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瓊子幾個人,並未在雲樓山待多久,飲過兩杯茶水,且將火焰山的事大致介紹一遍過後,便告了辭,各自御起法器,朝東而去。
對於散修而言,胳膊畢竟是拗不過大腿,局勢變化,只能盡力適應,以區區的法相境界,可沒那麼能耐力挽狂瀾,徹底改變什麼局勢。
不止他們,包括蠶花娘娘這些修士,或許也都會面臨著如此選擇。
白昭腳下踩著雲霧陣法,作揖相送,直到眼前再也沒了背影,這才搖了搖頭,轉身折返落到山上。
“該修煉了。”
對於從隕生老魔手中得來的儲物戒指,東海漁村幾人沒有多問,此次前來,他們只是出於交情,擔心而已。
沒有其他非分之想。
相識多年,白昭自然也不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天下之變,與我又何加焉。”
白昭盤膝坐於洞府之中,吐出一口濁氣,閉上雙目。
————
雲樓山的沉寂,卻和漸漸趨向於鼎沸的天地,形成強烈反差。
山海修真界中,南疆異軍突起,強橫崛起,甫一露面,便徹底淪為了魔修的大本營,不斷朝北侵蝕,並且已經相繼爆發數場戰鬥,勝多敗少。
魔道崛起,一些在東隅早就漸漸沒了什麼聲名的宗門,紛紛起來,高調現世,公然招收門徒,不乏卡在瓶頸多年的散修,為了尋求突破,選擇加入。
三宗的人全面收縮,除了是以祖庭為中心,在自家的地盤上依舊一言九鼎之外,到了外面,也沒以前那麼大膽,實力差一點的,都要遮掩遮掩幾分身份了。
惟恐遭遇什麼惡人歹人,成了他們投入魔道的投名狀。
不錯,是投名狀,以槐木、轉輪尊者為首的魔道,有些招收弟子條件,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那就是斬殺三宗弟子,將其頭顱當作納名拜帖。
魔道所崛起的餘波,不止是在山海之間,同樣是蔓延到了凡俗中。
相比於正道中人,鮮少在凡俗中露面,平日蒐集資源,多是依賴自己所培養的勢力,魔道就顯得更為橫行無忌了點。
亂象已出,不乏修士從山海間逃離,轉而去投入到凡俗界,頻頻出現在東隅各國的江湖中。
還有一些則是魔道之人,到了凡俗搜刮資源來了。
雲樓山所在的岐國,一樣陷入戰亂,有幾名魔道的築基修士現身,甫一露面,便是一副居高臨下之勢,儼然是要一統江湖,就像當初的長樂幫一樣。
江湖上的勢力相繼聯合,和那幾名築基修士來回攻伐,互有勝負。
總而言之,是亂成了一鍋粥。
不過這些,都和白昭沒有關係。
修煉無歲月,寒暑不知年。
時間過得飛快,彷彿是按下了加速鍵,春榮冬枯,青翠綠意盎然,變成白雪皚皚,轉而又變成了郁郁青青,如此反覆兩次。
便是兩年飛逝而過。
這日,雲樓山上,風雲變幻。
天幕當中,一股陰雲匯聚,籠罩方圓千百里,雲夢澤上,霧氣嫋嫋,蒸騰而起。
一副是要陰天下雨的姿態。
劈里啪啦——!
