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眾人卻不管我的感慨,老倔頭一醒過來,他們就立即歡呼起來,遠處圍觀的那些婦女們也更加叨叨不停,一個婦女道:“這小夥年紀不大,本事挺高!”

另一個婦女道:“是呀,聽說還是大學生呢!”

“大學生能做這個?”

“大學生怎麼就不能做這個?他爺爺是神算陳!神算陳知道吧?就是他親爺爺!那邊那個長的挺俊的男人是他爹,是神算陳的兒子!”

“哦,原來是神算陳的孫子啊,怪不得,怪不得!”

……

那邊,二叔朝我豎起大拇指道:“元方,照二叔說,你就幹咱家的老本行吧,以你的天賦和聰明,保你一輩子吃喝不愁!”

我微微一笑,說道:“僥倖成功,二叔還是不要取笑了。”

二叔叨叨了半天,忽然說:“我有個比較好奇的問題啊,你把老倔頭給治好了,那他身上的鬼呢,鬼去哪兒了?”

鬼去哪兒了?我不由得笑起來了,說道:“哪裡有鬼?無非是些邪祟怨氣,現在應該是散了吧。”

“散了?”二叔瞪著眼問。

“對呀!”我點了點頭。

二叔打破沙鍋問到底,問道:“那要是重新聚到一塊怎麼辦?”

我想了想,說:“所以說咱們得趕緊把那什麼何天明的葬身之處給找到,把怨氣的源頭給處理好,怨氣才不會重新聚集。”

二叔這才算問完,連連點頭道:“哦,有道理。”

說服了二叔,我再次長出了一口氣,說實話,我並不太確定這怨氣到底是不是來自於何天明,但是眼下似乎只有這樣解釋最合理。

把老倔頭安頓好的二腦袋過來問老爸說:“大先生,那現在開始扒門樓吧?”

老爸說:“可以。”

但就在此時,老倔頭忽然“咕”的一聲怪叫,兩眼翻了起來。

眾人都吃了一驚,我急忙看時,只見老倔頭兩眉之間一抹白色迅速掠過,消失不見。

“死色!”

我的心一下子如墜冰窟!

“白色發於肺經,五行乃金,其令為秋,白色初起之時,如白塵拂柱,主哭事將至。”

這一句話出自《義山公錄•相篇•相色章》,我記得分明,所謂哭事,即是喪事,白色出現的不對時令,不對方位,即是死色。

老倔頭兩眉之間印堂處閃掠而過的顏色正是白色,我的眼睛已經練到肉眼的極致,不可能看錯!

但是老倔頭明明已經好了,怎麼會突然間浮現死色呢?

“老爸!”我驚懼地喊了一聲,老爸也早發現事情不對,穿過人群,俯身仔細觀察老倔頭。

厲千秋冷笑不止,幸災樂禍地道:“但願老倔頭的命能保住!”

眾人聞言,一下子都安靜起來。

場面瞬間靜的可怕,人們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清晰異常,而我的心幾乎要從胸口裡跳出來!

那老倔頭胸腹起伏幅度極大,口中呼喝有聲,只是說不出話來,如同得了哮喘病一樣,老爸上前撕開老倔頭的衣服,將老倔頭的上半身都袒露出來,細看了片刻,然後沉吟道:“老倔頭肺經一路自中焦至喉間似有一股黑氣淤積,因此內息不順,時間久了,可能會被憋死。”

這段時間一來,我已經知道老爸在武學上的造詣非凡,他以氣功起步,對人體的奇經八脈、十二經脈、十五絡脈、三百六十五處穴道以及五臟六腑、四肢百骨都熟悉無比,他這麼說,估計十有八九不錯。

但是老倔頭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事後我和老爸、二叔反覆討論之後才得出一致的結論,原來,老倔頭被邪氣入侵已深,乃是邪狀重症,我對他施展的驅邪方法雖對,但卻是以猛藥對抗重症之法,這種方法有時候會有奇效,但有時候卻又極險,是活馬當死馬醫的路數!

因此老倔頭就好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被我一記猛藥給啟用,但中間卻少了循序漸進的溫和調理,以致於胸腹之中淤積著一股悶氣,難以排出,一個不小心,就會命喪當場!

