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想你離開,我們父女兩個人就像以前一樣一直這麼相依為命好不好?”
徐志書是詢問的語氣帶著一貫的從容和耐心,可話裡話外絲毫沒有拒絕的機會。
“我們念念最聽話了,要一直聽話下去,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廚房後面的菜窖被徐志書重新修繕拓寬了一番,家裡有人來的時候,就讓徐念念從臥室躲到菜窖裡去。
隨著懷了孕,徐念念才再次光明正大地活著。
算光明正大嗎?
應該算吧,至少不用再躲在菜窖裡了。
後來隨著小腹逐漸隆起,徐念念也愈發沉默寡言。
想著爸爸過去的種種,他對自己的愛真的處處可見。
為了照顧她不願續絃,為了拿出上學的學費他去挖煤。
小時候別人家的小孩都不能隨便吃雞蛋更不用說雞了,那些都要留著賣錢。
可爸爸不一樣,家裡的雞蛋都留給自己吃,兩隻雞腿也永遠都在自己碗裡。
他是最好的爸爸,是最愛自己的人。
可是又哪裡都不對……
徐志書一直都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徐念念想破腦袋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她甚至找不到一個反抗的理由。
可能如他所說,爸爸只是太愛自己了。
徐念念一邊清醒著知道這並不對告訴自己要逃離可一邊又在不由自主地想起徐志書的話。
清醒著掙扎又逼迫自己釋懷。
真的感覺自己要瘋了。
為什麼還不瘋?
徐念念日日如此盼著,希望自己早點瘋掉。
太多的事情羞於開口,無處可說。
那麼就在心裡爛掉吧。
原本自欺欺人著也能將就著苟活,只是肚子裡一天天長大的惡種時刻都在提醒著自己。
隨著月份越大,徐念念越發不安焦急。
自己無法面對這個孩子。
預感到快要生產的那幾天,這種不安焦急越發的強烈,徐念念瘋了一樣地捶打腹部。
“我不要他出生,我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
“聽話,這可是我們的孩子。”
“他生出來一定和你小時候一樣可愛。”
“不要傷害他了,好不好?我們冷靜下來。”
徐志書柔聲細語地安慰,殊不知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在瘋狂牽扯著徐念念的神經。
惡魔的本性偽裝得再好也始終是惡魔,耐心總是會消耗完的。
看著徐念念如此油鹽不進地對待他的孩子,他終歸是徹底露出本性。
“不想要是嗎?”
“給我生孩子這麼不堪是嗎?”
“不想活了就去死,嗯?我送你去死啊!”
“要不要死?”
徐志書氣得目眥欲裂,一耳刮子接著一耳刮子地扇在徐念念的臉上,打得她來不及反應甚至連抬起頭的機會都沒有。
扇到手心腫脹起來,徐志書才有停下來的意思。
被打得癱坐在地上的徐念念捂著臉啜泣,身下流出暗紅色的血液。
徐志書再說了些什麼她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撐著桌子站起來後朝著後院的梧桐樹奔了過去。
一頭撞在粗壯的樹幹上,當場斃命。
等徐志書衝過來的時候,把面對著樹的徐念念反過來,她的臉上早就流滿了鮮血。
沒有心跳。
徐志書懊悔地往地上錘了一拳,居然就這麼死了。
接下來,分割、切碎、剖開。
當剖開肚子的那一刻,肚子裡的嬰兒還有呼吸。
說來也怪,嬰兒一聲都沒哭。
可徐念念已經死了,他又該以什麼樣的理由存在?
留下他太麻煩了。
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徐志書沒有讓他太痛苦。
大手捂上嬰兒,那嬰兒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就這麼看著徐志書將自己活生生捂死,沒有掙扎沒有哭鬧。
“爸爸爺爺,別殺我~”
當嬰兒停止呼吸後,房間裡卻清晰地冒出一句幼兒稚嫩的聲音。
“是誰?”
