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曹的眾人離開北平裡,秦越人身邊多了一個驍勇的夏侯嬰,專門去了附近的亭舍,幫他借了一副甲冑和兵器。

車兵是秦軍最精銳的部隊,要求熟練的掌握戈、殳、戟、矛、弓弩等五兵。

以當前的生產力,大部分秦軍是穿著皮甲,有爵者才能分配一件簡易胸甲。

車兵卻能身穿三屬之甲。

也就是身甲、盆領、護腿等一整套護甲的甲冑。

可見車兵的精銳。

“你擅長使用什麼兵器。”

夏侯嬰穿走了亭長的銅甲,第一次穿戴銅製甲冑的他,喜滋滋打量著身上的銅甲。

當他聽到秦越人的詢問,握緊了手中的二尺劍:“我不用更換兵器,手中的鐵劍就是一柄利刃,還是傅籍(成年)那年,兄長劉邦送給我的利劍。”

劉邦送的鐵劍。

趙亥眼前一亮,笑眯眯的說道:“你不是亭舍的亭卒,只是一名戍卒,卻穿走了亭長的銅甲,需要把身邊的二尺劍留下來,免得你偷跑了不回來。”

夏侯嬰聽到留下劉邦送的二尺劍。

他下意識想要拒絕。

畢竟,劍不是別的東西,贈劍的意義非凡。

劍代表著忠勇。

春秋時期,季札掛劍的故事更是人人傳頌的信義典範。

夏侯嬰丟了腦袋,不願意丟了佩劍,睡覺的時候都抱著劍睡。

這柄劍代表對於劉邦的忠誠。

丟了劍,就意味著夏侯嬰不再忠誠於劉邦了。

“這......”

夏侯嬰猶豫了:“畢竟是兄長劉邦送給我的劍......”

“呵。”

趙亥突然譏笑了一聲:“聽你說自己是個馬伕,不願意留下劍,難不成是眼饞銅甲的昂貴,帶著銅甲偷偷逃走。”

“住口!”

夏侯嬰漲紅了臉:“整個沛縣,誰不知道我夏侯嬰是個守信義的人,你怎麼汙人清白!”

“守信義?”

趙亥一副小人的做派,大聲叫嚷道:“你如果真的沒有偷走銅甲的心思,就把手中的二尺劍抵押在亭舍,等到抓捕了遊徼以後,再把二尺劍拿走。”

“好!”

夏侯嬰被他一激,答應留下來劉邦贈給他的佩劍:“二尺劍就留在亭舍,你可別丟了,這是兄長劉邦送給我的佩劍。”

“一個破爛鐵劍罷了。”

趙亥一臉的不耐煩:“我是驪山邑的覆曹,又有四級不更的爵位,不會貪圖你的鐵劍。”

夏侯嬰聽到一句四級不更,神色出現一絲羨慕,也徹底放心了。

就像趙亥說的一樣,一位四級不更瞧不上游俠劉邦贈送的鐵劍。

“走吧。”

秦越人拍了拍夏侯嬰的肩膀:“你來駕駛我的單馬軺車,既然你說自己的擅長駕車,就讓我見識你駕車的本事。”

夏侯嬰聽到單馬軺車,眼睛瞬間放光了。

他只駕駛過普通的牛車、馬車,從來沒有駕駛過五級大夫的軺車。

就在夏侯嬰興奮的走出去,身後也有一人眼睛亮了。

“到手了!”

趙亥握住二尺劍,目光閃爍不定:“有了這柄贈劍,一些小人的手段就好辦多了,兄長想要招攬夏侯嬰,我做兄弟的,肯定要促成這件事!”

“就算被人罵作小人,也不會後悔!”

單馬軺車上,秦越人沒有等到趙亥走出來,似乎是不準備一起過去抓人了。

趙亥主動放棄獲得首級,繼續往上晉升大夫爵的難得機遇。

只要是個男人都渴望出人頭地。

趙亥主動放棄機遇,做出了很大的犧牲。

“駕!”

夏侯嬰一臉的興奮,駕駛著單馬軺車在直道上狂奔:“哈哈,五級大夫的軺車就是好啊,全是精挑細選的健壯軍馬,跑起來的速度好快。”

秦越人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亭舍門口。

他扭過頭去,看著劉邦的車兵第一將正在給他駕車,心中說不出的欣喜。

“兄長。”

趙亥站在亭舍的門口,注視秦越人離開的方向,握緊了拳頭。

他指甲陷入肉裡,帶來一陣陣刺痛。

趙亥也想跟著一起去抓捕遊徼,獲得斬首一級的功勞,卻只能選擇放棄。

“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不能只有正面,還有一些髒事需要有人去做,往後就算是被周圍人戳著脊樑骨罵,我也會把兄長的髒事揹負在肩膀上。”

“你夏侯嬰只是揹著兄長劉邦的贈劍,我卻甘願揹負著兄長的髒事,要說信義二字,你比不過我!”

趙亥拿著贈劍,騎上軍馬趕往了另一個方向的北平裡。

他瘦弱的孤單背影。

踏上了另外一條道路。

“兄長。”

英布前往北平裡,沒有找到過去查案的秦越人,就在直道上等著,果然等來了秦越人。

他拿著一根麻繩,幫著鄉史和幾名族人,踢了一腳滿臉不忿的鄉史,走到了單馬軺車的旁邊。

秦越人一路上體會到了夏侯嬰的精湛車技,通常馬車拖著一個車廂跑不過一匹馬。

單馬軺車一路狂飆,不僅跑過了,還出奇的平穩。

沒有任何的顛簸。

夏侯嬰聽到秦越人說出停車,正在狂奔的軺車,直接停在了英布的面前。

“如何了?”

秦越人看見被麻繩捆住的鄉史,明知故問的說道:“他們帶著劍戈出門,是不是殺人滅口,殺了駕車運送簡牘的車伕。”

“正是。”

英布鄙夷的說道:“根據我的審問,那個叫嬰的車伕,也姓夏侯,鄉史居然想要殺死一個同姓族人,人品低劣!”

“賊子!”

夏侯嬰的眼睛紅了,握緊短戟,恨不得在鄉史身上戳幾個窟窿:“我原來還想幫你隱瞞,沒想到你如此的下作,殺了我滅口。”

“好一個閭右夏侯氏,今天跟著令史,一定要把鄉治所的賊人全部抓住。”

“他是?”

英布看著氣急敗壞的夏侯嬰,困惑了:“這人難不成就是夏侯嬰?”

“然。”

秦越人滿意的笑了:“他正是夏侯嬰,一個善於駕車的義士,如果能夠立下功勳,獲得爵位,我準備舉薦他暫代獄曹下屬的獄東曹。”

獄曹下屬五個機構,牢監、覆曹、讂曹、獄東曹、獄南曹。

前三個已經交給吳廣、趙亥、英布。

獄東曹、獄南曹的位子還空著。

夏侯嬰心情激動了,面色潮紅,迫切到現在就把遊徼給抓了。

他一個低賤的車伕有機會做官。

怎能不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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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季札掛劍的典故,季札是春秋時期吳國公子,吳王壽夢第四子,以賢德聞名諸侯。

公元前544年,季札受命出使中原列國,途經徐國時與徐君一見如故。

徐君對季札的佩劍心生喜愛卻未直言,季札心知其意,暗許歸程時將劍相贈。

然而返途時徐君已逝,季札仍將寶劍掛於其墓前,以踐心諾。