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影,溪長流,多情人為誰愁?世事多變,一夜白頭。

英雄心,江山秀,風雨飄生何求?不平江湖,千軍怒吼。

張月明站在花園的涼亭內,看著如輪的圓月,亮如白晝,再想到眼前的鄉親們的艱難生活,官府橫徵暴斂,世事亂如麻,不覺義憤填膺,有感而做這首詞。

再想到,自己一家老實勤肯做人,靠一家人的幸苦勞動才勉強度日。爹爹張遠山縱有一身絕世武功,也謙蓀做人,無英雄用武之地。媽媽王若梅勤於持家,養蠶務桑,織布繡花,為家庭沒日沒夜而勞動。元廷腐敗無能,把人分成四等,漢人和南人成了三等和四等人,沒有任何社會地位,只有被奴役和承受欺壓的命運。想我大漢民族何等威武,浩浩四千多年文明,被蒙古鐵騎擊得支離破碎,大好河山何日才能國泰民安,百姓們安居樂業?張月明越想越憤怒,越想越內心不安。

他悄悄的來到十三位戰死的弟兄叔伯們的棺材邊,開始痛哭流涕。這些叔伯兄弟看著自己長大,大家本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一家親。沒想到,卻飛來橫禍,慘死人手,豈不令人心碎悲傷!

他非常想念大哥,大哥張天明自幼酷愛武術,父親已把所有武術精華悉心傳授給大哥,三年前又把大哥送往明月劍派祖庭降龍嶺無極老人那裡學藝。三年不見了,不知道大哥還好嗎?功夫學得怎樣了?

這時,父親張遠山慢慢走過來,他撫摸著張月明瘦弱的肩膀心疼的說:“早點進屋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照看著。”張月明望著父親日漸蒼老的面容,抹著眼淚說:“孩兒不孝,不能為爹爹分憂。”張遠山安慰說:“世事亂入麻,我不指望你去做官,只要你在家鄉勤奮做事,認真做人,太太平平一生就可以了。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你還是早點去休息吧!”張遠山說完就大步離開,去忙其他事了。望著父親略顯駝背的背影,張月明感到心酸更重。很久很久後,他才慢慢踱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但是怎麼也睡不著,一夜無眠。

龍騎軍敗在團山街的好訊息,讓桃花店十一莊莊主們都很高興,他們心裡放棄了恐慌,覺得龍騎軍也不過如此。

翌日清晨,大家早早忙活起來給死去的十三兄弟們下葬。大約燃燒一支香的時間,就見鐸水縣(今勉縣)縣尉王大人帶著六名衙役來到了桃花山莊。張遠山得到哨探早就迎出正門。當王縣尉看到張遠山穿著一身白色孝服迎接時,就有些吃驚。他一邊在張遠山的陪同下往大廳裡走,一邊詢問說:“我與張兄相識快三年了,大家親如兄弟。今日莊上什麼人過世?你卻不曾告訴我?”張遠山傷心的答:“那敢勞官長老弟操心,只是前日半夜本莊突遇盜賊襲擊,本莊十三家人在保護村莊的搏鬥中被賊人所殺害。今日剛好給他們下葬並舉行葬禮哀思。”王縣尉聽了大驚失色說:“什麼賊人竟敢如此猖狂,敢到你桃花山莊鬧事?你查清楚了嗎?他們是什麼來頭。”

王縣尉隨急火火的帶領六名跟隨的衙役要求張遠山帶他們去墓地一看。當繞過幾道不太高的山樑,來到墓地邊時,只見十三具棺材早已齊齊的擺放在不同的墓室裡,正有幫忙的鄉親一鐵鍁一鐵鍁的往上覆土。逝去的十三弟兄的親人們、前來送葬的鄉親們等都紛份下跪、痛哭、哀思。王縣尉見眾鄉親們如此悲傷,也下跪三輯首。眾鄉親們哭著對王縣尉說:“求大人給我們做主,緝捕那些盜賊,將他們繩之以法,還本鄉里安全太平。”王縣尉沉重的對鄉親們承諾:“保護鄉里安全是本縣尉的責任,我定當全力以赴抓捕盜賊,將他們依法懲治,還鄉里安寧,請大家放心。”鄉民一一叩謝散去。

等到十三個墳堆攏好時,王縣尉才在張遠山的勸說下,來到大廳裡落座喝茶。王縣尉問:“張兄,可有盜賊來歷及其他資訊?”張遠山答:“不曾識得這些盜賊,也不知其來歷。只不過這批盜賊非本地人,功夫也了得。我們也沒有抓住一個活口,所以就無法瞭解其身份及來歷了。”王縣尉沉寧良久說:“我在此做官也有八年了,做縣尉也有三年了。這三年裡,縣裡還算太平。不想今年事情頗多。不說你這裡發生這麼大的事。就是昨天團山街桃花幫也遇到襲擊。看來,近期不太平了。我這差使也難幹了。”