無人應答。
忽然之間,一隻小手觸控到徐志書的手。
徐志書低垂下眼,剛剛確認已經死了的嬰兒此刻卻是摸住了自己的手,接著嬰兒張口說:“爸爸爺爺……”
恐懼驅使著徐志書的手拿著刀瘋狂落下。
嬰兒骨脆柔嫩,沒經過幾下剁就成了砧板上剁的餃子餡。
陶罐裝肉骨,梧桐葬身魂。
嬰兒的靈魂環抱著瑟縮在角落的徐念念。
像從前在媽媽肚子裡一樣,一點點的用自己的身體把媽媽包裹起來。
這一次,換我來保護媽媽。
冷風吹過河面,颳起舒燼的髮絲。
腳下的張晨東哭的難以自抑。
警察來過村裡後,大家才知道原來這死的還不止徐志書一個人。
原本還想認徐志書給自己孫子當乾爹的楊祥一家現在跟吃了蒼蠅一樣。
“小舒,你給我們家小新看一看,是不是有髒東西纏著小新。”
徐念念的事情也隨著警察的深入調查而被揭開真相,聯想到小新在徐家莫名其妙地講話玩耍和跟徐志書親近,楊祥一家子心裡直發毛一陣後怕。
抱著小新就來找了舒燼。
“沒事,小孩子只是有個一起玩的小夥伴罷了,沒有傷害他。”
楊祥抱著孩子和舒燼站在房簷下說話,嬰靈就飄在小新的周圍和他玩耍。
“我不放心,這樣,小舒啊你給我們家小新弄個什麼辟邪的東西。”
楊祥是跟著張大勇一塊進去看過現場的,這會兒還心有餘悸。
“行,那就給你一個平安符。”
舒燼也看出來了,這要是不求個什麼保平安的楊祥叔這心是放不下來了。
寫完一張平安符後折成三角交到楊祥叔的手裡。
“讓嬸子給小新繡一個繡包把平安符裝進去,用紅繩串起來戴在脖子上。”
“好嘞好嘞。”
楊祥叔抱著小新連連感謝。
眼前的小新胖嘟嘟的,舒燼看的喜歡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蛋。
一直圍繞在小新周圍的嬰靈看著他已經離開了,悻悻地回到供桌上吃飯。
供桌上除了有陰魂吃的白豆腐白肉,還有一個盤子裡面擺著大白兔奶糖。
黎琮拿了一個大白兔剝開喂到嘴裡。
等舒燼跨上她的專屬斜挎包從屋裡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桌上的大白兔奶糖糖紙。
“小孩子的糖你也吃。”
“沒吃過,嚐嚐。”
黎琮說著又拿了兩顆放進衣兜裡。
吃飯的嬰靈都不在乎自己的大白兔奶糖,舒燼也就沒說什麼。
“走吧。”
說完話舒燼就抬腿往外面走。
黎琮也沒問去哪兒直接跟在了舒燼後面。
其實不說黎琮也知道,出去這一趟是要上山。
此前舒燼仔細想了想美人屍的秘術,這次上山是有些想法需要印證,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樣那麼這一趟就可以解決美人屍的事情。
走進放著美人屍的洞穴裡,迎面撲來一股甜膩的味道。
走近美人屍旁邊,她的身上穿著面板碎塊縫製的一件衣裙。
皮塊縫製的衣裙有不少地方已經和她原本的面板融合在一起。
“果然是這樣。”
和舒燼想的一樣,對美人屍施展秘術的關鍵就在皮上。
美人屍的不腐的秘訣就是換皮,秘術施在皮上,活人不能碰。
碰了美人屍的人就會沾染屍毒慢慢成為皮人,在成為皮人後,他們身上脫落下來的面板就成了美人屍的新衣。
新皮融合舊皮,永遠不會腐爛。
若是直接將帶著秘術的美人屍度化,恐怕有些難,可若是沒有了秘術的存在她就只是一具屍體罷了。
舒燼從包裡掏出一把刀遞到黎琮的面前。
“要做什麼?”
“剝皮。”
千年前的秘術,換做是師父恐怕也不能破解。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手動剝去。
而黎琮就是最好的人選,他不怕美人屍身上的屍毒,他來剝最合適不過了。
黎琮明白舒燼的意圖但是手裡拿著刀遲遲沒有動作。
從上次在這裡見黎琮,舒燼就猜到他們有些淵源亦或者什麼其他的關係,是親朋好友還是摯愛知己舒燼都不關心。
是什麼關係都不重要,但讓他親手剝故人的皮的確是有些為難。
舒燼把空間留給他,走到一邊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傢伙什開始畫符佈陣。
師父曾經超度過一個百年的冤魂,先是將她封壇裡封了七七四十九天後才超度成功。
美人屍存世千年,超度不會比這簡單。
黎琮拿著刀的手用力握了握,腦海中盡是美人屍曾經鮮活的畫面。
嬌俏的少女在花園裡肆意追逐嬉鬧。
初嫁新婦的新娘和將軍婚房同飲合巹酒。
病榻上蒼白病容的將軍夫人。
他難以下手,可一日不超度她就一日不得解脫。
世人總是這樣,妄圖逆轉天意。
將必死之人留下不過是徒增她的痛苦,不死不活的存在甚至受到羞辱,就連愛她的將軍也是知道自己無法再回來才讓她下葬。
可施展秘術的屍體,在夜晚總會醒來,她連選擇死亡的權力都沒有。
她還有沒有意識?
舒燼不得而知。
佈陣的間隙舒燼抬頭看了一眼,他終究還是邁出了那一步。
等到他剝完的那一刻,舒燼的陣法也已經準備妥當。
將木床搬挪到陣法上,在把陰陽符貼在木床四周後舒燼盤坐在地上默唸往生咒。
心中擯棄雜念,虔誠誦唸。
將她還給死亡,死亡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做完這一切舒燼站起身看見一直沒有說話的黎琮眼眶溼潤。
“走吧,七七四十九天後我們再回來。”
“那時候她就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