老爸看出老倔頭的險境,不敢耽誤,手指急點,快如閃電般劃過老倔頭身上“雲門”、“中府”、“天府”、“俠白”、“尺澤”等手太陰肺經穴道,反覆推按,老倔頭胸腹之中的淤積之氣才慢慢散掉。

等於說不到半個小時內,老倔頭已經從鬼門關繞了兩圈,最後平安跑了回來。

老爸見危機已除,輕輕吐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對二腦袋說:“你大哥沒事了,將他送到家裡,好好調養。”

我這才把額頭上的冷汗抹去,心中頗有些沮喪,勉強笑了笑,說道:“老爸,幸虧有你。”

老爸微笑道:“莫放在心上,你沒有做錯。”

二叔也道:“對呀,元方,只是經驗不到而已,哪有人天生都是神相,哈哈!”

我不是心胸狹隘的小心眼之人,經老爸、二叔一說,我立馬從沮喪洩氣中恢復常態。

站起身子以後,我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厲千秋和何村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二腦袋見他大哥這時候才算真正的沒事,興奮地直搓手,我說:“何二叔,現在可以扒門樓了。”

二腦袋連連點頭,去招呼人準備開工。

忽然間,人群裡傳來一陣笑聲:“呵呵,好手段!可惜越俎代庖了!”

這是一道略蒼老但是底氣卻很足的聲音,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青灰色道袍的精瘦老者站在不遠處,右手拿一風水羅盤,左手執一柄二尺多長的桃木劍,頭髮烏黑,挽於頭頂,面色微黃,此時此刻,他正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我看。

我看了一番他的面相,別的都還一般,只有鼻子和嘴巴十分突出,那鼻子生的山根尖薄,準頭扁大,兩個鼻孔微微外翻,孔洞卻很小,一張嘴,尖而薄,如雷公嘴一樣,連帶那個鼻子,倒有幾分像猿猴的嘴臉。

此人鼻形、口樣在《義山公錄•相篇•相形章》裡被稱作是猿形鼻,書中有一語點評,乃是:“此類人物妒忌暗欺,不可深交,亦不可得罪。”另有四句話說:“山根尖薄鼻竅小,準頭扁大嘴巴尖,猖狂輕躁心隙窄,為人最是不尊嚴。”

這不是一副好面相,也正是不速之客,來者不善,需要小心應付。

“原來是一個風水老道啊。”二叔撇了撇嘴,問道:“你剛才說越俎代庖是啥意思?”

周圍群眾一看又來了的道士,頓時又湊成了一個圈,看熱鬧。

那道士笑了一笑,指著我說:“剛才這位小哥的所作所為,貧道十分欽佩,可見英雄出少年,自古皆然,不過貧道還是想提醒一句,你是相士,對於堪輿恐怕還是不懂的吧?”

我皺了皺眉頭道:“我不懂道長的話是什麼意思?”

風水道士說:“你是相士,該管看相算命,貧道是風水先生,尋龍定穴是本行,你現在卻是越界了。就比如這個老宅,好好的,為何要扒掉啊?”

我登時醒悟,這老道是沒事找事來了。

二叔更是直呼晦氣,心想這一天真是諸事不順,不三不四的都來為難!

老爸依舊是不動聲色,讓我自己處理。

我略一思索,便笑道:“這位先生有禮了。呵呵,尋龍定穴確實是風水先生的本行,但自古以來,術分五支,山、醫、命、相、卜,堪輿正是相術一脈。換言之,風水若不歸於相術,又歸於何處?風水堪輿正是相術中的相形一途,如果相士只懂相面,卻看不破山川河嶽,斷不了陰宅陽宅,參不了五行生剋,又怎麼能算的上高明?”

風水道士被我說的啞口無言,再不敢在“風水相術不同脈”上做文章了,轉而道:“好大的口氣!你倒說說,什麼叫風水?為何看風水?”

“呵呵,在我看來,風水就是自然!正所謂龍分三八,氣屬五行,定陰陽消長之理,明孤虛旺相之因,因此斷風水,實則平衡陰陽,以求天人感應而已矣!”

“咦,雖然狂妄,但是卻也有所見識。請問龍起於何處?”

“龍”是風水名詞,專指山脈走向,《義山公錄•相篇•相形章》裡有記載,我也記得,當下便道:“天分星宿,地列山川。仰觀牛鬥之墟,乃見眾星拱運。俯察岡阜之來,方識平原之起跡。萬山一貫起自崑崙,溝出孤宗分行八極。龍起於崑崙!”

風水道士問無可問,只好道:“好,能記誦典籍,也不算你無知了,言歸正傳,貧道且問你,你為何要扒掉這好好的門樓?”

我一聽這道士還是無理取鬧,便不想和他糾纏過多,辦正事要緊,於是我說:“這門樓建的不好看,而且年久失修,所以要扒了重建,無關乎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