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松月似乎感覺到危險,把頭垂的更低了。
來者正是新仙后,鬼葉兒。
此時,顯然她對唐城主喊出她的身份很不滿。
半晌,她才一聲輕嘆,道:“唐城主,本仙借你這方寶地一用,還多謝你的慷慨相助。”
唐松月連連搖頭,道:“不敢當,能為仙后效勞,榮幸之至。”
鬼葉兒淡淡一笑,問道:“你可算過,來了多少人了?”
唐松月急忙道:“府中共有三百一十二間房,大大小小的已經住下四百多人,這些人多是一些名門大派之人,身份頗高。另外城中有多餘空房的人家多以住滿,估計足有七八千人,加上暗中想來爭奪異寶的人,應該在萬人以上。”
鬼葉兒頗為滿意,笑道:“唐城主費心了,事成之後,本仙自不會虧待與你。”
唐桑月連連點頭,道:“多謝仙后。”
鬼葉兒面紗拂動,似是猛然想起一事,道:“不知唐城主可曾留意臉上有疤痕的男子?”
唐松月媚獻的一笑,道:“仙后吩咐的事,屬下自當留意,雖是見過幾個臉上有刀疤之人,但都不是仙后所說的刀疤位置和年齡,屬下會繼續留意的。”
鬼葉兒輕輕嘆了口氣,毫不掩飾失落之情。
沉默,半個時辰過去了,唐松月終於忍耐不住,輕輕抬頭看了一眼,菱花銅鏡前,哪裡還有人影,只剩香爐中的一絲青煙,徐徐冉升。
萬佛寺對無寒等五人的到來,表現的很是自然,一切禮儀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其實在他們到來之前,寺中眾長老頗有微詞,這五人之中有三人是聚仙島叛逃之人,雖說如今聚仙島已經沒落,但冷煙雨極是記仇,說不定等聚仙島強盛之時,會找萬佛寺的麻煩。
其實大多是長老擔心的還是萬佛寺的宗旨,當初萬佛寺遷移深山中,便定下寺規,不再沾染天下之事,一心修佛贖罪。
最後還是主持明褘大師,一語定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死扶傷乃是佛的本意,若見死不救,信佛有何用。
三間緊挨著的偏殿之中,只有花影,無寒,綺陌三人。小依和白幽靈被安排在寺外小住,因為佛家聖地是絕不允許有妖氣的。三人對此也毫無意見,畢竟是在至陽至剛之地,對她們也沒有好處。
來時已是深夜,德臨告訴他們,暫時休息一晚上,明日再敘。三人雖心急,但已經來了,就要客隨主便。
無寒在房中卻是坐立不安,不知為何,屋外不斷傳來的誦經唸佛之聲,讓他心中極其浮躁,鬼道之力竟有些不受控制的欲噴湧而出。
此時才是微亮的清晨,無寒走到屋外,慢慢往主殿走去,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不斷的驅使著他走去。
悄然躍上天王殿對面鼓樓屋頂,腳下之景一覽無遺。
雖還是未明的清晨,但大殿之上已經是香菸繚繞,絡繹不絕的朝拜者無聲的趕到這裡,他們雙手合十,舉過胸、額、頭,然後平撲在地上,最後在默默的退去。
虔誠的心,歲歲如此,以致大殿前許多地方的石板都凹了下去。
在朦朧清霧的籠罩下,這樣的景色極像一幅飄在浮雲上面的剪影一般,顯得分外沉寂肅穆。
“這座古老的寺廟相傳千年前就有了,那時萬佛寺還很小,不過後來荒廢了,我們搬來後,又重新修葺了一番。”身後和藹的聲音傳來。
無寒臉色大變,對方在自己身後一丈之內,而自己卻毫無覺察,這般修行已經神鬼莫測了。
當下急急轉身,只見明心神僧一身古樸僧衣,正笑著面對自己。
無寒急忙施禮,道:“我睡不著,才來到此處,想不到叨擾了大師,還請見諒。”
明心大師笑而不語,在無寒身邊坐下,輕拂身側,示意無寒也坐下。
無寒坐定後,明心輕言:“道友所求解除詛咒之事,萬佛寺當盡全力為之,但用舍利子解除詛咒,除非沒有其他辦法,否則,萬佛寺難以獻出啊。”
無寒一怔,問道:“大師可有難言之隱?”
明心點點頭,道:“無寒子所言極是,不瞞你,前日,御劍宗的幕遙瀟還曾潛入寺中,妄圖盜取捨利子,險些得手。”
無寒臉色微變,急道:“莫非他們知道我們收到詛咒之事了?”