王縣尉看到旁邊站著的張月明就問:“月明,聽說你到漢中府學堂讀書,學得可好?”張月明答:“蒙官家叔叔掛念,四書五經、諸子百家都曾學過,也獲得老師誇獎。但卻不曾學得兵法,很是遺憾。”王縣尉笑著讚揚說:“這就對了,乘年少時好好學習。考進士重要,學那些兵法有啥用。”又轉過臉對張遠山說:“目今脫脫丞相很重視文化人,對漢人和蒙古人一視同仁。前日我們縣剛收到公文,今年秋後朝廷要開科舉考試。不妨讓侄兒前去應考,以博取些功名。”張遠山平靜的答:“官長老弟,我家地處山區,幹活需要勞力,孩兒定當鋤耕山野,豈能望他圖功名乎。”王縣尉不高興的說:“你這就不對了,前年讓你做鄉長或里正,你都推辭了。你家孩兒年級輕輕,正好乾一番事業,豈可像你一樣老死山林裡。”張月明給王縣尉深施一禮說:“官家叔叔說得對,但侄兒有疑問。”王縣尉詢問其故:“侄兒但講無妨。”張月明說:“目今朝廷腐敗無能,饑民當道,民不聊生,縱使考取功名也會被奸臣所害,怎能施展才能?”王縣尉解釋說:“一朝臣,一朝官。脫脫丞相立志變革,朝廷自會有新氣象,一切都會向好發展的。特別是你們年青的讀書人,今後會大有做為的。”

張遠山招呼王縣尉和眾莊主吃飯。幾盤漢中米皮、土豆絲、幹炒豆角和山野菜,就著土釀的野生拐棗酒,王縣尉和衙役們也吃得很開心。

吃完飯後,王縣尉對眾莊主說:“鐸水縣百姓日子都過得很艱難,只要有飯吃就相當不錯了。這不,朝廷又給忽裡花赤老爺下了詔書,要在鐸水縣徵集民伕二萬人,前去修黃河。大人派我都各鄉徵集。今天到你們這裡,你們也多少出些人,我回去也好交差。”黃家壩莊主黃飛海起立答:“老爺剛才也見了,我們桃花店地區剛死了十三名青壯年,還有幾十人受傷。上百人今年被朝廷徵集去當兵。小小的桃花店之地,只有幾百戶人,那還有勞力去修黃河?”張遠山、胡人發、楊海、董校等眾人一齊下跪對王縣尉說:“老爺自是看得明白,本鄉實在沒有多餘人力前往,望老爺明察。”王縣尉起身扶起眾人說:“我也知你們為難,可我也不好交差啊!”

大家陷入了沉默。

正在萬難關頭,有鄉民跌跌撞撞跑進門裡,氣喘吁吁對眾人說:“各位老爺,不好了,千龍埡有大批官軍出現,好像要包圍我們桃花店子。”

張遠山對眾人說:“千龍埡是桃花店東去漢中府的門戶。這批人來著不善。馬上通知十八村派人前往千龍埡看個究竟。”

王縣尉也說:“我們官府並沒有派兵,派兵應該通知我們。我和你們一起去千龍埡,調查清楚。”眾人答:“老爺一起前去,我們放心。”

不多時,桃花店十八村鑼鼓齊鳴,人喊馬嘶。鄉民們穿著各色破爛衣服,拿著鐵劍、長槍、竹弓、鋤頭、鐮刀、斧頭等紛紛向千龍埡匯聚去。山民們體力好,熟悉地形,很快大家就佔領了千龍埡最高地勢,截住進入村莊的唯一道路。這時大家在山頂看到,海拔2300多米高,形似簸箕形的千龍埡半山腰,已有近五百多人,身穿紅衣紅色盔甲,好似官兵一樣齊整的人馬正一步步向山頂攀來。

王縣尉命令敲鑼擊鼓,鑼鼓聲一響,半山腰的隊伍馬上一陣慌亂;鑼鼓聲一停,雙方都寂靜無聲。王縣尉站在山崗上高喝:“來者何方隊伍,到這裡幹什麼?”對方一頭領高聲答:“休要囉嗦,我們是奉命來剿殺你們的。”王縣尉對眾人說:“定是盜賊,若是官兵,應該認識或知會我。近期,聽興元路通令,巴山有一股盜匪行事猖獗,定是他們流竄到這裡來了。”胡人發說:“不管他們來自哪裡,只要敢傷害我們,我們就要奮力抵抗。”

那夥人停了片刻後,吆喝著殺殺殺,向山頂衝來。張遠山把人力合理分配後,讓大家埋伏在山崗上,以逸待勞。敵人越來越近了,王縣尉沉不住氣了,命令射箭。早有兩名衙役搭箭在手,嗖嗖幾箭,衝在前面的幾名紅衣人,應身倒地。但敵人馬上手持盾牌衝了上來。山民們弓箭少,影響不了大批敵人衝上山來。張遠山和眾莊主招呼鄉民用石頭還擊。幾十名紅衣人衝到眼前,張遠山、王縣尉和眾莊主揮舞著隨身攜帶的寶劍、大刀、長槍等向紅衣人慱殺去。

