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了,今年的謫京依舊是那麼熱鬧,說是有著賽龍舟的隊伍要在江上拼個高低,市集上好不熱鬧。說是準備了幾對的龍舟隊伍,定是要在這謫京的江中比個輸贏,聽上去格外有趣,近些日子也有不少百姓具在江邊遙遙的望著,聽說又包了很多的粽子,說是要丟入江中,這樣就不會有魚去吃那些被淹死的冤魂的肉體。自歐陽先生死後的每年端午,楚易之都會帶著一壺茶水的坐在江邊,對著那條大江慢悠悠的自說自話,就好像對話的人真的是那早已死去的歐陽先生,但是他能否聽得到,不得而知,能否回答更是不得而知。

伴隨著一聲鑼響,江面上的賽龍舟開始了,瞧著那群人拼了命的撥動船槳,將這原本就平靜的江水泛起漣漪,又搖搖晃晃的在一陣吶喊聲中撞到岸邊散了去。楚易之本無心攪擾這片來之不易的安寧,也便就是拿著籃子的上了馬車,馬車搖晃著的走著,最終停留在一個破廟門前,那破廟有些許年頭了,木頭做的大門輕輕一推就一整個倒在地上,噗通一聲泛起一大片的灰塵,那破廟裡面結滿了蛛網,正前面的座上擺著的是一尊破舊的佛像,佛像下的供桌上擺著的是一根早已生鏽了的鐵杖,興許是擺在這裡許久沒有人動過,上面落了好厚一層的灰,又結了水,這原本光滑的鐵杖,現如今早已鏽跡斑斑,甚至開了裂。鐵杖旁邊的是個香囊,破損著的厲害,那布料上面還有血跡,早已乾涸在白色的布料之中,這麼多年了依舊沒有淡去,只是香氣早已沒有了。楚易之瞧著,一手拿起掃把將這破廟打掃了一遍,又用布一點點的擦拭供桌和那尊佛像,不久便跪在那墊子上。“弟子楚易之,今日無意打擾,現如今將這廟宇從裡到外擦拭乾淨,弟子斗膽希望神佛,讓那兩個白白離世的人,早些轉世到個好人家,別再讓他們受苦了。”這廟宇中原本有兩具互相依靠的屍體,就躺在這冰冷的地上,是楚易之見著,不忍瞧著暴屍荒野,才叫得人將這二人安葬,雖說並非是什麼厚葬,總歸也算是有了個安穩的歸宿。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著,走了好遠好遠,走了好久好久,停留在了一個廢墟前,瞧著是被大火燒了的大戶人家,腳底下的牌匾上寫著的“以府”,只是牌匾早已碎裂,用手輕輕一碰就破碎了,那片廢墟早已長滿青草,說著過幾日要被充公,說是要建個什麼糧倉。“望北,我這個做兄長的,最終還是沒能護的住你,就連你最後一面,我都未曾見過,不知你是否怪我,你的女兒啊,我將她和她身邊的人葬在一起了,還給你們辦了法事,這下你可別說是我小心眼了..。這廂來看看你,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每年都來,瞧瞧,給你帶了好喝的,你最喜歡的茶..咱倆喝,咱倆今天喝個夠!”楚易之說著,從籃子裡拿出那壺上好的茶水,倒了一大杯放在面前的磚瓦之上,望北,是以司南的字,以司南去世之後,以府突發變故,竟在一個晚上就破敗了,而以司南的女兒以黎和她師父魏規想要報仇,最終也死於宋施之手,在那破廟之中接連死去了,在那麼冰冷的雨夜裡,那麼冰冷的破廟之中。楚易之正想著,只覺得身後有一陣風吹過,將那杯放在地上的茶杯吹翻,茶水滲入底下便無了,楚易之卻是哈哈大笑,席地而坐,舉起自已的茶杯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不久又抬頭看著天空,低聲喃喃說著,“好你個望北,喝這麼快,又不等我了?”