明心遙遙頭,道:“無寒子有所不知,舍利子中蘊含著大慈悲,無上之力封印著修羅之力,御劍宗便是想得到這般力量,雖不知是為了什麼,但肯定不是想造福天下。”
無寒子點點頭,道:“御劍宗在正派大戰中敗北,心中不甘,定是想重新回到天下第一正派的位置,不擇手段的尋求力量。”
明心淡淡笑道:“是啊,可惜了尉遲掌門數百年的道行,倒是看不透天數皆定,善惡相向,這般尋求力量,到頭來只不過是一場空而已。”
無寒眉頭輕皺,卻是想起一件事,道:“大師,我也曾偷上御劍宗,偶遇一個自稱神的使者的人,不知大師可聽說過?”
明心微眯著雙目,雙手合十,報了聲佛號,道:“每個人都是神的使者,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神,或善或惡,亦正亦邪,但終究要看你的選擇了。”
無寒淡淡一笑,道:“大師似有深意啊?”
明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德臨告訴我,無寒子與我佛降魔真法耗鬥時,全身戾氣兇悍,將佛家真法都震毀了,這般戾氣若是長存,怕是終有一日,不受無寒子心智控制,鑄成大錯啊。”
無寒苦笑,冷道:“萬佛寺用南疆女子死屍做警惕之物,不知是正是邪,還是心智不受控制所為?”
明心依然笑著,道:“無寒子心道道義精深,與天道道義不相符,我們還是少些討論吧。”
說著,兩人紛紛站起身,明心輕言:“馬上就天亮了,無寒子還是回去多休息一會吧。”
無寒點點頭,四目相對,俱是靈力閃動。
兩人誰都沒有動,周圍瓦片卻被強大的靈力壓的吱吱亂響。
第一縷晨光撕開夜幕,猛然照到鼓樓之上。
晨曦耀眼,無寒輕輕皺眉。
這一瞬,明心大師如電似光的貼了過來,五指合攏,握成一個枯木般的拳頭,朝無寒當胸打來。
無寒微微皺眉,連退三步。那枯木般的拳頭,卻就是緊緊相隨,似緩實急。第三步時,無寒止住,一聲輕喝,右手伸出食指,在那隻拳頭上點了一點。
這一點宛如鷺鷥擊水,輕柔如紗,但明心大師卻是一聲輕呼,那隻拳頭迅速地縮了回去。
兩人都止住了,明心雙手合十,輕唸佛號,低頭施禮,道:“無寒子道法精細,在須臾片刻之際,每退一步,都能轉化一次心法,最後竟能三法融匯,破了我的羅漢拳,今生能領教同修之道,老僧已無憾。”
無寒低頭回禮,道:“大師言重了,剛才只出一拳便逼得我連退三步,這般修行,我不知何日才能趕上。”
明心大笑,哪裡還有半分佝僂模樣,搖搖頭,道:“前途無量,潔身自好。”說罷,憑空而去。
無寒怔怔的看著他的背景,眼中卻顯出與年齡不符的滄桑,不知此時,他心中又想起了誰。
下一刻,晨輝萬丈,綠樹叢中的寺院,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紅的朝霞之中。
午時,大雄寶殿,無寒,琦陌,花影,已然沐浴更衣,安詳的盤坐在蒲團上。周圍更是有十幾名長老高僧如蓮花開盤般,將三人層層圍住,具是金絲袈裟,苦若灰裙,低低佛語。
明褘主持離三人最近,低語道:“今日雖不能祭出舍利子,但以我佛神通大力,無邊慈悲定能化解你們身上的詛咒。
等會兒,我們會一起瞬移到萬佛寺佛力最盛的地方,為你們解咒,但詛咒如附骨之毒,若想消除更如刮骨療傷,你等三人千萬要忍受,若忍耐不住,佛力反噬化為魔力,不但救不了你們,反而將你們推上魔道。”
無寒,琦陌,花影具是點頭道:“大師放心,儘管開始吧。”
明褘主持答應了一聲,朗聲道:“金剛護蓮陣開,瞬移。”
眾僧齊報佛號,一道金光將眾僧串聯在一起,接著一道白光耀的睜不開眼睛,中間三人更是閉目定神,耳邊突地呼呼風嘯,似還有雷鳴之聲。
“到了。”明褘主持的聲音似在他們耳邊言道。
三人看看周圍,具是大驚,此地陰暗潮溼,一股腐朽氣息極是濃郁,更有冷氣襲人,冰涼似蛇信。
“這是何地?”花影驚問。
明褘主持慈笑道:“三位不必驚慌,此乃靈芝身下。”
我們遷移到此時,發現一枚千年靈芝已經在佛法中生長了千年之久,足有十丈之高大,可謂其中佛力無邊,而佛力最雄厚處,便是在這靈芝根部最陰暗處。”
