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李孚憑著小么教給他的那一段步伐,再加上逃命迸發出的力量,竟將那些護衛遠遠甩到身後。
同時李孚還在不斷地偽造著自己的痕跡,在行進路線上製造了不少岔路口,這些陷阱也足夠拖那些護衛一陣子了。
“這樣的話,他們應該不會那麼快追過來,”李孚停下步伐,擦著額上滴落的汗珠,心想道:“不過現在有個更重要的問題。”
李孚眯起眼打量著四周,惆悵道:“好像迷路了。”
李孚在林家當家奴時,因為前身年齡太小,不過負責採買柴火、煮飯燒菜的活計,還從沒出過蘇州城,再加上無頭蒼蠅般悶頭趕路,自然分不清方向。
如果走上官道,可能會被巡視的王家護衛抓住,況且自己身無分文,連過所也沒有,恐怕撐不了太久。
“只能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林家人吧。”
李孚輕嘆一聲,放慢了趕路的速度,注意著林中的動靜。
聽其他家奴所說,林步吟曾經在一處池塘裡意外落水,隨身的婢女卻不知所蹤,只有恰好採買返回的前身發現了她,想也不想便下水求援。
拼了命把把林步吟送到岸上,前身卻險些淹死,隨後上氣不接下氣地爬回林家。或許前身就是死在那個時候,李孚剛穿越來時還因為這件事發著高燒,險些喪命。
“做了這種事情,林公應當不會棄我不管的吧。”李孚喃喃道。
林業多行良善,被江南人稱作“義商”,而自己又救了她的女兒,按理說林業會派人來尋自己的。
“幾位……就行行好,饒了我們……”
透過層層密林,傳來陣陣微弱的呻吟聲,李孚當即精神起來,細細辨別起聲音的來向。
“該不會是林家其他人遇險了?”
李孚躡手躡腳地捱過去,陡然間,草叢中伸出一柄劍,劍尖離自己的額頭只有寸許距離。
“哪裡來的小賊?”
黑暗中,一箇中年男人低沉的聲音傳出來。
“鄙人躲避仇家襲擊,機緣巧合下來到此處。”
看著明晃晃的劍刃,李孚心道來者不善,不敢全盤托出。
“哼。”
中年男人冷哼一聲,收劍走出。
李孚定眼一看,來人身著皮襖勁裝,步伐堅實有力,一瞧便知是習武之人。
“五郎,找到他了!”
正在男人審視李孚的時候,王家的護衛們追了上來。
他們注意到那個中年男人和他手中的長劍,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眼神交流一番後,一個護衛走上前。
“俠士,可否將此人給我們,我們要拿他回去向蘇州王家主覆命。”
護衛特地咬重了“王家主”二字,意在拿王家來壓人,好試探出男人的底細。
“不。”
男人淡漠的聲音傳出。
“此人是誰,竟然不懼王家的威勢?”
李孚看著負手而立的男人,不禁心頭起疑道。
王家行事乖張,還左右打點了江南道的世家豪族,連蘇州官府都不輕易插手他們的事情。莫非這人的背景要比王家更大?
李孚眉頭沉下,或許這人是比王家更棘手的存在。
“老東西,好大的膽子。”
沉默之中,王五的聲音突然響起。
伴著沙沙的腳步聲,他來到男人身前,挑釁道:
“把李孚交出來,我族叔王廣白可少你些痛苦。”
男人登時面露不悅,打量起王五。
李孚見狀,朝後撤出些距離:“王五這下,恐怕是踢到鐵板了。”
“或許我可以借這個機會逃走也說不定。”
王五一直以來借自己是王家五服親族耀武揚威,平日裡言語倨傲,也無人能治他。
只聽一聲清脆的劍鳴,李孚眼中似有兩道劍花閃爍,撲達一聲,王五的雙臂應聲落地。
而男人不過是擦拭著劍上的血跡,眼中滿是不屑。
“好快的劍!”李孚驚道。
“手,我的手!”
