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牛大媽看的緊,隔壁的那隻花公雞我早就宰了紅燒,總是天還沒亮就把我們從夢鄉里唱醒,大半夜才睡下的我聽著倍覺鬧心,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它放進鍋裡。我睜開雙眼就發現自己腰痠背疼的躺在地上,黑蛋眼圈發黑、眼白泛紅,傻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唸叨著“王胖子我要宰了你!”我轉身瞅一眼身旁的床,好傢伙!一身的肥肉雪花白啊!王胖子抱著被子橫躺在床上還裸露著上身,我說我怎麼就躺在地上;這還沒入夏也不怕冷的慌,看來胖子身上的肥膘不是白長的。

昨夜裡黑蛋不願和胖子睡,自己搶了兩條長凳子並在一起,不可否認他是有先見之明的,苦了我被那一身肥膘擠到了床下,躺在地上睡一夜,身子骨痠疼的那是沒得說啊!我扭著脖子問黑蛋“怎麼了你,一大早又沒人招你,跟失了魂似的。”

“你說王胖子睡得跟死豬似的也就算了,你怎麼沒心沒肺也睡的著呢!他那打呼聲絕不輸給村裡的母豬,呼嚕呼嚕——吭的一聲。”黑蛋眯著眼睛學給我聽,看樣子他一夜沒能閤眼。

我笑了笑沒搭理他,我這幾天確實犯困,也不知怎麼還真就沒聽見。王胖子伸著懶腰,緩緩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喲,早啊!侄子們!黑蛋你怎麼沒睡好啊!瞧這眼珠子紅的……”

黑蛋一躍就躥向了王胖子,那速度快的我愣是沒看清他怎麼過去的,黑蛋掐著胖子的脖子“小爺我宰了你!你怎麼能跟死豬一樣,小爺我襪子都塞你嘴裡了,你還能打出聲來!你那是打呼嚕還是打雷啊!”

三胖子一邊求饒一邊翻著白眼,“這打呼也犯法嗎?用不著玩命吧!”

倆人扭打了半天,消了氣的黑蛋總算鬆開了手,一邊咳嗽的王胖子總覺得什麼不對勁,好像剛剛聽漏了什麼“黑皮,你塞什麼在我嘴裡!”

黑蛋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晃了出去,把耳朵扔給胖子任他在後面咆哮著。

早晨鬧騰完了我們和老頭子說一聲,聽完一大堆的囑咐和沒完沒了的嘮叨後,我們帶上傢伙就往山裡頭去,和平時出去一樣斧子、鋸子、牽鑽、大錛子一樣不能少,大傢伙交給黑蛋。好在今天對錘有王胖子扛著,要不黑蛋今天扛大傢伙就上不了路了,因為出門稍遠些,不方便來回的那東西。雖然有些東西大底的可以共用,可他至少得多帶兩把斧頭,那背在身後面就跟上陣殺敵一般,要是他能和王胖子一樣滿身膘肥,那活脫脫的就是在世的李逵。

從鎮上到山裡面雖說有十多公里,但好在一馬平川暢通無阻,我們幾個腳力又好,兩個多小時也就差不多到了山下。可一到這山路就崎嶇的多了,我和三胖子東西少輕輕鬆鬆打頭走,黑蛋這一身傢伙要是說僅僅是重,那還不至於讓他火冒三丈;山裡路窄樹多,大鋸和斧頭把子不是掛這就是掛那,一邊負重行走一邊還得和樹木草藤作鬥爭。

這一路走的還真有些累了,爬山還真是個體力活,我和三胖子坐下來歇會,順便等等被我們扔在後面的黑蛋。“從先啊!宋大伯昨天晚上也沒說,你知道那是啥玩意兒?”

我看著他“啥啥玩意兒?”

王胖子嘚吧下嘴“嘖!別鬧,就是什麼棺材能把人變得跟魚似得啊!”

“沒有!”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大伯都說你知道,你這別賣關子成嗎?”

