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了上萬年的故事,隨著這扇大門一開,那些畫面一幕幕的從我腦海中襲來,師父說的沒錯,我執念太深,殺戮太重,當年上千萬鬼族戰士就死在了我的手中,死在幽靈劍下,我還記得師父曾問我,“為一人,殺萬人,值嗎?”

值吧。至少那個時候我覺得值。

白玉晨沒有點燈,只是在黑暗中行走著,不急不緩,不快不慢,那些他曾走過無數遍的路就如同刻在他的腦海裡,知道那裡該轉彎,只有那裡該直走,只有那座橋樑在那裡,知道那聖殿在那裡,我想,他每走一步,那些記憶就如同我一樣,在腦海中奔湧不息。

可我也不敢開口說點燈,只能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後,畢竟,錯的人是我呀。

只是在我自己看來,我並不無過錯。

他突然在橋樑停下來,幸好我及時剎住了腳,不然非得撞上去不可,他說,“當年你就是在這裡,讓洛楓給你鬼火的。”

我呵呵一笑,不自覺的摸了摸後腦勺,“是嗎?我都忘了。”

他輕笑一聲,“可我記得很清楚。”

我心咯噔的一下,“白玉晨,你該不會是想在這裡殺我與無形吧?為你的鬼族報仇?”

他突然轉過身,拿著手中的劍往我腦袋上一敲,“現在怕死了,當年怎麼就不知道怕死!”

我揉了揉腦袋,繼續賠笑,“都說了當年年少,不懂事,呵呵,不懂事嘛。”

他突然伸手往我腦袋上揉了揉,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可他的聲音變得溫柔而低沉,“當年,我真怕你就走不出鬼族的大門了,你這個傻子。”

他這麼一說,讓我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當年若不是師父趕來,我是真的走不出這個大門了,“不是都說了嗎,不懂事。”

嗯,是挺傻的,那個時候,是真的不怕死,總想著,死就算了,反正也沒有無雙了。

他呵呵一笑,“就算給你重來一次,你仍舊會毫不猶豫吧。”

我聽到自己輕嘆了一聲,“也許吧。”

我摸索著用手肘碰了碰他,“別總說我呀,若是給你重來一次,你還會跟仙界打嗎?”

他嗯一聲的沉思了一會,說,“不會,我會等你來借鬼火,然後讓你去幫我打,有你這種得力干將,還怕拿不下一個仙界。”

“白玉晨你很奸詐呀。”我往他肩膀狠狠一拍。

他一個踉蹌,差點從橋樑摔了下去,我剛想拉他一把,腳底下一空,也往前面撲了過去,“啊”了一聲。

我聽到白玉晨轉身正要開口準備罵我的,只能是先一把先扶住了我。

我拍了拍胸脯,“好險,好險。”

突然四周燈火一亮,我不由的眯了眯眼睛,用手擋住了光線,眼前一片黑暗,慢慢的才看清四周,一切都沒變,只是太安靜了。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下石階了,難怪一腳踩空了,我看著白玉晨,說,“你總算是捨得點燈了哈。”

白玉晨白了我一眼,“看不清不知道說呀。”

我嘿嘿兩聲,“我這不是怕你不想點燈嘛?”

他這回連看都不想看我了,朝著聖殿的方向走了,我跟在身後,重新踏上這條長長直達聖殿的石階,腳底下彷彿踩著無數的屍體,那些如同地獄般的場面又迎面撲向我的腦海中,我彷彿聞到空中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因我而造成的殺戮,我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喊住前面人,“白玉晨。”

他回過頭,不明的看我,左眼的眉頭抬了抬,“說。”

“對不起。”

我心裡突然感到很難過,也許是那泯滅的良心突然覺醒了,當年他在幽靈劍中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而我這句對不起,欠了他這麼久。

他怔怔的看了我一會,說,“有病吧你。”

我笑,“嗯,被你的鬼火吵的腦子都亂了。”

他也笑,“快到了。”

我一步做兩步跟上他的步伐,那聖殿上空空如也,白玉晨只是望著那個存放鬼火的位置,說,“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自己來。”

“好”

他轉身就坐在了石階上,並不看我,我還以為他會看我如同取出鬼火,如何痛的生不如死,好讓自己心裡快活快活。

哎,我又當了一回小人了。

我喘氣著望著那聖殿熊熊燃燒的綠光之火,跌坐在聖殿之下,白玉晨回頭看了我一眼,“還好吧?”