戰鬥開始時,桃花店鄉民佔據地理優勢,打死打傷敵人近百人。但隨著敵人紛紛湧上山頭,桃花店鄉民漸漸落了下風。鄉民們平時務農,力氣雖大,但大多年邁而且不會武功。紅衣人們個個武藝高強,又正當壯年,很難對付。張遠山以一擋十,奮勇殺敵。王縣尉面不改色,和六名衙役奮力抵抗。鄉民們開始出現了傷亡,紅衣人卻越戰越有優勢。情況越來越危急,鄉民們越戰人越少。張遠山發現自己一方只有幾十人了,已被近百名紅衣人團團包圍住。

王縣尉悲觀地對張遠山說:“看來今日只有戰死在這裡了。”張遠山堅定地說:“官老弟不必驚慌,我定死力保你們突出重圍。”

日漸黃昏,桃花店鄉民們沒有救兵,眼看大家都要被紅衣人一一殺死了。

就在大家絕望時,突然不遠處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支馬隊越來越近。紅衣人們發現發現了這支馬隊,開始變得緊張。大家都暫停了打殺,向馬隊看去。

這支馬隊會來幫助誰,誰是他們的朋友?雙方都在想。

這支三十多人的馬隊在不遠處的地方忽然停住了。千龍埡片刻陷入了寂靜。這支馬隊來自哪裡?他們要幹什麼?

只見這支馬隊,馬匹高大勇猛,馬上所乘之人衣著整齊劃一。都穿著黃色綾羅衣褲,頭戴斗笠,面罩白紗,腳蹬戰靴,腰挎寶劍,身背弓箭。

這時,被幾匹馬保護的中間一位騎馬者,慢慢走出馬隊。她是唯一穿粉色綾羅服裝的。她輕啟朱唇,美妙動聽的女聲馬上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我命令你們馬上散去,不要在這裡打架了,掃了我們觀景的興致。”

紅衣人的領隊,哈哈大笑說:“我以為來得是誰呢,原來是個小娘們。我們還要把你一起抓走呢。”說完,就命令動手。

正當紅衣人領隊一劍向張月明砍去時,這位穿粉色綾羅衣服的騎馬小姐已飛身從馬上飄來,一劍架住砍來的寶劍。紅衣人領隊一愣,口喝:“好快的身法。”粉衣女子一招平地飛,第二劍已刺進了紅衣人領隊的後心。不會武功的張月明得救了,驚得一身冷汗。

粉衣女子由於用力過大,頭戴的斗笠飄落在地下,一頭烏黑的秀髮飄飄然然。等粉衣女子以閃光之間又飛回馬背,端坐在馬上,眾人更是吃驚。這位女子年方二八,凝脂美豔。面板白裡透紅,豔若天仙。身材高挑,曲線豐滿。

正在眾人愕然間,馬隊中又飛出兩匹快馬。只見有女子聲音傳出:“公主,我們幫你。”一馬已搶前到斗笠飄落之地,馬上女子一腳託鞍,身體幾乎與地平行,斗笠已被拾起。該女子輕輕一飄,端坐馬上後,很快就把斗笠雙手送給粉衣女子。粉衣女子優雅地接過斗笠,輕輕戴在頭上,斗笠上的白紗馬上遮住了她絕美的臉。另一批快馬已趕到紅衣人的隊伍前,等候行動的命令。

眾人如痴如醉,恨白紗遮住了絕美的臉。

那些紅衣人個個像傻了一樣,死死盯著粉衣女子。粉衣女子不知輕輕說了什麼,旁邊一名黃衣人也騎馬來到紅衣人跟前,只見她手中拿出一個金燦燦的令牌,給紅衣人們看,紅衣人們仔細看了,個個跪地磕頭,口稱:“饒命。”。黃衣人原來也是一名女子,她怒喝:“快滾!”片刻,幾百名紅衣人們向千龍埡山下飛奔離去,黃衣人馬隊也快速轉過一個山頭不見了蹤影。

張遠山、王縣尉和其餘桃花店生存下來的幾十人,如做夢一般。一場莫名其妙的戰役就這樣結束了。

王縣尉望著草叢中躺著的近百名死傷者,痛心地說:“張莊主,眾位鄉親,你們遭遇不測,我回去一定向官府如實稟告。修黃河出勞役一事,就不需要你們了,我會想辦法替你們推脫的。”桃花店眾鄉親齊聲說:“多謝王大人理解,支援。”王縣尉告別眾人,帶領僅存的三名衙役回鐸水縣縣衙交差去了。

張遠山指揮眾人把這些戰死者就地埋葬,把幾十名傷者抬回莊上醫治。等這一切都忙碌完,大家才離開千龍埡,回各自的家。

張月明久久不願離開千龍埡,那粉衣女子仙女般的神姿好像還在眼前,他要仔細回味。楊光達以為張月明被剛才的打殺嚇住了,就拉著他往回走,並勸說道:“月明兄,別害怕。你不會武功,有我保護你呢。回家好好休息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