“真沒有,老頭子和我說過多了去了,我都能記得住嗎?哪有屍體長魚鱗的,你家棺材裡放鹹魚啊。鬼蛇倒是聽過不少,你要知道嗎?”對於他的盤問我很不耐煩。

“那是什麼東西啊!”

“和你說了你也擺不平,你遇著了也是送命,你要知道幹嘛!”

王胖子愣了下“真的假的啊!那麼玄乎,好歹你們也在不是嗎?”

“到底誰是道士啊?有我們頂什麼用,你真是到家了,我們是做棺材的,你要是翹辮子了我保證給你備個好的。好好研究你的道術,人家生孩子娶媳婦用得著。”

“你給我說說,萬一遇著了不也有個準備嘛!”胖子是不依不饒。

我突然意識到黑蛋那孫子半天了還不見蹤影,“哎!這黑蛋人呢?”我向山下面望著。

“走!咱下去看看他。”我和王胖子說道。

“從先啊!我有點事和你說。”

“等會,先看看志先怎麼了,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東西放在樹旁,我們便起身朝著山下走去,反正這山裡平日裡人不多。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還就真有麻煩了,那孫子躲在樹上,野山豬在底下發了瘋似得拱樹,豬屁股上還有把插著把小斧子,這孫子還真會惹麻煩。

王胖子這回樂呵了“黑皮!你這沒事幹逗豬玩吶!你是摸了豬屁股嗎?”

野山豬平日裡比較多,可這隻個頭還真少見,比普通野豬要大上兩倍。野山豬不僅僅皮糙肉厚,身上的豬鬃也堪比一隻只繡花針般扎人,別說被那鼻子和獠牙親下,那一身的豬毛都能扎的你一身是傷。你說這野豬怎麼說也就是個豬,脾氣怎麼這麼暴躁呢!聽著聲音那頭野山豬就朝我們奔過來,赤手空拳的要是被拱到胸口可不是鬧著玩的,再結實的肋骨也經不住它的撞擊。

胖子手忙腳亂的不知往哪跑,要說野山豬啥都吃,屍體露在外面它都能給你嚼碎了。好在它上不了樹,這也是為什麼黑蛋躲在樹上。我抱著最近的杉樹就爬了上去,雖然刺得慌總比受傷好。可躲在樹上也不是長久之計,野山豬是食腐動物,鼻子和獠牙那也算是殺傷性武器,啃咬樹根樹皮那也就跟你啃甘蔗玩似得。碗口粗的樹這畜生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給你啃倒了,好在遇到的也就這麼一隻,這畜生時間長了總得去喝點水再回來接著拱。我估摸著它這來回的時間足夠我們夾著尾巴逃之夭夭了。

說也奇怪野山豬偏偏就認準了王胖子,連仇人都不去理會了。我和黑蛋在樹上就看王胖子甩著屁股玩命的跑。別看王胖子膘肥體重,危險時刻爬起樹來那也不含糊,眼瞅著就快被追上了,逮著香果樹蹭蹭的就往上躥啊,只是可憐了那棵香果樹了,

黑蛋在那邊笑的岔了氣,我被他氣得差點背過去,“你哪那麼多事情,你招惹它幹嘛!你閒的慌山腰到山腳你多跑幾趟不行嗎?”

“你們跑得到是快,扔下我一個後頭看屁股。”黑蛋不高興地說著。

“我說那你招惹野豬幹嘛!”

“我這也不是故意的,這不是你們都走了,我也沒個拌嘴的,看樹叢裡有東西動,我以為是豬獾子呢!抓著了中午不就有肉吃了,誰知道一斧子扔過去招惹到祖宗了,還好我扔了傢伙跑得快,要不這會就被這東西嚼在嘴裡了。”黑蛋說完還很是得意。

“你老人家是準備在樹上過年嗎?”

黑蛋完全不理會我,在那邊笑的前仰後合的,我朝著黑蛋看的地方望去,我也忍不住樂了。王胖子把那棵香果樹壓的甚是妖嬈,無需等山野豬啃完樹根,再過會他就得屁股開花。就快成倒掛模樣的王胖子嚷著“你兩能不能想個辦法,見死不救啊這是,你們這是草菅人命知道嗎?”

