盯梢的人那會兒回報，說是柳丞相和顧宴之倆人在他之前已經被宣進宮中。再聯想這兩日二人有事沒事總往宮裡跑的訊息，不難猜出他們指定沒在陛下面前說他什麼好話！
“王爺恕罪，奴才也不得知。”
小宮人一邊走著一邊四下張望一番，然後壓低尖細的聲音道：
“不過在半個時辰之前陛下也將柳丞相和顧大人宣進宮中。二位大人到了後陛下就把奴才等人遣到御書房之外候著，具體他們說了什麼奴才也不得而知…”
這到倒是與自己之前掌握的情報完全吻合。眼前這小宮人不可能不知曉宮規，現下刻意透露出這些明擺著是故意在示好。
也不稀奇，宮中之人更是曉得權衡利弊且善於察言觀色。但凡有機會誰不想傍上個靠山，不僅能多多掙些外撈還能在宮中站穩腳跟，何樂而不為？像六王爺方才說的張公公就是如此。那老宮人這些年光是從六王爺這邊得的好處就已無數，城中那些做了多少年生意的富商家底兒都不見得能比上他。
在宮中多個人相當於多了雙眼睛，更何況這人也是能在君主面前走動的。面對對方示好六王爺當然不會不接。
“你叫什麼名字？”
小宮人恭敬道：
“回王爺，奴才名喚小卓子，是總管劉公公的徒弟。”
劉總管正是在陛下跟前服侍的人，說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也不為過。作為整個宮中的總管大太監，就是方才說的張公公也要聽其指令。六王爺之前也曾動過心思買通此人為己所用，若是能成功就相當於在陛下跟前安了雙眼睛！可那位劉公公卻是個左右逢源油鹽不進的，幾次試過之後六王爺便也明白想滲透他根本沒有可能。
沒想到眼前這小宮人竟是他的徒弟…
“小卓子是吧，你很不錯，本王記住了。”
小宮人聽出這位的話中意，激動之餘態度也越發恭敬。
二人說話間的功夫終於穿過御花園。再走過兩個長廊之後，燈火通明的御書房便近在眼前。
六王爺這個時候卻突然停下腳步，一雙眉頭也皺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