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碎裂,滿坑都是散落的金桂枝。

一塊保留著完整眼睛的碎塊掉在土坑裡剛好正對著徐志書,眼球上沾了些泥土,在徐志書沒有注意的時候眼皮輕輕顫動眨了眨眼睛。

“這輩子還沒人敢逆著老子的意思,臭丫頭你給我等著非得弄死你。”

徐志書嘴裡罵罵咧咧,重新進屋子裡拿了一個陶罐,然後還帶著一張紅師傅先前留下來的鎮邪符。

“鬼有什麼可怕的,老子還不是能鎮著你。”

回到後院,徐志書一抬眼立馬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陶罐掉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他想出聲尖叫,一坨將斷指捏合在一起的手形物直直插進他嘴裡。

梧桐樹下,埋骨之地。

那些被他親手用斧頭砍刀剁碎的東西,七零八落的聚合在一起。

因為沒有完成骨頭的支撐,大部分皮肉都被剁成肉醬,聚合起來的東西軟塌塌的。

身體的軀幹都是隨意堆砌難以找到正確的位置。

動一步,聚合起來的肉漿都在往下滑

剛剛還猖狂至極不屑一顧的徐志書此刻嚇得魂不附體,嘴裡塞滿了碎肉是想吐也吐不出來。

沖天的血腥味讓胃不停翻滾,嘔吐物湧了上來卻被堵住只能生生再咽回去。

嘔吐物混合著胃液灼燒喉管,消化發酵的味道充斥在口腔裡,徐志書被憋的眼珠子往外凸。

而嘴裡塞進來的金桂芝的碎指肉沫還在不停蠕動,有的碎指在嘴裡亂戳。

金桂枝舉起另外一隻手,手心託舉著一隻眼。

“為什麼殺我……”

“為什麼……”

金桂枝的聲音悽悽慘慘,一步步走向徐志書。

他想逃,卻逃不掉或者說無處可逃。

從後院進屋的房門‘碰’的一聲就關了起來,直接夾掉了他扒在門框上的手指。

他疼的撕心裂肺卻是一聲都哭喊不出來。

院牆裡,黎琮就坐在梧桐樹叉上靜靜觀望。

“我要你死!”

金桂枝不復剛剛的悽怨,直接一整個碎身撲上去,用她的血肉身軀緊緊包裹著徐志書的身體。

像帶著花生碎的巧克力醬,一張不停收縮的網。

徐志書一點點力竭窒息繼而一動不動。

坐在樹枝上的黎琮看了看手錶,時間剛剛好。

“可以了,他已經死了。”

黎琮從樹上跳下來,穩穩落地。

聽見他說話,趴在徐志書身上金桂枝的鬼魂站了起來。

剛剛嚥氣的徐志書靈魂也慢慢離開身體,看著眼前的金桂枝和黎琮一臉的不敢相信。

隨著徐志書接受了自己的死亡,看著掉在地上的鎮邪符他目光一狠想要把金桂枝按在符上。

黎琮感到意外,這還真是死了都不安生,死了都要作惡。

黎琮眼疾手快的把金桂枝撈了過來,順勢一推,徐志書的臉正中鎮邪符。

魂體被符咒打得滋滋冒煙,黎琮又從腰間抽出魂鞭,一鞭子就抽打在他身上。

魂鞭,專打惡鬼。

“別打我了,求求你了,別打了。”徐志書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魂鞭打在惡鬼身上,孽障多深痛苦就有多深。

人死了便不能再死,在魂鞭的鞭笞下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電話打給小白等他把兩隻魂送下去後黎琮就徑直去了舒燼家。

到的時候她正在給嬰靈擺供臺,因為不知道嬰靈的生辰八字沒有辦法給他擺神龕,只能搭一個供桌。

怨念不散,渡船不載。

只能好生供奉著一點點驅散怨念。

舒燼把陶罐搬上供桌的時候手下一滑,陶罐應聲碎裂。

一團肉球似的東西滾了出來,正好滾到往院子裡面走來的黎琮腳下。

陶罐碎裂,一直趴在角落睡覺的嬰靈瞬間醒了過來,憤怒的將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懸浮在空中。

黎琮走過去輕輕抱起嬰靈安撫,嬰靈居然也是聽話配合的安靜下來然後沉沉睡去。

哄著嬰靈的黎琮面目都柔和了下來,彷彿他不是勾魂的死神倒像是一個迎接新生的婦產科醫生。

婦產科醫生……

舒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笑聲讓黎琮望向了舒燼,舒燼收起自己剛剛莫名其妙的笑點清了清嗓子。

等黎琮把嬰靈放下,他注意到舒燼停留在肉球上的目光,於是主動解釋。

“那是嬰囊。”

“你說什麼囊?”