陡然,一道雷弧劃過天際,彷彿是要將這天地劈開,聲勢極為浩大。
此時正值初春,驚蟄剛過,當真是始雷震啊。
驚雷過後,不過半個時辰,便開始了風聲大作,狂風席捲,雲夢湖泊,泛起波濤滾滾,不斷拍打岸邊。
周圍樹木,受到狂風吹拂,獵獵作響,一時傾倒。
雲樓山周圍的樹木,都有兩顆要倒下去。
好像連著這山,一起要被吹歪吹散吹開。
嘩啦啦——
大雨隨之傾盆而下。
動靜極大。
不過這常年被雲霧籠罩的雲樓山,卻沒受到什麼影響,不管是多大的風,臨近此山,皆會漸漸趨向沉寂,消弭於無。
不管多大的雨,落到此山之上,也都統統化作霧氣,增補到了雲層當中。
山頂之內,陣法之中,草色搖曳,青翠欲滴,一切風平浪靜,並沒有受到一點的影響。
白昭盤膝坐於洞府,內視丹田,化成液體的真氣,此時,基本統統聚成一團,並且雕刻成了一隻眼的形狀。
真氣並無顏色,或者是白色的,所以法相影子,同樣是呈白色,栩栩如生。
等到將液態真氣,全部凝到法相影子當中,那麼境界就會從築基中期,邁到後期了。
而到後期,則是築基鑄根相合,即是賦予法相屬性,法相顏色變成和功法有關的狀態,同時,凝影成丹。
影子濃縮完成,那就可以一步邁出,到金丹境界了。
此時,白昭距離法相,只剩一步之遙。
隨著真氣化液,不斷沖刷丹田正中,法相愈發凝實,白昭背後虛影,愈來愈真。
眉心神目睜開輔助,滴溜溜地轉動。
雲樓山頂,如果仔細窺視的話,可以發現,似乎正有一道影子成型。
充當陣魄的黑水,從水池中游曳出來,如同往常一般,尋常自己領地,可下一刻,撲通一聲,它又飛速鑽回水池。
過了半響,偷偷摸摸露出了腦袋,抬目而視。
只因整座山上,正有一隻單眼虛影浮現,此眼豎瞳,長有將近百丈,隱隱之間,好像連著雲霧大陣,都沒辦法將其遮掩束縛。
黑水見那視線之後,本能就生出了畏懼,打心眼地畏懼,不由瑟瑟發抖,甚至有股頂禮膜拜的衝動。
它認出來了,那是主人。
是主人的神通!
黑水形態如同一條小小泥鰍,在這一方水池來回遊曳一圈,泛起漣漪,口中一吐,噴出水來,隨後便鑽入了水底。
威壓太大,溜了溜了,等到主人突破,再出去恭賀不遲。
不止是它,雲樓山上的其他幾獸,白盧、金夔,乃至煙客樹,紛紛從修煉中甦醒,各自低俯。
山外,風雨大震,呼嘯之聲入耳。
雲樓附近,是片山區,連綿不絕,其中不乏野獸,什麼虎豹豺狼熊羆之流,個個不少。
風雨之中,並不影響行動,它們沐浴著雨,經受著風,在叢林中穿梭,可在此時,即便是距離雲樓山數百里外,眾多野獸,也都感受到了威壓。
“吼——”
“嘯——”
虎豹咆哮,飛禽啼鳴,盡數爬伏,朝著一個方向拜下。
在附近的山村中,一名青年獵戶揹著長弓,不期遇到大雨,山路難行,親眼目睹自己的目標——一頭大蟲,好似一隻貓兒低聲叫了一聲,四肢發抖,儼然是受到了什麼威脅。
好似是在行那跪拜之禮!
青年獵戶感知不到,本能掠到一顆樹上,抬起頭來,朝著周圍環視一圈,卻沒發現一點端倪。
“發生什麼事了?”
“這大蟲對著的方向……”
青年獵戶順著望去,在那雨下,見那煙霧繚繞的雲樓山。
“難道是山中的仙人所為不成?!”
獵戶口中喃喃,他出身於附近村子,自小就聽過了雲樓山的神仙傳說。
據說仙人是和爺爺一輩,初次現身,是許多年以前。
最後一次露面,距今不遠,是數年前,村中天賦最強悍的那小子,還沒那名仙人救過一名,之後就去尋仙問道,離開了村來著。
“罷了,罷了,不多想了,先回村了,今日這雨,怎麼下這麼大啊!”
獵戶搖了搖頭,扛著幾隻小獵物,腳步輕健而去。
不一會兒,天色愈發陰暗,明明是在中午,卻像是沉沉夜幕當中,伸手不見五指!
————
雲夢澤中,兩名築基修士腳下踩著一件法器,正在水面之上,忽而,察覺到了北方一股氣機肆虐,咦了一聲。
“發生什麼事了?”
“按理來說,此處水氣充裕,乃是頗上等的良善之地,不說靈脈,上乘靈穴靈眼,應當有罷。”
“走吧,你我往北而去,瞧瞧那兒發生了什麼事。”
兩名築基,相互一視,腳下踩起一串由水所凝成的長龍,飛騰而去,一點沒有遮掩,躲著人的意思。
在那岸邊,不乏凡人,其中還有江湖武夫,見這一幕,心中驚然。
“仙人!”