無寒心中戾氣翻騰,當下將猛然起了一股衝動,冷笑一聲,道:“想不到世間慈悲仁愛的佛法,也是出於最陰暗處。”
明褘主持面不改色,道:“天下之事,有幾件能說清楚的。三位莫要多言,靜心勿動,解咒開始。”
十幾位僧人,包括無寒相熟的包括明心,明木神僧,遠處的德臨,德尚,德源,與明褘主持一起合十頌佛。
頓時,猶如天外傳來焚唱之聲,沉鍾暮鼓一般,重重地迴盪在三人心中。
三人面色痛苦,一股股黑絲似螞蟻一般從心中爬到臉上,梵唱越來越是響亮,金光高漲中,三朵金色蓮花緩緩在半空中形成,慢慢旋轉著下落,正對著三人詛咒之處。
黑絲已經將三人的臉面全部佔據,劇顫的身子訴說著難以忍受的煎熬。
猙獰,痛苦,絕望,怨恨……
萬般表情不斷的變化,隨著金蓮的逼近,表情更是越來越快,而三人幾乎不約而同的站起身,欲離開這苦難的地獄。
明褘主持眼中精光四射,一聲金剛獅吼,震耳轟鳴之聲大作,一個燦爛輝煌的金光‘佛’字真言現於三人頭頂,轟然壓下。
梵唱突地提高數倍,越來越密集,天地一片肅穆,三人被金光佛字所壓,無奈的跪下,但面色越發猙獰,一股黑氣從臉部蔓延全身,巨痛傳遍周身,卻只能哀鳴不已。
巨大的佛字在三人頭頂猛然碎了,化成無數降魔梵文,灑落在三人身上,驅散黑氣。
此時,三朵金蓮準確無誤的插在三人詛咒處,佛力鼎盛,金光燦爛,弈弈生輝,伴隨著梵音陣陣高漲,金光漫天,將三人籠罩在無上佛力之中。
三人面上的黑氣退散,痛苦的表情也漸漸趨於平靜,金剛護蓮陣中,眾人的吟唱變得緩慢,如奔騰的小溪混入廣闊的大海,一滴滴的沁入三人心中。
時光流轉,三日,就這麼悄悄過去了。
陣法中的三人如坐定一般,身上金光潤若,一股股祥和的氣息無聲的盪開,只是那插在詛咒之處的金蓮卻已經全部變成了黑色,詭異之極。
而維持著陣法的萬佛寺眾人,臉色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三日護法總算沒有白費,金蓮已經將詛咒怨恨吸入體內,現在只要做的就是將三枚金蓮封印在大佛之下,便可了。
眾人催動陣法,金光漸漸沒入陣中三人身體中,將三枚漆黑的金蓮盡數取出,被明心放在一個金色錦盒中,當下明心也不告辭,手捧錦盒,往大雄寶殿疾奔,身後,兩名高僧緊緊相隨。
當最後一縷金光被無寒吸去後,三人俱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頓感身子輕靈若風,睜開眼睛當下互看一眼,也是滿目的欣慰。
明褘主持眼中精光一閃,雙手合十,報了聲佛號,道:“三位道友詛咒皆除,且修行也在不知不覺的大進,可喜可賀啊。”
三人連連回禮,綺陌道:“多謝大師出手相救,日後若能報恩,畢當全力以赴。”
明褘主持呵呵笑著,擺擺手,道:“萬佛寺已經擺脫天下之爭,但願日後沒有讓道友幫忙的地方,不過,今晚便是十五了,為了以防萬一,還請道友小住幾日。”
三人連連點頭,閒說幾句,便隨眾僧人回寺了,因為回寺時並不是瞬移而歸,而是御空前行,無寒有機會一睹大靈芝的真貌。
這是一株紫靈芝,十丈的軀幹稍微彎曲,五六個合抱未必能夠,孢子似紫雲,層層疊加,高聳入雲處竟還有四個側枝,看上去竟像佛手一般。
三人俱是驚訝的喋喋稱讚,明木笑道:“道友有所不知,這樣的靈芝,雲冠一部分已經石化了,而且其身任何一部分都不能食用了。”
綺陌問:“莫非是個毒靈芝?”
明木遙遙頭,道:“道友所說的亦對亦錯。”
見三人疑惑,明木神僧又道:“這麼大的靈芝,又聆聽了千年佛念,所蘊含的靈力以不是人世間所能承受的,所以,我們若是食用後,身體便會不適,就是中毒的症狀,但並不能說它便是毒物啊。”
三人恍然大悟,頗為感嘆。
這般談論,不知不覺中就回到了萬佛寺之中。
剛到寺中,之前為了早早回來封印詛咒的明心面色嚴峻,飄至明褘主持身前,急道:“我們遭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