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邑!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秦無衣的身體略微好了些,但一連串的打擊也讓這個絕世的女子面容憔悴的厲害,蒼白的臉蛋上幾乎沒有血色。薄薄的唇瓣上結著痂,雙目幾乎無神,早沒有當初的風采。
沒想到父親離開不久,大哥又這麼走了。
老天啊。
你待秦家,何其殘忍!
百年將門世家,燕國北境的根基,居然在短短的兩三年損失兩代家主。
她斜靠在窗前,眼淚從眼角慢慢的流淌下來,望著門外飄飛的雪沫子,彷彿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小姐,下雪天寒,還是把窗戶關上吧。”侍女依然手裡捧著狐裘,蓋在秦無衣的身上,然後陪她一起望向窗外。
雪下的愈發大了。
一株寒梅俏立在院牆下,在漫天雪白的世界裡掙扎著露出點紅色,似乎並不願意就此屈服。
她的眼角含淚,往事一幕幕劃過她的心頭,她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在想什麼?”
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秦無衣猛地一驚,她忙轉過頭。
秦開全身玄甲,身上籠著白雪,左手握著劍柄,站在秦無衣身後,目光中流露出幾許柔情。
秦無衣想說什麼,可是一句話堵在嗓子眼,愣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她想動一動,可是身子實在太虛,差一點栽倒。
秦開急忙一個箭步過去,將她攬在懷裡,然後橫抱起來,抱進了臥房。
秦無衣緊緊靠在秦開的胸膛上,抬起頭看著秦開已經長長的鬍鬚,臉上風霜之色尤甚,不知為何心安了不少。
“陛下已經答應了我的請求,許我率偏師五萬,輕裝簡行,直撲七國。”秦開將秦無衣放在榻上,替她蓋好被子,然後雙手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一邊搓著替她取暖,一邊向秦無衣訴說自己的計劃。
依然識趣的退出門外,替他們關上了門。
她能感覺到,小姐在秦開回來之後的變化。
秦無衣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盯著自己被搓紅的手。
“這一次奇襲我準備不要後方,不要輜重,揀選大軍中有長力的精銳,取糧於敵,以戰養戰。”
秦無衣看到秦開的眼神掃過來,方才慌張的隱下內心的萌動,盯著秦開說道:“諸侯聯軍那邊有訊息嗎?”
“有,不過情況不容樂觀,我們得到的訊息是諸國聯軍現在正駐兵燕趙邊境,沒有進一步入境的跡象。”
諸侯聯軍心裡想什麼,秦開比誰都清楚。無非是想隔岸觀火,漁翁得利罷了。
“三哥哥,你直撲齊國,我想知道你的目標選在哪裡?”
秦開施行圍魏救趙之策,那圍這個魏就顯得極為關鍵。可選哪座齊國的城池才能達到這個目的,就考驗施行人的眼光和魄力了。
“徐州。”秦開稍一沉吟,吐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徐州市齊國濟北君田有文的封地,同時也是此次伐燕的前進基地,齊軍的軍械糧草和冬衣儲備,幾乎全在徐州城,這樣的城池遭到襲擊絕對能引起齊國的極大震動。
秦無衣看了一眼秦開,低頭沉思片刻,搖了搖頭。
對於秦開的這個計劃,秦無衣並不認同。
“三哥哥,徐州是齊軍前進基地不假,若是襲擊,確實也能收到敵軍震動的效果。可我認為,卻不是第一選擇。”
秦開知道秦無衣足智多謀,他立刻問道:“阿衣有什麼想法?”
“徐州是濟北君田有文的封地,田有文經營多年,堅如磐石。如今又積聚著全部齊軍的軍械戰備,必是防禦的重點。三哥哥的奇襲偏師人數不能太多,對於攻擊這樣的堅城恐怕如隔靴搔癢,齊國人從心底深處也感受不到恐懼。可是一旦三哥哥兵臨臨淄城下,那對齊國的震動可就不一樣了。”
臨淄城!
齊國的都城臨淄城!
秦開沒想到秦無衣居然讓他直接攻擊齊國的都城臨淄,說實話,就是他自己都從未這樣想過。他雖然對齊國的歷史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自齊國立國以來,從沒有諸侯兵臨齊國都城城下的記載,這想法也太天馬行空了些。
看著秦開驚愕的表情,秦無衣咳嗽兩聲。她伸手從自己的枕頭下面拿出一份絹帛,然後遞過去,交給秦開,說道:“這是父親當年帶姐姐去齊國稷下學宮求學時畫的齊國山川地理輿圖,臨淄城百年未遇刀兵,防禦早已不復當年,若是三哥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兵鋒直抵臨淄城下,齊軍必亂陣腳,諸侯聯軍聞此信,也必傾盡全力出擊,到那時候,燕國危機便有解除的機會。”
秦開一方面震驚於秦無衣的驚天之謀,另一方面也確實敬佩秦無衣思慮長遠。
經過秦無衣的一番分析,他也明白,此招雖險,確實有致命一擊的機會。
不由得對這個女子又高看了幾分。
秦家的兒女還真是了不得啊!
······
薊都。
數月的激戰,薊都已經徹底被毀。
薊都城中燕國宗廟中的積攢了數百年的祭器被齊軍一掃而空,大量的燕國寶器被一批一批的送出燕國,送回齊國的宗廟。
負責押送的主將便是新近投降齊國的秦家二子秦越。
秦越策馬站在薊都城外,曾經雄極一時的堅城如今已經殘破不堪,烽煙難熄,他望著斷壁殘垣,心堅如鐵。
“怎麼,秦將軍心裡難受了?”濟北君田有文略帶諷刺的話語從身邊傳來。
“濟北君想多了,這一刻我等了二十年。”秦越冷笑一聲,對於濟北君的嘲諷,秦越沒有理會,秦越現在是人人喊打的叛徒逆臣,可他田有文有好的了多少。
“是啊,秦朗死了,秦家只剩下一個來歷不明的私生子,你就真的甘心將偌大的秦家交給他,更何況還有那絕世姿顏的秦無衣?”
濟北君田有文深知秦越對秦無衣的畸形情感,或許也只有他才看的破。
秦越冷冷的轉過臉,一張俊美的臉在大雪中慢慢變得冷厲,目光如刀。就是田有文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寒意。
“他們都會死,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面具下的田有文看著秦越投過來的死亡凝視,忍不住乾笑了起來。
“我倒是很想親眼看看那一刻,就是秦將軍別隻是嘴上說說,到時候手卻軟了。”
正說話間,忽然齊王的信使急匆匆策馬而來,急招兩人前往齊王大營。
緊接著一個驚天的訊息在齊軍大營中傳開。
燕國大將司馬秦開率大軍一路南下,兵鋒直抵臨淄城下!
秦越眸子微凜,一絲嫉妒之心再一次從心底深處猛躥上來。他扔下濟北君田有文,策馬向王帳而去。
濟北君田有文期初的震驚過後,不由得喈喈感嘆了兩聲。
秦無衣啊秦無衣,沒有殺你,真是一件令人後悔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