“無妨。”

胸口的位置突然空蕩蕩的,原來,無心是這種感覺呀,當年無雙每日都是這種聽不到自己心跳的心情吧。

白玉晨走了過來,坐在我旁邊,握住我的手,我想甩開他,可他握的很緊,緩緩的度入真氣給我。

看在真氣的面子上,算了。

他臉上依舊風輕雲淡,望著聖殿下的一切,從我取出鬼火開始,他就沒有在看那鬼火一眼,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鬼祖呀,好似這失而復得的鬼火對於他來說壓根要不要都無所謂。

他只是說,“你當年說還我一個盛世鬼族,你沒忘吧?”

呵,這記仇跟我一個德行呀。

我白了他一眼,吐出兩個人,“不敢。”

我往聖殿一靠,說,“你讓我歇會,有點累。”

他似乎有些吃驚,望著我道,“聽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就能還我?”

我閉上眼睛,嗯了一聲。

當年師父救我以後,給我了一個葫蘆寶瓶,他說,把那些鬼族之魂裝入其中,等鬼祖歸來,把這個葫蘆給他,他就知道了。

我那時還問,“人都死了,要這些魂魄幹嘛?”

師父不問反答,“人都死了,你還滅鬼族取鬼火幹嘛?”

得,真不虧是我師父,不好好跟我說也就罷了,非要嗆我一口才舒服。

我知道,他只是在用另一種方式,讓我能夠少背一份殺戮。

鬼火有重塑身軀之力,保留他們的鬼火之魂,等取出鬼火,用不了多久,他們依舊還是鐵血的鬼族戰士。

我把鬼祖從幽靈劍分離出來以後,我獨自一人來了鬼族,那無數的鬼族之魂懸浮在半空之中,我把它們都收入葫蘆寶瓶之中。

我把葫蘆遞給白玉晨,“白玉晨,我不欠你了。”

白玉晨一看到這個綠色透亮的瓶子,伸手接了過去,嘴角閃過一絲笑意,說,“你師父他還是很疼你的。”

我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吸了吸,嘆息道,“可我還是辜負了他。”

白玉晨望著我,直直道,“妖伶,你還是沒懂。”

他這句話說的讓我挺不明不白的,我鬼火給了他,他的鬼族之魂我也給了,我側頭一問,“沒懂什麼?”

他卻轉過了頭,“沒什麼。”

頓了頓,又說到,“你當年說的可是盛世,盛世鬼族!你給我這些和當年有什麼區別?”

他這話幾乎是朝著我耳朵喊的,我不由測了側頭離他遠了點,掏了掏耳朵,十分心虛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沒聾。”

他呵呵兩聲,“知道自己說大話了吧。”

這種當面被人拆穿的感覺可真不好呀,我賠笑道,“您老說的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我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起身一把拉著我站了起來,指了指鬼火,“把你手放到鬼火上去。”

我不由的把手往背後一放,笑到,“我們有話好好說,不能用酷刑的。”

他真的是懶得跟我廢話了,一把扯過我的手,往我手腕上一劃,血就嘀嗒嘀嗒的滴在鬼火上面,那鬼火原本幽幽的綠光瞬間因為我的血而變成了紅色,似乎還挺興奮。

可我挺心疼的,這血可是我的呀,可我也不敢讓白玉晨住手,不敢問他還要多少,不敢問他這是做什麼,只能別過臉去,自我安慰道,不就是血嘛,老孃多的是。

手腕突然覺得被什麼舔了一下,我回頭瞬間就整個人都僵硬了,白玉晨這廝既然用舌頭往我手腕上舔了一下,那傷口是癒合了,傷口癒合是小事,他還吧嗒了一下嘴巴,像是在品嚐什麼似的,還點了點頭,說,“這由靈氣匯聚而成的精血,味道就是不一樣。”

我乾笑了兩聲,燦燦的想要縮回手,可被白玉晨死死的抓著,“那個,白玉晨,其實我血一點都不好喝的,真的。”

他詭異的一笑,那鬼火之光映在他的側臉,讓他那個笑變得更加詭異了,我不由的往後退了退,他卻往前走了走,可這該死的聖殿壓根就無路可退,我抵著牆面,說,“白玉晨,我們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嘛。”

我剛想轉身就跑,白玉晨一手往牆面上一撐,另一隻手也往牆面上一撐,直直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看他越來越靠近的臉,瞳孔之中既出現了鬼火,死了死了,我怎麼就忘了白玉晨是鬼祖呀,鬼祖呀,有了鬼火的鬼祖呀,而沒了上古神力的我,是打不過他的呀。

我心一橫,眼睛一閉,“死就死吧。”

我聽到他突然輕笑一聲,我眼睛一睜,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只聽到他說,“這段時間就陪我呆在這裡吧。”

口氣還十分惆悵,真不知道他從那裡來的惆悵,鬼火鬼族我都還他了,該惆悵的人是我才對,搞得好像被人敲暈的是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