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有一家客棧肯收留我們。
不能以貌取人啊！夏空誠給我的盤纏還是夠我住幾日的！
夜幕將至，我依舊和阿寶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但一旁呆坐著的乞丐卻有收穫滿滿。
總不能露宿街頭吧。
那個夏空誠！我當初為什麼腦子一熱要答應他！現在這麼回去一定很狼狽，再者，仙雲跟別的門派幾乎完全沒有來往，我想去借宿都不行！
靈澐又同此地隔太遠，渡舟至少也要行一日。雖說御劍便只消一時辰左右，可是！
我不會啊。
僅僅一天一夜，阿寶這小子已經對我產生了依賴感了，一口咬定除我之外無依無靠，將其扔了也不現實啊。
“姐姐……”阿寶扯了扯我的衣袖，蒙在眼上的綢緞已被扯下，所以，我依然能清楚地看到他眸中流露出的恐懼。
他答應過我，到了白天就會帶上，免得出現什麼意外情況。
“嘖，真是的。”
我完全抱著放棄憧憬的心態敲響了一家民宅的門。門開，站在門口的那名白衣少年面色微有詫異，打量片刻之後轉頭看向屋內的另一名婦人：“娘，有人。”
誒？有轉機？
早就作好被拒之門外的準備的我，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你們是？”婦人同樣面帶差異。
“啊，我們是路過此地的遊人，結果半路遇到妖魔作祟，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現在我們身無分文，特來借宿一晚。”
我頓了頓話音，當下就編了像模像樣個理由。果然平時跟那個混蛋師兄混慣了，說謊都臉不紅心不跳的。
“這樣啊，那你們先進來吧。”婦人一下子就信服了，轉頭對那名白衣男子說，“清兒，你將最後那間屋打掃出來，姑給這兩位客人睡吧。”
“不要！”
直截了當，絲毫不留餘地。
果然還是會有人不同意——又吃一次閉門羹！
“清兒，你怎麼……”
“那個小孩子讓我不舒服！”那少年嫌惡地剜了我們一眼，與之前的表情反差極大。
小孩子？
我低頭看了眼依舊不明所以的阿寶，心臟莫名開始狂跳起來。
“清兒，你怎麼了？那麼無理取鬧！”婦人聞言皺起眉頭，“這孩子那麼可憐，你怎麼一點同情之心都沒有！”
“我……算了，我先去收拾吧。”他悻悻收了話音，臉色稍差著轉過身，徑自離去。
我還是挺對不起他的。阿寶身上確有一股不尋常的氣息，但我目前還不想節外生枝，能瞞多久是多久。
剛才那男子不情不願的眼神，我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這宅子有客房，但因他方才的態度，還是讓他捱了母親一頓訓斥。
——你說為什麼我方才不想這麼多？
可，剛才……不是因為情急之下沒想那麼多嘛。
那婦人趁此間隙同我們聊了兩三句，說來也巧，他們經常接納旅者借宿一晚，不過那也是數十年前的事了。母子倆相依為命，借宿者次日都會多給他們些錢財以示感激與同情，為了不傷害兩人尊嚴，通常都是不動聲色的。
方才去洗澡換了身衣服，現在渾身上下清爽不少。夏空誠給的行囊算還有些用處，仙雲的著裝從不分男女之別，雲若寒那裡還有一櫃子的新衣服，我估計是夏空誠隨便拿了一件應給我塞了進去。
阿寶洗乾淨之後也顯得十分白淨，長大之後容貌絕不平凡，說不定與雲若寒還有得一拼！
因為通常晚睡的緣故，我特地拉著阿寶坐在床沿上閒聊——是的，我不睡著他也別想睡。誰知這小子比我還亢奮，想來即使到了三更半夜，他也還能活蹦亂跳。若是不哄他入睡，我都沒法睡。
“姐姐，那個大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
剛才那名白衣男子對他的態度可能是惡劣了點，這小子到現在還耿耿於懷。他手中把玩這那綢帶，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那瞳仁有如寶石一般剔透。
現在的瞳色仍是墨黑的，可為防某次猝不及防地變化，仍然讓他信守先前的承諾。因為妖魔的原因，人們對於血瞳估計都心有顧忌吧。
那麼，阿寶的來歷究竟有何……
“可能吧。阿寶，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經歷過什麼？”
“我？不知道，之前的事全都忘得差不多了。”阿寶搖了搖頭，“我連我爹孃都不知道……”
似乎戳到他傷處了？
“算了，先不說這些。”我擺了擺手，“阿寶，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他臉色倏然一變。
這孩子心思還真純，都不知道掩飾。
“沒、沒有。”
我笑了笑，故意當做沒看見：“那就好，你的眼睛有些怪異，最好不要被人看見。”
奇怪，我為什麼要一直護著這孩子？如果他真是妖魔，那我的職責不就是除魔麼。
“姐姐……”
阿寶扯了扯我的袖口。我側目，一下子就被他楚楚可憐的模樣驚著了。這孩子淚珠掛在眼角，抽噎著，“你會不要我麼……”
“暫時不會，如果你天天給我製造麻煩就難說了。”我把他挪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腦門兒。既然我成了這小子唯一的依靠，那就算是被他弄得欲哭無淚七葷八素半死不活也不能就這麼扔下他不管。他抓緊被褥，側過了身。似乎是接受了我的答覆，他漸漸安下心來，不久便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那麼我也睡吧。
我把他安頓在靠牆一側，然後輕輕吹滅桌角上的燭光，自己也躺在了床上。手墊著自己的後頸，仍睜眼望著上空。今夜無光，蠟燭熄滅之後屋內便一片漆黑，說起來也怪瘮人的。
……莫名有些不安。
我合上雙眼，心裡倏然一陣狂跳。但一想自己也沒招惹過誰，況且這也並非第一次，就不再多想，少頃便沉沉睡去。
最近幾天都早睡，或許是太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