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倔頭似乎一直都有點怕老爸,老爸縱身撲過去的時候,老倔頭像頓時露出了既驚恐又猙獰的神色,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人,倒像是一條呲牙咧嘴的狼。
老倔頭的雙手大撐,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老爸的動靜,老爸剛躥過去,老倔頭就往前一撲,似乎是要把老爸撞倒在地。
但老爸前進的速度快,騰挪的速度更快!
用誇張一點的詞彙來描述,也就是一閃,一閃之間,老爸一個漂亮的後仰身迎面就從老倔頭臂膀之下閃了過去,略一回旋,便立在了老倔頭的身後,雙手一刻也沒停歇地就往老倔頭的肩膀上搭。
這一系列動作寫出來很繁瑣,但眼見的時候也就是一瞬間,就在圍觀者都以為老爸要得手的時候,誰都沒想到老倔頭的肩膀竟然像鐵鑄的一樣,老爸極其用力的一搭,老倔頭身體僅僅只是晃了一晃,就在老爸愣神的一剎那,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了,老倔頭的兩隻手臂竟然反方向折了九十度,惡狠狠地抓向老爸的手,人群頓時發出來驚叫!
老爸對此顯然是始料未及,但他也就是微微一頓,隨即就把肘部往下沉了寸許,變抓為格,在震開了老倔頭胳膊的同時,老爸身子一沉,右腿如鞭,嗖的朝老倔頭的雙腿掃了過去。
老倔頭的身體不太靈活,老爸速度又快,老倔頭躲無可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掃中,然後趴倒在地。
我想,如果按照鬼神之說的解釋,老倔頭的身體力量很大,但是不太靈活,原因很可能就是邪祟對老倔頭身體的控制還沒達到隨心所欲的地步,而且又是在白天,實力一定大打折扣。
老爸趁老倔頭沒翻過身的時候,一腳踏在老倔頭的背上,又扣起了老倔頭的兩條手臂,老倔頭奮力掙扎著,嘴裡的口水不停地流出來,還發出來“嗬嗬”的可怕聲音。
我趕緊朝圍觀者喊道:“你們還愣什麼?快上去捆住老倔頭啊!”
圍觀的人這才晃過神,一擁而上,把老倔頭從上到下除了臉以外,捆得沒有一點露隙的地方,像個木乃伊。
這個時候,二腦袋帶了一大批人回來了,拿了一堆銅盆、鐵鍋、水缸、木桐等東西,還有各式各樣的鞭炮一大堆,白紙、黃紙、竹竿和藤條也抱了許多,還有一大盆鮮血,這也不知道殺了多少雞。
同來的還有一群婦女,中老少年的都有,站在那裡對我指指點點,我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麼,農村捉鬼弄神的事情不少見,但是主角大多數都是神漢神婆,這麼年輕的捉鬼先生還是第一次見。
我雖然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是這麼多人對自己指指點點,還是頗有些尷尬,我看不見自己的面目,但已經感覺到自己肯定是面紅耳赤了。
看了看二腦袋準備的東西,我無奈地笑了笑,說:“你倒是會敷衍了事,拿鍋碗瓢盆當鑼鼓啊。”
二腦袋尷尬地笑道:“實在是找不來那些東西,就湊合著試試。”
我說:“那就湊合著用吧。”
二叔在一旁在就等得不耐煩了,敲敲鍋,砸砸盆,問我說:“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我說:“找個手藝巧的人,先用那些紙和竹竿藤條扎一個假人出來,要和老倔頭體型差不多,然後用雞血在紙人上畫上五官,注意,一定不能畫眼睛(至於為什麼不能畫眼睛,書中沒有寫原因,我這樣猜測,紙人是活人的替身,燒了之後會到地獄,如果有眼睛,到了陰曹地下室就會看見恐怖的東西,紙人一害怕就不願意做替身了),還有,在紙人胸口上寫上老倔頭的生辰八字。讓下面所有看熱鬧的人都站在有陽光的地方,不要站在陰處,把老倔頭也抬到陽光下!”
二腦袋立即去吩咐去了,幾個壯小夥把老倔頭抬到陽光下放好,老倔頭又開始嘶叫起來,繩子竟然被他撐的“吱嘎”作響,可見其力量有多可怕。
二叔趕緊讓人又去補了幾條粗繩,我喊道:“二叔,別捆緊,讓他撐不開就行,不然老倔頭就被你捆嚥氣了。”
我又吩咐二腦袋說:“叫九個精壯漢子,各拿一個器具,不管鍋碗瓢盆隨便拿,離老倔頭一丈地方等距離站好,圍成一個圈,待會兒一聽我命令!”
