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誒,不用不用。”

何雨水直接從炕上蹦了下來喊道:“不用你了,你歇會兒我來吧。”

“也行!”

見何雨水這麼積極,陳放思索了一下點點頭答應下來。

隨後他就拿著茶壺茶碗到外面喝茶去了。

正直五六月份,雖然天氣已經漸漸熱了,但暑氣還不算太大,相比起四月份來說肯定不能算最舒服的時節,但也還算可以接受。

屋裡,何雨水先是和麵擀麵,忙活一通把面下到鍋裡後,又開始切肉丁炸醬。

她之所以不讓陳放動手,倒不是說她有多積極,而是陳放炸的醬並不符合她的口味。

京城人炸醬喜歡用黃醬和甜麵醬混合成的二合醬,再加寬油和花雕酒。

炒出來講究一個油醬分離。

拌上黃瓜絲兒之類的配菜,端著碗吃。

但陳放不喜歡這麼做,他的做法是按照自己前世的口味來的。

一不放黃醬,二不放花雕酒,主要就是用甜麵醬來炒。

最後再放一些蒜薹沫兒。

嚴格來說,其實這種吃法並不怎麼高階,但誰讓喜歡這麼吃呢。

這種醬吃到嘴裡,既有甜味兒,還帶著蒜薹的辛辣味。

不過這就讓何雨水不滿意了,她作為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口味是從小打下的,怎麼可能輕易改變。

所以她就只能按自己的那個方法,自己動手做了。

陳放等著吃現成的,自然也沒有什麼挑理的地方,所以也不反對這種吃法。

不過要是讓他自己動手做,那是肯定不會按這種做法來的。

鍋裡的水翻騰著,將麵條煮的變色之後,這邊雨水牌炸醬也好了。

“吃飯了~”

聽到雨水喊之後,陳放端起茶壺往屋裡走去。

二人端著碗,在桌前吃著面。

……

時間一晃又是好些天,天氣越發熱了起來。

陳放再次恢復了前年夏天時每天都在小樓後面避暑的日子。

最近城裡出現了一種新玩意兒——啤酒!

其實說起來這東西也不算新鮮了。

因為早在1914年京城就已經有了啤酒廠。

只不過後來因為各種原因,再加上民眾的接受度不高,所以很多人聽都沒聽說過這東西。

喝過的人就更少了。

建國後,雖然啤酒是有的,但它並不在老百姓裡面賣,所以流傳度不高。

直到前兩年,酒廠重新啟用,但因為旱情的原因,酒是不可能大規模釀造的。

今年眼看已經沒事了,所以在這個夏天,街頭供銷商店才開始賣啤酒。

一開始這玩意兒是在百貨大樓、商場等地方賣。

後面一看賣的挺好,於是各種小商店裡也有了。

廠裡之前也搞了一批,給這些勞模、優秀工人、管理層喝喝。

多數人其實是喝不慣這東西的。

尤其是那些上年紀的,覺得這酒喝到肚子裡實在沒什麼意思,不光有氣兒,而且還得老上廁所。

不過這也擋不住這東西的風靡,因為這酒宣傳是有什麼清熱解毒的功效……

而且還有說法說是一瓶啤酒頂一大塊麵包,喝一瓶啤酒就等於吃了好幾個饅頭。

所以整得很多沒喝過的人紛紛掏錢買來嚐鮮。

還真別說,喝上一瓶暈暈乎乎的,而且肚子也不餓了,確實挺舒服,這下就有一大批人愛上了啤酒。

別人都說好喝,那自然就有人跟著附和,所以喝啤酒就漸漸成為了一件比較時尚的事情。

陳放倒是挺喜歡喝啤酒的,當然他不是說信了那些清熱解毒的屁話,也不信什麼喝一瓶頂一塊麵包,更不是什麼其他人都喝所以自己也喝。

他本身就挺愛喝這個,相比於白酒喝多了燒得慌來說,其實啤酒更符合他的口味。

喝上幾瓶啤酒,能不能清熱解毒不知道,但是肯定有助於睡眠。

在家裡待久了就想著出去玩一玩,山上不適合夏天去,各種名勝古蹟很多也都不開門,而且夏天其實也不是什麼憑弔懷古的好時節。

所以陳放除了去游泳外,就是喜歡搭乘各種電車漫無目的的轉悠。

相比起後世那種千篇一律的建築風格,其實此時的四九城還保留著很多舊時代的痕跡。

舊時代的城市,新時代的人民,垂垂老矣與朝氣蓬勃碰撞在一起,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