雖然我很樂意就這麼看著王胖子掛在樹上,但這樣下去早晚得有人受傷,雖說咱們嘴上喜歡鬥,但畢竟我們從小玩到大。我緩緩的爬了下去,撿起了地上的石頭朝著豬頭砸過去,“喝昂喝昂”的豬叫後緊接著就是發了瘋的狂怒,橫衝直撞的朝我這邊撞過來。

這邊跑還得注意著身邊和腳下,被絆倒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幫忙啊!你兩看戲呢?”

“從先,往西邊跑,那邊有地洞,小心點。”黑蛋在樹上叫著,大山裡要說最惹人煩的不是豺狼虎豹,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些地方時不時的會有裂縫和地洞,最為惹人頭疼,山裡獵戶挖的陷阱那一般都有標記,多留些心也就能避過去,可天然的地洞深深淺淺的沒人清楚,長年累月的周圍又都是雜草矮樹很難辨認,只有呆在高的地方偶爾可以看到一兩個,若是一個不留神滑進了見不著底的,那就真的屍骨無存了。

現在別和我說西邊,我自己跑的哪個方向我都弄不清楚!“哪邊?你呆在樹上到是悠閒,我看得清那邊嗎?”

“你往胖子那邊跑。”黑蛋話一說完,我就看到半天才從樹上爬下來的胖子又爬了回去,這個沒良心的。

我瞅見黑蛋說的地洞,如果能夠把野山豬引到地洞那邊去,那就能送這畜生回家了。山裡面樹多藤子多,雖然我跑的不快但暴怒的野山豬也受到了限制,要是寬敞的地方估計我早就交代了。

好幾次差點被這畜生追上,我靠著身邊的樹藤急轉才躲過,但這畜生四個蹄子一頓亂爬後停下來,轉而就又追著我跑。感情這兩條腿的還真就跑不過四條腿的,我累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喘氣聲,看來是引不到地洞那邊了,我決定放棄了。看來還是樹上安全多了,我順著身邊的杉樹爬了上去,抱在樹上總算可以休息會。

然而這會樹下的野山豬完全瘋了,對著杉樹一頓狂拱亂啃,我心裡這會完蛋了。只聽“咔嚓”一聲,王胖子還真給面子,華麗麗的從樹上摔了下來,懷裡還抱著樹幹。

他這一摔我可算安心多了,野山豬聽到動靜,朝著胖子就去了,然而我和黑蛋並未擔心,因為讓人欣慰的是野山豬徑直朝著地洞就過去了,我們眼睜睜看著野山豬衝進了地洞,瞬間覺得輕鬆多了……

“可惜了,豬肉沒著落了。”從樹上滑下來黑蛋捂著屁股,估計是被野山豬給拱到了,如果野山豬會說話我想它臨終遺言將是“可惜了,黑蛋的肉沒著落了。”

我和黑蛋走到王胖子那邊時,完全蒙了的胖子還在地上躺著,要不是皮糙肉厚估計這會醒不過來。

吃了剛才的教訓,我這會自個背個斧子,別遇著豺狼手無寸鐵的任它宰割,找回了幹活的傢伙,我們繼續上路,一路上我和胖子輪換著抱怨黑蛋那孫子。

“走過這個山頭我們就到了。”王胖子介紹。

山裡的霧氣向來很重,然而此時已至中午霧氣卻依舊沒有消散,越是往前霧氣就越發的濃郁厚重。雖然讓人覺得如沐仙境卻也讓人心有餘悸,山裡人家雖不似鎮上熱鬧,但大多都聚集在一起個村裡,也有少數單戶人家或者三兩戶親戚緊挨著居住。

眼前的房子漸漸顯出了輪廓,土磚砌的牆,茅草撘的頂,別小瞧這樣的房屋寒酸,冬暖夏涼不說,平日的風吹雨打那也奈何不了。半人高的土院牆並不是用來防賊,只是圈養些牲口散養點雞鴨而已。

