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元年夜,蘇州城外,一個身材清瘦的少年正在林中發了瘋般狂奔。
“王家的人……非得趕盡殺絕麼……”
李孚靠在一棵樹下喘著粗氣,警惕地觀望四周,他身上的布袍已經破損,俊朗的臉上也有道道傷痕。
四下樹葉的撲簌聲逐漸平息,又陷入寂靜當中。李孚長舒一口氣,王家的護衛應當還沒追上來。
盛唐時期可謂是物阜民豐,商旅盛行。而江南東道的商路則被蘇州城中林、王兩家富商共同把控。
但王家並不滿足於二分天下的局面,明裡暗裡針對起林家,甚至害了不少林傢伙計的性命。
而李孚,正是林家曾經的一名家奴。
前世熬夜寫論文的他,在儲存完文件之後伸了個懶腰,沒成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醒來時,已經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簡陋的房屋中,身上虛弱無比。
直到有其他家奴前來探視,他才明白自己是穿越成林家一個十歲的奴隸了。
即使自己明裡暗裡透過自己的知識和經驗,幫助了林家不少的人,也只是讓自己的人緣變好了不少,對自己的處境並沒有多少幫助。
任李孚心中有千萬個主意,熟知歷史的大致發展,但受困於身份,他也只能在一次次的碰壁後接受現實,賣身契上的一個“奴”字,便是阻礙李孚最大的絆腳石。
直到十幾天前,事情才發生了改變。
正在李孚恢復體力的時候,身後的灌木叢中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他立刻站起身來,下一秒,一柄閃著寒光的鋼刀便出現在李孚剛剛自己坐著的地方。
李孚瞳孔驟然放大,如果再晚一些起身,那麼這柄刀定會捅穿自己的胸腔。
“躲過去了?”
“運氣不錯嘛。”
一道道身影自黑暗中走出,正是剛剛追殺李孚的王家護衛。為首的人拿著那柄鋼刀,輕輕哈了口氣。
“李孚,你還是認命吧。”
名叫王五的護衛邪笑著,同其他人一起逼近李孚。
“王家真就一點情面都不講?。”
李孚一邊拖延著時間,一邊觀察著周圍的地形,準備伺機逃跑。
而他赤手空拳,不能同王五他們硬拼。附近空無一人,更不會有人來幫李孚。
“別的都好說,但你的人頭是小郎主親口要的,”王五將大刀扛在肩上,沉聲道:“早些投胎,對你我都好。”
李孚臉色一凝,望向嘻嘻哈哈的一眾護衛,自己在他們眼裡,無異於砧板上的肉。
一個月前王永代王家向林家獨女林步吟提親,條件便是王家在生意上不再為難林家。
林家人自然是一百個不樂意,便想要以林步吟假婚的法子拖延時間來吸引王家的注意,再趁機將家業私下裡轉移到洛陽去。
不過林步吟卻選中李孚作為假婚物件,林家家主林業無奈之下,也只能同意了她的要求。
彼時的李孚從其他家奴口中得知此事後,在蒸鍋前擦著汗說:
“不對勁,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隨後,李孚便從賤籍變為良人。
但這訊息激怒了王永,讓王家的侵略更進一步。不得已之下,林家決定提前去往東都洛陽。
而也正是在離開的路上,林家遭到了王家的襲擊,李孚與其他人走散,躲避追殺的王家護衛到現在。
“這下我該怎麼逃脫才好?”
正在思考時,李孚眼前突然變得一片混沌,整個人無神地呆立在原地。
“我這是怎麼了?”
李孚怔怔地看著王五朝自己走來,自己卻動彈不得,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直到變為白茫茫一片。
就在李孚以為自己要命喪黃泉之際,他突然發現自己是來到了一個煙霧繚繞的世界。
薄霧之中,有一個人正在地上打坐,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到來,那人警醒的站起身,定定望著李孚。
李孚好奇地看過去,那人原來是一個身披肚兜的小孩子。
“你是誰?”