坐上電車後,陳放靠在窗邊,觀看著這座忙碌而又悠閒的城市。

說它忙碌,是因為這時確實很忙,幾乎所有人都有事情做,不管是廠裡還是家裡,整天幾乎都沒有閒下來的時候。

在廠裡就不用說了,每天各種生產任務,各種活動,各種大事小情。

在家裡也是如此,那些沒有工作的,每天除了要洗衣服做飯外,還得負責去採購東西、管孩子,等等一大堆雞零狗碎的事情。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是排隊買雞蛋就是修補房子,各種小事也多的很。

說它悠閒,是因為這個時代的生活節奏很慢。

與後世那種街上每個人都匆匆走過,疲於奔命,各種變化極快的時代比起來,這個時代的時間好像定格下來一樣。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們的生活變化都很小,你就是想奔其實都沒地方去。

所以現在街上的人走路也好騎車也好,其實都很慢,一個個看著很閒哉。

看著眼前的眾生,陳放神遊天外。

回程時,陳放在供銷商店買了六瓶啤酒,600ml每瓶三毛,含瓶子押金五分。

這個時代別說是塑膠袋了,就連玻璃繩都沒有,要麼自己拿著布兜子,要麼你就用手拎著。

陳放一個夾肢窩下面夾一瓶,兩隻手每隻再拎兩瓶。

坐在電車靠窗的位置上,一邊看風景一邊喝啤酒。

這個時代的公交車是不禁止抽菸的,同樣也不禁止吃東西、喝酒。

不過一般人也不會在車上喝酒。

但陳放在車上喝酒,別人也不會說什麼。

一來是因為他那個打扮,白襯衫小分頭,臉上胳膊上都白白淨淨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普通人。

二來是因為車上並沒有什麼明確規定禁止人家喝酒。

喝著酒看向外面,太陽漸漸西斜,給大地蒙上了一層金色的餘暉。

六瓶啤酒喝完,正好到了衚衕口公交站,陳放提著瓶子下車,晃悠著回家。

院門口看見了幾個正在玩耍的小孩子,陳放衝他們招招手,一大群小朋友跑了過來。

好幾個小朋友圍著他,“陳叔叔、陳叔叔……”七嘴八舌的叫個不停。

陳放把瓶子都送給了他們,這些瓶子每個供銷商店都能回收,五分錢一個。

對於小朋友來說,五分錢算是一筆鉅款了,可以直接買一根“牛奶冰棒兒”來吃,也可以買兩根“白糖冰棒兒”。

當然,無論是“牛奶冰棒兒”還是“白糖冰棒兒”,其實都是個名詞而已。

不可能有牛奶和白糖,不過吃起來確實有牛奶味兒和甜味兒。

裡面大機率上用了糖精或者奶粉什麼的。

六個幸運的小朋友接過酒瓶後頓時狂喜,一個勁兒的感謝陳叔叔。

而那些沒有得到酒瓶的小朋友則非常沮喪。

擺擺手讓他們去別的地方玩兒,陳放對那些沒有拿到酒瓶的小朋友保證下回給他們,這才把他們打發走。

進到院裡,守門員閻埠貴樂道:“小陳你可夠大方的啊,六個酒瓶三毛錢呢,說給就給他們了。”

“額,是三大爺啊。”

陳放打了個酒嗝道:“嗐,幾個酒瓶子而已,給了就給了唄,圖個樂呵嘛。”

見陳放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閻埠貴心裡是又羨慕又嫉妒。

陳放小小年紀,一個月工資87塊5,根本就花不完,可不就不在乎這幾個瓶子嘛。

想到這裡,閻埠貴嘿嘿賠笑道:“那也不用都給這幫小屁孩兒啊,這冰棒兒雖然確實好,但他們吃多了也容易拉肚子不是。

你要是懶得跑腿兒去退啤酒瓶兒,我可以幫你啊,我讓我們家老三去跑腿兒,你給他個跑腿費就行。”

說著,閻埠貴從褲兜裡掏出一根皺皺巴巴的煙遞給陳放。

“來,小陳抽菸。”

‘這都特麼啥人吶。’

陳放聽的直皺眉,這老閻頭兒也太會算計了吧。

“行啊三大爺。下回吧,下回我要是先看見您,我就把酒瓶都送給您。”

“得嘞!”