王五後知後覺地倒在地上,渾身抽動著嘶吼。
中年男人自傲道:“你就說太湖劍閣徐盼海在此,看看王廣白那個老東西敢不敢找我的麻煩。”
“江湖人行事隨心所欲,徐盼海更是太湖劍閣的高層,王家自然不會為了王五和他們撕破臉皮。”
李孚心中暗道不妙,一抬頭剛好對上徐盼海的目光。
“碰到他,我逃跑的可能就更小了。”
面對幾個護衛,李孚都尚且甩不開,更別說擅長追擊的江湖人了。
王家護衛心知此事也沒有結果,只能默默抬起哭號的王五,灰溜溜地離開了樹林。
“小賊,你哪也跑不掉。”
李孚剛起身,徐盼海便一把揪起李孚的衣領,拎著他飛奔而去。
李孚心中自然不忿,但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為何徐盼海會在這裡?”
片刻後,徐盼海停下身形,李孚轉頭一看,他們已經到了樹林以外,此地燃著一堆篝火,不少劍閣弟子正在整理馬車,應當是他們的臨時營地無疑。
遠端,兩個人在扯著一個掙扎中的婦人,她口中嗚咽著,正是剛剛李孚聽到的求饒聲。
混亂中,徐盼海皺眉道:“徐甲,不是讓你們注意些嗎?”
徐甲扯著婦人回首道:“長老,弟子一時沒忍住。”
徐盼海輕嘆一聲:“下次莫要再如此了。”
“是!”
李孚這才注意到自己身旁還有一具男屍,胸口插著一柄劍,大概是那徐甲的。
“原來這些劍閣弟子在幹強搶民女的勾當。”
李孚恍然大悟,徐盼海定是以為自己發現了他們的事情,才會將自己捉來,免得走漏訊息。
徐甲一拳打到婦人腰間:“入了少閣主的眼,其他的可由不得你!”
其餘的劍閣弟子均是不為所動,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
李孚心中一涼:“被徐盼海抓來後,饒是我本來不知道他們的行徑,也定會被殺人滅口的。”
才出狼穴,又入虎口,李孚只覺得心頭一道熱血上湧,看見了身旁的長劍。
“如今怎麼也逃不過一死,不如拼一把,或許能博得一線生機!”
李孚瞟向走到一旁的徐盼海,估算著自己與他的距離:“絕對不能對上徐盼海,我應付不來他。”
李孚又看向對付婦人的兩個弟子,心中有了個冒險的想法。
“小么,靠你那輕功了。”
李孚深呼一口氣,趁一旁的人不注意,衝到屍體旁抽出長劍,朝婦人奔去。
“豎子爾敢!”
李孚此舉顯然出乎徐盼海的意料,他也沒想到籠裡的蟈蟈還敢掙扎,立刻起身向前。
但李孚突然將長劍擲向他,徐盼海不得已側身躲開,身形慢了一瞬。
只這一瞬,便足夠學會輕功的李孚跑開。
他撞開來不及抽出佩劍的劍閣弟子,順勢拔出長劍,刺向徐甲。
“嘶啦!”
徐甲驚呼一聲躲過,這一劍只割開了他的外袍。
營地中瞬間陷入混亂,李孚提著婦人朝一條小徑跑去。
“要遭!”
看著圍攻過來的人,李孚心知得有一個人留著殿後,於是他推開婦人:
“跑。”
“恩公……”婦人張開嘴,她已經被打斷牙齒,似乎還傷到了喉嚨。
“跑!”
婦人不再推脫,向樹林深處跑去。
李孚阻擋住小徑的唯一入口,但他從未練過劍,幾息間身上便多了數道傷痕。
劍刃割破皮肉的冰涼感傳入心頭,緊接著便是徹骨的劇痛,在疊加起來的痛楚之下,李孚握劍的手逐漸無力。
“就只能止步於此了嗎?”
李孚看著密密麻麻涌上來的一眾劍閣弟子,不禁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