我這邊剛交代完畢,二腦袋那邊的紙人就做好了,我對二腦袋說:“你去把紙人燒了,用火點著紙人以後就放鞭炮。”
二腦袋不安地說:“如果我點了紙人,那我大哥是不是就死了?”
我翻了翻白眼說:“我這是‘替身厭當術’,不是巫蠱咒人的,你放心,紙人是替你大哥死的。”
二腦袋一聽,頓時屁顛屁顛地去了,我看大家都準備好了,正準備號令眾人,開始行事,但人群外卻突起一聲斷喝:“你們在胡鬧些什麼?”
“壞了!村長那個老頑固來了!”二腦袋低聲叫著,趕緊迎了上去。
“村長?”我不由得一愣,只見村民們四散而開,人群中露出一條道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面色嚴峻地朝我走了過來,指著我的鼻子道:“你這娃娃,哪裡來的?胡鬧些什麼么蛾子!”
我看那人臉色陰沉,面相崢嶸,額頭青筋微露,腦後短髮分叉,脖子長,肩膀寬,十足的倔相,知道這種人極認死理,不易說服,且吃軟不吃硬,吃哄不吃令,心裡不由得思索起對策來。
“問你話呢!”村長見我不回答,又喝問了一聲。
二腦袋趕緊上前一步,說:“村長,這是我請來捉鬼的先生,你看……”
“捉什麼鬼?哪兒有鬼?你個二腦袋是不是真成了二腦袋!”村長呵斥了幾聲,二腦袋的脖子立即縮了幾縮。
“可我大哥他確實被鬼上身了。”二腦袋明顯底氣不足。
“放屁!”村長指著我說:“即便是鬼上身了,這麼小個娃娃,毛都沒扎齊,他有本事降嗎?”
“可他是神算陳老先生家的人,看相算命驅邪避兇斷福禍,都可準了。”二腦袋嚅囁道。
村長冷笑兩聲,道:“我不知道什麼神算陳,我只知道厲先生,神算陳難不成比厲先生還厲害?”
“呵呵,何村長,過獎了!若他有真本事,你也不妨看看再說。”
一個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到何村長面前,冷笑不止,盯著我、老爸和二叔三人,我一看,頓時吃了一驚,這人不是別個,正是厲千秋!
“是你!”我和二叔異口同聲道。
老爸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卻依舊不動聲色。
厲千秋似笑非笑道:“是我。我說過咱們還會見面的,怎麼樣?不過我沒想到,你還真敢來大何莊,不怕給麻衣陳家丟臉嗎?”
“厲先生!”人群中登時有人叫了起來:“厲先生來了!”
二腦袋也愣了愣,道:“厲先生,你不是外出了嗎?”
厲千秋說:“剛剛回來,聽說這裡出了大事,便過來看看。”
二腦袋轉過來對我們介紹道:“三位先生,這位厲先生是我們這一帶最有名的相士!不過,之前他要出去……”
二叔一聽,氣的不輕,不等二腦袋把話說完,便厲聲道:“二腦袋,你什麼意思?他不在家你才找我們,他要是在家你就不找我們了,是吧?”
二腦袋登時惶恐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吵什麼吵!有厲先生在,當然輪不到你們,你們可以走了!”何村長冷諷熱嘲道。
二叔氣得戟指罵道:“你!老子偏不走,你拿我怎麼辦!”
我心中也是氣的不輕,但是卻沒有發作出來,而是靜觀其變。
老爸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沉默不語,讓人看不出來是喜是怒。
何村長對二叔冷冷道:“大何莊這一畝三分地,是我的天下!年輕人,你好不懂規矩,再說髒話,我讓人把你打出去,信不信?就算是二腦袋請你們來的,我不同意,你們也弄不成!你看他敢不敢繼續請你們?”
說著,何村長扭頭看向二腦袋,道:“我說的對不對?”
二腦袋看看何村長,再看看厲先生,再看看我們,一張臉憋得通紅,忽然間大聲吼道:“我大哥的病只有麻衣陳家才能治!”
我們不由得都愣住了,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二腦袋,居然也會發飆。
何村長顯然吃了一驚,他冷冷地看著二腦袋,說:“你再說一句。”
二腦袋有些畏縮地看著何村長,不敢再說什麼話,他相信我們,但是他也不敢得罪何村長和厲先生,畢竟,他以後要在村子裡長住。
我之前時常聽老爸說,為人一定要低調,否則在外面受氣的時候多著呢,什麼叫做“強龍不壓地頭蛇”,什麼叫做“大村痞子多”,我如今總算是切實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