聽到李孚的問話,小孩子怯生生地答道:“小么……”
李孚抬起頭打量了四周一番,又開口問道:“這裡是哪?”
不過這一次,小么卻沒有回答李孚的問題,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
李孚又問了幾聲,得不到回答之後,便看向一旁。
他伸手一抓,周身的薄霧便輕輕遊動,宛如晴雲。
“我剛剛不是還在蘇州附近麼,怎麼又突然到了這個地方?”
想起剛剛王五猙獰的臉,李孚心中一突:“莫非我已經被王五殺了?”
但李孚四下裡也找不到能詢問的人,眼看小么還在打量自己,李孚只好繼續開口道:
“小么,你知道王五麼?”
小么輕輕點點頭。
李孚趁熱打鐵道:“難道是他殺了我?”
這次,小么卻搖頭否定。
“這孩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李孚心中思緒閃動,試探地問道:“你知不知道我該如何解開困局?”
見小么並未反應,李孚進一步解釋道:“我該如何對付王五的那口鋼刀?”
小么沉思片刻,突然向後欠身撤開,身形在原地不住變幻。
“你發什麼瘋……”
李孚話說到一半,便猛然愣住,這個名為小么的孩童並不是在胡亂走動,他腳底的步伐,似乎是一種極為高明的輕功。
而李孚看了一遍以後,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了小么的動作,似乎自己也可以使用。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正在李孚疑惑不解的時候,小么突然停下動作,開口道:
“王五的功夫,不過襲自杜伏威的江淮軍刀陣,但遺漏頗多,並不入流。”
“郎君靠剛剛那一式,已經足夠應對。”
不待李孚多問,小么的身形陡然虛幻起來,頃刻間,原本雲霧繚繞的地方就變成了一片漆黑的密林,王五的鋼刀正衝著李孚斬來。
“不好!”
李孚驚呼一聲,一個側身避開了斬擊。鋼刀砍在地中,深深嵌入泥土裡,迸濺出不少土屑。
李孚背後冷汗頓生,臉色蒼白地向後退去,剛剛要是偏一點,自己的腦袋就要被削下去。
“咦?”
王五拔出大刀,驚訝地看向李孚。
“五郎真是慈悲,竟讓李孚多活了一會。”
其他護衛紛紛附和,王五尷尬的啐了一口,說道:
“這次就不留手了,看刀!”
李孚看著直衝上來的王五,腦中頓時回想起小么示範過步法,他盡全力向左踏出,須臾間,王五的刀擦著李孚的衣襬而過。
“真的是剛剛小么的功夫!”
李孚驚喜地想著,自己的動作同方才小么演示的大差不差,有了這等能耐,或許自己真能逃出去。
在其他護衛尚且呆立的時候,王五率先反應過來,大喝一聲:“這小子有古怪,一起上!”
不等李孚多想,護衛們已經衝來,圍住了他,李孚只能硬著頭皮躲閃。
但李孚很快發現,有了小么的輕功,一番混亂後,護衛們的劈砍竟只命中了寥寥數刀。
“的確有作用,但持續下去的話,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裡,得快些離開才是。”
李孚找準機會抓起一把泥沙揚起。
“不好!”
王五下意識地欠身躲開,雙眼仍被泥沙迷住,難以睜開。
“我的眼睛!”
王五撇下大刀,捂著臉嚎叫著。
“就是現在!”
李孚抓住機會閃身逃出圍困,鑽入密林中,只留下了面面相覷的一眾敵人。
“他人呢?他人呢!”
王五艱難的睜開眼睛,向護衛們問道。
“朝那邊跑了。”一個護衛指著李孚離開的方向說。
王五歇斯底里道:“追,快追!”
待眾人追上去後,王五掏出水壺,洗乾淨通紅的雙眼。
“李孚,這下你別想痛痛快快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