閻埠貴頓時眉開眼笑,連忙拉著陳放道:“走走走,去我家喝口茶,我今兒上午剛去大柵欄買的。”

“下回吧,下回吧!”

陳放拒絕了閻埠貴,也沒接他的煙,扭頭回了自己家。

剛走到中院兒,路過賈家窗戶時,就聽見了賈張氏在和秦淮茹說閒話。

“這老易家上午悶了一鍋雞,也不知道給東旭端一碗過來,我孫子都多久沒吃肉了,他們家就倆人,吃的完那麼多嗎?

外頭這天兒這麼熱,一晚上就得放壞了……”

說到這裡,屋裡人明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頓時就沒聲了。

陳放搖搖頭走開這兒。

這三年變化太大了,以前這些鄰居表面上最起碼還會裝裝樣子,現在連裝都不怎麼裝了。

眾禽已經進化了。

閻埠貴貪心到連小孩兒的便宜都佔。

這個賈張氏更浮誇,現在老易不給他們家送東西都是錯了。

不知道老易是咋想的,居然想讓賈東旭給他養老。

雖然說二人是師徒來著,可是有賈張氏這麼個人在,這事兒能成才怪。

陳放又一想,其實這麼想也不對。

這賈張氏以前可是不這樣的,只能說環境改變人吶。

……

又過了些日子,這天陳放正在辦公室和李峰討論下半年工作計劃細節呢,會同的還有保衛科其他幾個股的股長。

幾人這正說著呢,突然就聽到門外喊道:“七車間出事了,七車間……”

一聽這話,在場幾人的面色頓時凝重起來。

只有陳放的臉色有些古怪。

七車間,那不是老易的車間嘛。

賈東旭也在那個車間來著,現在出事了……

李峰直接站起來衝外面喊道:“怎麼回事?”

“咱們也過去瞧瞧吧。”

說著話,幾人各自收起筆記本和鋼筆,起身向外走去。

這時有人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說道:“科、科長,七車間出事了。”

這時旁邊的老孫提醒道:“怎麼了,你慢慢說,別急。”

緩了兩下之後,來人也緩了過來,站直了說道:“報告科長,七車間剛才出事了,機器吊的一個工件脫落,當場砸死了一個人。”

聽到是生產方面的事,李峰鬆了一口氣,他剛才還以為這麼火急火燎的是出什麼安全問題了呢。

這砸死人並不是保衛科的事情,雖然科裡有這方面的職責,但他們不是大頭,就算打板子也落不到這裡來。

至於死人什麼的,說實話,這年頭兒這路事不少見,大家雖然不能說是習以為常吧,但也不至於特別震驚。

“那個,你去叫上小吳,跟我一起去看看情況。”

李峰讓人去喊吳斌,他是治安股的幹事,有管理安全生產這一塊的職責。

陳放在一旁道:“走吧,我也跟著去瞧瞧去。”

這話一出,其他幾個人都有些詫異的看向他。

陳放以前可從來不管這些事的。

不過他是副科長,其他人雖然好奇但也不好直接開口問。

陳放主動解釋道:“這不是正好沒事嘛。”

很快,吳斌就跑了過來。

“科長,我已經知道了事情經過,咱們什麼時候過去?”

“那就走吧!”

說著,幾人就邁動腳步下了樓。

軋鋼廠的七車間離這不太遠,幾人可以走路過去。

路上碰上了總務科和工會那邊兒的人,大家互相點點頭,一起往車間走去。

這會兒的車間門口已經擠滿了人,車間裡面的人也已經都被攆了出來,大家圍在門口或是抽菸或是說閒話。

還有幾個其他車間的這會也在這看熱鬧。

等陳放他們來了之後,在場的工人紛紛讓開了一條路讓他們進去。

車間裡此時已經安靜了下來,所有機器都停了,只有幾個人在另一頭圍著說話。

看見來人了,車間主任趕緊走過來,主動向幾人解釋道:

“人已經被大夥兒拉了出來,剛才吊裝的那個工件就在那。”

說著,這位指了指遠處的一根長軸示意道。

陳放看見屋裡的人群中有易中海在,當下就覺得多半是賈東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