舒燼耳朵裡浮現了另外一個字——陰。

但是這個字顯然跟這個話題沒什麼關係。

黎琮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了人類世界有一個男性部位的專屬名詞。

他耳朵根子一瞬間就紅了。

“嬰兒的嬰,是嬰兒用身體做的的保護囊。”

舒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讓黎琮接著講。

“嬰兒三個月修體七個月修魂,七個月的嬰兒已經有了靈魂和意識,那時候的他和這個世界只有一條聯絡。”

“他的母親?”舒燼下意識接了話。

“沒錯,母親把他孕育在口袋裡,讓他生活在最安全的地方。當懷著有了靈魂即將可以出世嬰兒的母體遭遇橫禍,母子雙雙慘死的情況下,嬰兒會像母體保護他一樣去保護母體。”

“當然,這種情況很少。大多數嬰兒的靈魂都尚未開智,能成為嬰囊的嬰兒都是極其聰明的而且很愛他的母親。”

舒燼側首看著睡著的嬰靈撅著小嘴做吸奶狀,時不時的就會一陣抽泣眼角滑過血淚。

極其聰明的小孩,很愛很愛他的母親。

用自己的身軀把被砍碎的母體包裹起來。

雖然這孩子對於徐念念來說是一個惡種,一個違背世俗倫理不該存在的惡種,但是,他真的有在盡己所能的去保護他的媽媽。

舒燼感覺心臟快要透不過氣了。

“快來人啊!出事了啊!殺人了啊!”

“我嘞個親孃哎,嚇死我了!”

村裡爆發了一陣喊叫,聲音是從徐志書家附近傳來的。

許多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住了,三三兩兩的往那走準備去看熱鬧。

舒燼和黎琮對視了一眼,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能感覺到一絲不妙。

掐指一算,結果讓舒燼有些驚訝。

“徐志書已經死了?”

黎琮點點頭。

等舒燼趕過去的時候,村長張大勇已經組織人把徐家用繩子圍了一圈不讓人再進去了。

但是後院的門就是客廳的里門,站在門口往裡看就是不進去也可以清楚的看看躺在門口血淋淋的屍體。

“真是命苦,女兒離家出走了他也被殺了,到底是那個挨千刀的這麼心狠手辣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老徐命苦啊,真是可憐啊。”

來的路上黎琮把徐志書的死亡真相已經告訴了舒燼。

聽完舒燼只感覺這才叫現世報,只是可憐了金嬸,看錯了人白白搭了一條性命

現場村民還不知道真相,仍舊為徐志書說好話鳴不平。

張大勇拿下電話,面色蒼白的從徐志書屋裡走出來。

看樣子是看了死狀慘烈的現場嚇得不輕。

“張叔,報警了?”

“報了,性質太惡劣了,太殘忍了。”張大勇說著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視覺衝擊太大,他說完話一個勁兒的想嘔。

舒燼把張大勇拉到了角落,將徐念念的事情告訴了他。

他最初是一臉的不相信,聽完仍舊是無法接受,這和他們腦海中的徐志書形象完全不同。

接著舒燼又說:“那裡面不止他一個人的屍體。”

這點張大勇看完徐志書屍體的時候就有所懷疑了,那麼多的碎塊爛肉,不像他一個人的,更何況除了身上粘了些血肉但是很完整那一灘東西絕不會憑空多出來。

徐念念的事情已經告訴了張大勇,他作為村長知道了其實也就等於大家都知道了,加上警察也會過來不愁村民會不明真相。

跟張大勇說完話,舒燼才看見張晨東站在一旁也聽見了。

沒等舒燼跟他說話,他就一溜煙跑了。

舒燼跟著他跑的方向來到了河灘上。

只見張晨東坐在河灘的石子上屈膝抱臂,一個大男人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舒燼沒說話拍著他的肩膀默默陪伴。

“我怎麼就從來都沒發現呢?我怎麼就沒發現徐志書是個畜牲呢?”

“我還說我喜歡念念,我根本就不配喜歡她,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我不敢想象…念念她每天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張晨東哭的快要斷了氣,無盡的悔恨交加。

如果這個時候徐志書活著,張晨東二話不說一定會給他往死裡打,可是徐志書死了。

張晨東恨不得現在把他屍體撈過來狠狠鞭屍。

張晨東宣洩似的抓起河灘上的石子往河裡扔,不管扔多少都不能解氣都不能原諒自己。

石子砸水盪開一圈圈波紋,往日的故事就像回憶泛起的漣漪緩緩重現。

高考前徐念念過完了十八歲生日。

愛人如養花,徐念念就是徐志書精心養育的一株花。

他養的小玫瑰現在已經結了一個飽滿漂亮的花苞,含著晨曦的露水時刻等待著綻放。

這朵花徐志書等了太久了,終於等到了開花最美的時刻。

少女曼妙的腰肢攀上一雙大手,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不明所以的開口詢問。

“爸爸?”

少女驚恐那雙手接下來的動作。

“爸爸求求你了,別這樣。”

“噓,別反抗。”

“爸爸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爸爸最愛你了。”

可是,我有喜歡的人了啊……

想要說出口的話被堵了回去。

玫瑰雖然帶刺,但是長繭的雙手並不在意她尚未成熟的軟刺。

他一遍遍訴說著自己畸形的愛意,將多年壓制的情緒通通釋放。

他說愛無罪,只有他最值得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