“一條水龍,這些修士,果然手段通天。”
“我們居然是要圍攻這等人物?”
這些江湖武夫,之所以會聚集在這,只是為了追趕兩名山海界的修士。
在不遠處,有一名的宗師級的武夫,年歲不大,三十上下,面容長得白淨,可謂是風神俊朗,眉心依舊點著紅砂,和當初年幼時一般無二。
不是別人,正是曾在雲樓山上生活過的公西長衣!
公西長衣見到那倆修士往北,面色一變,“難道是要去找白哥的麼?!
這兩個人,豈能讓他們打擾到白哥靜修。”
“韓立,我要去追上去了,儘快拿下此二人,以免再又橫生枝節。”
公西長衣對旁邊的那名長相普通,穿著普通,屬於放在人群中一點不扎眼的小子說道。
言罷,飛身一起,縱空而去,好似是在飛行一般!
餘下武夫見狀,倒吸了一口氣,“玉面公子,莫非也是修道中人?!
早就聽說他曾修道,看來傳言不虛?”
“那不是飛,別誤會了,玉面公子可以使用真氣,逼出金絲,將其筆直懸停於空,他能在空中飛掠,是因為踩在了懸空金絲上了。
什麼眼力,這都看不出來?”
“嘶!竟然如此!”
“好生玄妙的手段,臨空而縱,修道之人,也不過如此罷。”
“……”
“公西兄!”青年韓立站在原處,喊了一聲,稍稍猶豫,也追上去。
公西兄的實力強悍無比,放眼天下,宗師之中,能勝之者寥寥無幾,縱然是面對的修士,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而且……
剛剛公西兄的面色變化,顯然,是因為這雲夢澤的北方,存在什麼值得在意的東西。
“公西公子旁邊的人是誰來著?”餘下武夫有人問道。
“韓立,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也是一名高手,近來在江湖上,有了一些聲名……”
“……”
劈——!
天空閃過一道強光,緊隨著是轟隆隆的雷鳴。
雲樓山中。
那個高大的單眼法相,經過最後的凝聚完成後,漸漸變小,並且漸漸虛無起來。
一切聲勢全無,好像全沒發生過一般。
此時,那倆修士化作的虹光掠來,懸停於此山上,稍稍打量,相互一視,“咦?!
臨到跟前,我們兩個都沒發現其中氣機,此山果然不凡,必有一座上等品秩的陣法在這。
難道是什麼修士的洞府麼?”
“岐國向來貧瘠,沒有聽說哪個厲害修士在這,你說,咱們兄弟會不會是運氣大好,遇到了什麼上古修士的遺洞府了?!”
“此處與我有緣!”
“先來驗驗陣法。”
其中一名築基手中掐訣,氣機調動,天上傾盆大雨而下,絲絲縷縷,被汲取著聚成一團。
轉眼,便化成了一條長龍,要當場落下去。
“住手!”
公西長衣暴呵一聲,一掠而來,曲指一彈,一根絲線,蘊藏著內功,飛射出去。
“區區武夫,安敢放肆。”
那名築基手中掐訣,醞釀成的水龍,方向一轉,洶湧過去。
公西長衣雙手架在身前,眯了眯眼,“縛線!”
嗤、嗤——
那條正猙獰張開血盆大口的水龍,快要衝到跟前之時,好像是被什麼束縛,一下頓住。
吼——
咆哮水聲陣陣,最後隨著公西長衣雙手食指一拉,內勁一震,水龍砰然炸開。
無邊水幕滾滾,從公西長衣一身白袍兩邊衝去。
“有點門道。”
兩名築基修士稍稍露出幾分凝重神色,相互一視,進而祭出法器,“不過,一介武夫,縱然是有一點神兵之利,又能如何?”
咻、咻、咻——!
兩件極品法器,交錯而過,殺氣騰騰刺了過去。
公西長衣手指飛速舞動,便鬥作了一團。
只聽空中噹啷啷的金鐵碰撞聲音不絕,而且還有摩擦出的火花,在這像是夜空的天際上,格外明顯。
連著雨水,都不能將其減弱分毫。
韓立不會提身飛縱的本領,老老實實施展著輕功,在樹梢間竄動,不過速度極快。
他來到時,抬起頭來,見到公西長衣以一敵二,風姿卓絕,可是一番廝殺,消耗頗大,已經漸漸落入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