看到了房屋我心裡就起了疑惑,這家裡有人去世怎麼沒人披麻戴孝,連個白布都沒掛出來,哪家兒孫能這麼不孝順。我停下腳步看著一瘸一拐的胖子,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閃爍著眼睛勁量躲避我的目光。

“胖子,你讓我們來幹嘛?”我突然間的變臉讓黑蛋也察覺出不對。

“不就是讓你們來做個棺材底子嗎!”胖子顯得很不自然。

“唉!不對啊!從先一說我也覺著不對勁,你不說人家鄰居舉重的出了事嗎?這他媽獨門獨院的哪來的鄰居?”黑蛋仰著頭,下巴抬得老高。

“這不是怕宋大伯不給你們出門嗎?找個說法好讓你們出來嗎!”

“到底什麼事!別廢話!”我有點火大,騙人騙到我這來了。

王胖子看著我和黑蛋磨拳搽掌的,心裡估計有些虛,加上黑蛋抓住他屁股上的肉不放,算是撬開了他的嘴“人家是遷墳,這代代都生在這山裡頭,直到鮑建國這輩也沒個出人頭地的,一直就空守著老山的房子跟祖墳。現在啊!就是想給祖墳重新選個地,祖上呢傳下話說祖墳不準動,家人就請我來給看看嘛,我都給人家看好了地方,可遷墳時棺材都朽的不成樣,也不知什麼木頭的爛的不像樣子就算了,還臭的能傳到十里開外了去,於是想到讓你們來做口新的。”

“就這事你不早說,不過就你那給人看的地能成嗎?”黑蛋說道。

這會讓他編故事估計也沒這麼快,而且看在態度也算誠懇,我們就沒有追究,也沒再接著問了。這趕了一上午的路還折騰了半天,就想早點到主家吃個飯。

推開院門我們都傻了眼,眼前的一幕讓我記憶至今,滿院子的黑色小蛇佔據了各個地方,通體烏黑腹部暗紅,密密麻麻足有百十條。倒在地上的鮑建國渾身上下纏繞著黑蛇,右手還僵直得抬在半空伸向院門的方向,臉部已經被咬的面目全非,但依然可以看出他表情驚恐萬分,七巧流著鮮血,張的老大的嘴裡慢慢爬出了一條細長的黑蛇,血紅的信子不時地吐出,像是察覺到了威脅,亦或是盯住了獵物。

王胖子睜大了雙眼連連後退,就算他跌倒在地上也依舊雙腿蹬著地下往後退著,就在我鄙視他的懦弱準備罵他時,黑蛋一巴掌朝我扇過來。

原來院門上的草簷也盤踞著一條黑蛇,在我們驚歎的時候已經向我撲來,黑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黑蛇,不想沒抓到要緊處手腕被反咬了一口。黑蛋怒氣衝衝的把黑蛇摔在地上,趕緊扯下褲帶繩子扎住手腕上方,就黑蛋這脾氣哪能饒得了這咬他的黑蛇。隨即狠狠地用腳踩向蛇頭,不停的左右碾壓著,黑蛇在他的腳下扭曲翻滾,身體不停的扭動翻滾著,絞的像個麻花,黑蛋就這樣踩著直到它不再動彈。可是死了的黑蛇卻像是蒸騰了一般,頃刻間蛇身冒起了黑色煙霧,瞬間化成了一灘黑水就這樣沒了,最後只留下地上的一灘黑色印記。

我們瞪大了雙眼看著這驚人的一幕,然而就在我們驚訝的這短短數十秒鐘,黑蛋站不住了,晃晃悠悠的昏倒在地上。我急忙上前將黑蛋扶扶住抱在懷裡,任我怎麼拍他都喚不醒他。不想這時院裡的黑蛇吐著鮮紅的信子,齊刷刷的朝我們過來,密密麻麻的向前蠕動讓人汗毛倒豎,速度之快是普通蛇所不能比的。現在就算背起黑蛋跑那也來不及了,一條條黑色露著毒牙長大了嘴眼瞅著就要到了,我心想這下真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