謫京的市集好不熱鬧,說是當朝皇帝在這江中擺了條巨大的客船,要大擺宴席,請的都是有名有姓的王侯將相。霜梓本不願湊這個熱鬧,但是帝王這麼說了,又不好拒絕,後想想,當朝皇后如若不在,怕是皇帝要落人口舌,鬧得笑話了。現如今霜梓已經有了些許病態,面色難免難看一些,只得帶著面紗遮擋,又穿著鳳袍的去了這場宴席。這場宴席說是奢侈也不為過,吃的用的都是極為貴重的,若是以往的柯落,又怎麼會如此奢靡,又怎麼會一定強求身子本就不適的霜梓出席。

且不說這場宴席的奢靡,單看這條客船,聽著說是宮中工匠花了許久才建造出來的,又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倘若就為了擺設,怕是白白浪費了這般好的船。“這般豪華的船隻,倘若只是用來擺宴席,怕是有些暴殄天物了。”一位大臣說著,又看了一圈,眼睛一瞥瞧著不遠處的江朔,這才沒了動靜的低下頭來。“楚大人來了!見過大人。”一陣短暫的沉默,被一個大臣的驚呼聲打斷,瞧著是楚易之。楚易之上船之後對著眾人行了禮,又同那喝茶水的江朔對了個眼神便入了座。“來的晚了,你的茶水涼了,我閒著沒事給你換了杯溫熱的。”等著楚易之入座後,江朔才低聲說著,見著楚易之端起茶盞,茶水入喉的那一刻,酸意再一次蔓延楚易之的口腔,是加了酸梅的茶,酸的厲害,楚易之又不好放下,只得硬著頭皮將那一口茶水嚥下,瞧了一眼一旁面無表情的江朔,片刻又拿起江朔的茶水喝了一大口,還是酸梅茶。“楚大人,好喝嗎?”江朔說著,連帶著少許得意的拍了拍楚易之,見著那帝王走出,便和其他人一併對著那帝王行了禮。

客船的位置停留在江的正中央,倘若是不識水性,這廂若是掉入江中,可就再難爬上船。這廂一起來的妃子,並非只有霜梓,還有宋祁。霜梓並不會水,本就身子不好,如若掉入水中嗆了水怕是更難好,所以霜梓從始至終都是離船邊遠著。“陛下,前些日子聽聞皇后娘娘身子不適,妾身以為今日娘娘來不了這等溼寒之地,這廂才穿著這般,還請娘娘不要怪罪。”宋祁說著,又往那帝王身邊湊了湊,瞥了一眼那帶著面紗的霜梓,嘴上說說,心底裡到底還是不服氣,穿著打扮都是按著奢華著的來,較比霜梓,襯得她更像皇后。“你!”楚易之正想開口,就被一旁江朔按著動彈不得,片刻只聽霜梓微微開口說著,“說的也是,但就算是本宮身子再不適,身為一國之母,總也得伴隨君主來這江上瞧瞧。本宮瞧著宋答應這般打扮,怕是有些不妥吧,失了位分,難不成是宮裡的嬤嬤沒有教過嗎?”話語說完,宋祁的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見著那帝王沒有說話,便自顧自的坐在自已位置上喝著茶水。

天色漸晚,客船靠岸時,等著人群散去,那帝王正準備離開時,從拐角處突然冒出一個侍衛,舉著佩刀就直直的朝著那帝王刺去,“刺客!”霜梓心細,一把帶著帝王躲開了那刀刃,而宋祁早就不知躲到哪裡去了。那侍衛眼見失利,又看著身旁護衛逐步逼近,乾脆直接跳入江中沒了身影。眾人離散之後,那帝王則是看著一旁捂著肩膀傷口的霜梓,難免還是叫來太醫,又看了一眼霜梓,那冰冷的眼神中好似多了一絲的...歉意和感激?

“如何,傷口可還痛著?”回宮的馬車上,那帝王特地分開了霜梓和宋祁,自已則是跟著霜梓坐在同一輛馬車,見著四周沒有別人,才低聲詢問著,又一手搭在霜梓手臂,滿眼到底是多了些憐惜。“妾身無礙,陛下無事就好。”回宮之後,霜梓的宮裡時不時就有些賞賜來的,而霜梓只是笑笑,撇了手裡的黑棋笑著,將其下入棋盤之中。“娘娘...”趙娘說著,將從賞賜中拿出來的一片金葉給霜梓看,霜梓只是笑了笑,又拿起了一顆白棋,下入棋盤,緩緩開口道:“收起來吧,近些日子不必聲張,逢場作戲罷了,有人給我出這個臺階,也就自然不能白白浪費了這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